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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

    况且朝中与河间王府最紧密的事情,女人们插不上手。

    如今朝中与吴岭相关的有两件大事,第一件是他遗折上提及征突厥之事。

    第二件则是对吴岭身后事的安排,丧仪祭礼、墓内有几个天井、用哪些陪葬品……都是细枝末节。

    最重要的是他的谥号。

    关乎吴岭一生的盖棺定论,以及往后的行事方向。

    祝明月认为第一件是大事,第二件无非虚名,往后可以慢慢讨论。

    偏偏朝中为吴岭谥号一事,差点吵翻天。

    白秀然娓娓道来,“太常寺拟了三个字作为候选,桓、烈、壮。”

    祝明月不通谥法,“从字面上看,都是好意。”

    再看的白秀然的表情,“文人最擅长文字游戏,中间藏着什么猫腻?”

    白秀然缓缓道:“三个都是上等美谥,却各有侧重。”

    “桓有开疆拓土之意。”

    吴岭的战功多偏向平定内乱、抵御外侵。

    祝明月知机,“那就是在烈和壮之间选择了。”

    白秀然微微点头,“烈常做刚烈解,但在谥法上则为,以武立功,有功安民曰烈,秉德尊业曰烈。”

    “河间王所做所为,的确称得上一个‘烈’字。”

    “但第一个谥号为‘烈’的长平烈侯,虽然战功显赫,却为人谦逊,不干预朝政,因此,‘烈’字更偏向性情温和的武将。”

    祝明月哪怕没和吴岭直接接触过,也知道他的性格与温和两个字扯不上关系。

    只现在年老了,比年轻时好说话一些。

    这是位能当朝打死反对派大臣的主。

    更别提干预朝政这一条,南衙武将专注武事,不代表吴岭真的佛了。

    大吴每一次军事行动背后都有吴岭的影子。

    军事,本就是政治的延伸。

    再说卫青哪里不干预朝政了,他立在那儿,刘据的地位稳如泰山。

    太子,乃是国本。

    祝明月问道:“那壮呢?”

    强壮有力还能怎么坑,对应有勇无谋?

    白秀然:“兵甲亟作曰壮,胜敌克乱曰壮,共圉克服曰壮,死于原野曰壮,武而不遂曰壮,屡征杀伐曰壮。”

    “整体上是一个美谥,但内含贬义。勇猛骠悍,多次出征杀伐,但也有穷兵黩武,却未能达成最终目标之意。”

    关键吴岭在遗折中还有征伐突厥之意,朝中对此未能达成一致。

    “死于原野,为了国家利益而死在外地,恰合王爷薨逝并州。”

    祝明月摸着良心讲,“壮”字的每一条都符合的吴岭,但吴岭不该只得一个“壮”字。

    近来不爱读书的南衙将领们,彻夜通读谥法,就为了给吴岭撕来一个好谥号。

    或许在内心深处,也曾暗自思量,自已未来与哪个字相得益彰。

    第

    1249章

    其中猫腻

    祝明月挑眉问道:“你舅舅和王爷有过节?”

    不然为何选三个谥号,其中两个都有坑。

    袁奇在太常寺浸淫多年,其中的门道心知肚明。

    白秀然轻轻摇头,“据我所知,没有,三个不都是美谥么。”

    祝明月手指在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几下,往常不在意的虚名,现在却格外重要。

    一旦吴岭谥号为“壮”,那他生前力主的征讨突厥之议,十之八九会化为泡影。

    祝明月郑重其事地问道:“秀然,依你之见,哪个谥号最为合适?”

    这种事她压根没有掺和的资格,不是权力地位。

    而是这种事撕起来,双方都得拿出大部头的历史文献做背书。

    祝明月一知半解,若没有白秀然掰碎了来说,恐怕也会傻乎乎地觉得都不错。

    白秀然本人原先或许也不清楚,不知从何处听来。

    白秀然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以为该是‘烈’。”

    吴岭一生征战,鲜有败绩。

    “壮”字,最适合的人不是他。

    祝明月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而且,皇上不会认同‘壮’字。”

    其他武将或许到此已经心满意足,但吴岭却不止于此。他是支持皇权的重要基石,宗室代表人物。

    若只能得一个“壮”字,莫说寒心与否,相当于让吴杲亲自否定本朝的大半武功。

    白秀然轻轻点头,算是认同了祝明月的说法。

    祝明月微微点头,“你舅舅真会做人。”

    接连扔出两个烟雾弹,看小丑跳出来作怪。

    白秀然:“王爷的秉性气节,我等皆钦佩不已。”

    祝明月长叹一声,“事情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头枕在靠背上,十指交叉道:“突厥怎么办?”

    白秀然:“自陈国公和李大将军北征失利后,除了不久前那一场,朝廷已经很久没与突厥开战了。”

    现在人人都知道,那一场出征失利,非战之罪。

    可又能怎样,边军元气大伤,元宏大将并州大营掏得只剩一个空壳。

    白秀然:“父亲说,高句丽只是芥藓之疾,突厥才是心腹大患。”

    高句丽虽然烦人,但除了边境的摩擦,国小民弱,无力入侵中原。

    突厥则不然。

    祝明月第一次明确知晓白隽对此事的看法,他没征过突厥,却参与过东征,虽然干得只是后勤。

    祝明月若有所思道:“令尊……”

    白秀然郑重道:“父亲有意去并州任职。”

    并州虽大,但能容得下白隽的,只有一个位置。

    原先白隽恨不得明面上和并州大营撇清关系,但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眼前。

    吴岭没了!

    并州需要一位能镇得住的人物。

    白隽除了武勇没处验证外,其他都符合条件。

    感谢白智宸幡然悔悟、灵光一现、明哲保身……为白家在并州保存了火种。

    白秀然纠结道:“并州虽是老家,但我们兄弟姊妹几个,都少有回去。父亲的身体,实在叫人担心。”

    白隽的身体,没外头传言的那般糟,但也没想象得那么好。

    白隽先前为了避祸,把祖传风疾传得满城皆知。

    现在有一个需要身体条件过关的官职,直接抓瞎,总不能当场表演一个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祝明月忽然有一个猜测,或许还算一个优势呢。

    皇室费了几十年时间才把并州大营和白家分开,如今为了巩固局势,不得不把白隽调过去。

    白隽干个几年,待局势稳定下来,两腿一蹬……并州大营又可以洗牌了。

    白家在并州大营势力没落,就是新旧交替时出了岔子。

    这等诛心之言,祝明月不会对白秀然言说,换了另一句话,“梁国公乃是长者,合该你年轻力壮的兄弟们出力。”

    白湛兄弟几个多出力,白隽就能轻松些。

    白秀然:“说的也是。”

    话音一转,问道:“右武卫的东西带够了吗?”

    祝明月:“他们够不够不清楚,但我这儿是不够的,时间太紧了,市面上的东西并不充足。”

    庄旭不光要满足右武卫,还打算发挥“娘家人”的优良传统,帮其他几卫一把。

    白秀然沉吟道:“其实还有一条路子。”

    祝明月不明就里,“哪一条?”

    白秀然近来思考过这个问题,“高门大户奴仆无数,可以将他们的冬衣折换出来。”

    一家大户一次性少说能挪出几百件来,多找几家就能凑齐一卫所需。

    祝明月含笑道:“说得轻巧。”

    谁有那般脸面撬动几十家高门的资源,况且这些东西他们宁肯捐去寺庙,也不会换给南衙。

    不到将国破家亡的时候,捐献军资,太敏感了。

    白秀然:“所以说,这只是一条路子。”

    成与不成,不在考虑中。

    白秀然问道:“婉婉多久回来?”

    先前祝明月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特意隐瞒林婉婉的行踪。

    白秀然并不在意此事,因为若易地而处,她也会这般做。

    祝明月略带几分调侃道:“好不容易出趟远门,等她玩够了,自然会回来。”

    白秀然估摸着,林婉婉再怎么玩,年前也该回来了。

    “能不能让婉婉给几位并州老亲看诊?”

    白秀然对并州的印象早就淡了,但家中常有联系,很是知道有几个病号。

    林婉婉医术独树一帜,或可一解他们的苦痛。

    祝明月:“我现在联系不上婉婉,只能让晓棠居中转达。”

    白秀然:“没事,我会给老家写信的。”

    “若是父亲当真去并州任职,能否让婉婉也看看。”

    白隽自爆疾病之时,手腕都快被各路大夫盘包浆了,偏偏林婉婉没看过。

    白秀然只是想安一安心,但若等到白隽就任,说不定会打乱林婉婉的安排。

    依眼下形势,以白隽的身份地位,若主动争取并州主将的位置,其他人根本不是对手。

    除了皇帝,没人能拦住他。

    说不定自带限时报销的debuff,反而正中皇帝下怀。

    主战却不善战的特点,还有利于拉拢中间人群,两边都能靠。

    第

    1250章

    医馆坐诊

    祝明月没把话说死,“我们远在长安,不知当地情势,只能写信提一句。”

    甚至这封信能不能顺利到达林婉婉手里,也是未知数。

    白秀然微微叹气道:“我知道。”

    话锋一转,提及另一桩事,“听说万福鸿招商遇冷?”

    祝明月没必要隐瞒,语气不带丝毫波澜,“正常。”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现在没人冲万福鸿这只金鸡下手,全因吴越还在并州立着。

    白秀然缓缓说道:“我认识几位夫人,手里有几桩脂粉生意,正琢磨着换铺子,能不能到你这儿来落脚?”

    “照规矩来,你只要指点一二,别让她们亏得太狠便是。”

    “不过,万福鸿的地界,想要亏本也不是易事。”

    祝明月含笑道:“多谢!”

    这时候给她介绍客户,是撑场面。

    官家内眷也是一股势力,动万福鸿,就是动诸位诰命夫人的钱袋子,后果可想而知。

    白秀然轻描淡写地说着,“我们之间,何须言谢。改天我让白进领人来。”

    祝明月爽快道:“没问题。”

    不久之后,一封来自远方的家书悄然落在了白智宸的手中。

    白智宸上次见到白秀然时,她还是个精力充沛、略显黑壮的小丫头,如今却已为人妻、为人母。

    白家人口繁茂,长久不见的亲戚,未必能分清楚谁是谁。

    但白秀然不会被老家亲戚们遗忘,因为她是白隽最重视的女儿。

    这封信的内容并无出奇之处,先是问候了老家亲戚们的安康,随后提及几位常年抱病的亲眷。

    白秀然在信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情,并表示愿意为他们介绍一位良医上门诊治。

    这份关怀与体贴,让白智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奇怪的是,信中并未提及那位良医的具体信息。反复研读信笺,却始终无法找到答案。

    只能确认这封信应该是在白隽的任命公布之前寄出的,因为通篇没有提及与白隽有关的事。

    白智宸的眼光落在手边另一封蜡封的信件,这是白秀然托他转交的。

    收件人有些特殊——段晓棠。

    白智宸知晓两人有些前缘,但并不知深厚到可以私下传信的程度。

    既然是跟着白家的信使送来的,想必白隽觉得没问题。

    白智宸拿着两封信分别在手中掂量,只能确定一件事,写给段晓棠的,比自已的厚。

    白智宸认命地收起信,等府衙诸将齐聚的时候,寻机会转交给段晓棠。

    孰料到府衙一看,往常窝在这里的段晓棠居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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