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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段晓棠道:“大营防线绵长,所费颇糜,大致是朝廷和地方五五开。”

    “为了让地方出这五成军费,势必要让渡某些条件和权力。”

    “拿最简单的来举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突厥吃突厥。”

    “并州所在的山西之地,比不得关中、河洛的膏腴沃土,种地没多大指望。”

    “好在他们有一个纠缠千百年的老朋友——草原上的牧民。”

    “朝廷严令不得与突厥交市,但对并州大营的人而言,只要不售卖武器和汉人,其他的都可以拿来做交易。”

    “走私仿佛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好处是保持和草原的联系,坏处是底线一破再破,一跌再跌。最后分不清是在赚钱养兵,还是通敌卖国。”

    大军头的公账私账,早就分不开了。谁能说清楚有多少用在军土身上,多少又落进个人腰包里。

    段晓棠继续道:“南衙由朝廷供养,哪怕临时调来戍边,中间人介绍,草原上一匹丝绸是中原的十倍,大将军会做吗?”

    范成达和杜松坚定立场,“不会。”

    南衙军队粮饷由朝廷拨付,但也就是饿不死冻不死的水平,想要日子过得富裕些,还是得靠缴获和赏赐。

    和边军来钱的路子大不一样。

    似庄旭那般,压根不叫做生意,人家是处置战利品。

    段晓棠歪着头道:“我觉得怎么也要纠结三天。”

    换并州人来,利润大风险低的生意,谁不干谁是傻子。

    吴越总结道:“关键还是在钱财粮饷上。”

    段晓棠玩笑道:“右武卫上到大将军,下到小兵,谁敢得罪庄三!”

    范成明不服气小狐狗比他这个将军还有排面,不甘道:“钱又不是他赚来的。”

    分明是我范二将军英勇奋战,四处坑蒙拐骗贪污受贿得来的。

    段晓棠轻笑道:“但他能决定你下顿吃干的还是稀的。”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范成明另辟蹊径道:“我跟周营长熟。”

    段晓棠耸一耸肩道:“周营长也是问庄三拿钱。”

    第

    1238章

    将官体检

    杜松缓缓道:“朝廷拿不出那么多钱粮来。”

    这是实情。

    嫡系的南北衙军队日子都过得马马虎虎,遑论外头收的干儿子。

    范成明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说道:“其实当初元宏大的路子,和段二说的有点像。把并州大营的财路汇聚到一起,只可惜道走歪了。”

    范成达回忆道:“据白八交代,前几年他们拿到手的钱粮比往年要多得多,所以最开始挺信服元宏大。”

    然而,这份信任,终究还是错付了。

    肖建章补充道:“但他们拿到手的只有钱帛,大头的武器军备一直被拖欠着。”

    诚然,手上有钱,日子总能过得稍微宽裕一些。

    但这是硝烟四起的边关,他们更需要武器保命。

    在战场上,没有武器,就如同没有牙齿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

    吴越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若是互市呢?由朝廷主导,税赋收入再拨付给并州大营。”

    这样就捏住了他们的钱袋子。

    范成达摇头道:“不大可能。”

    互市的前提是禁绝私人走私渠道,无疑是冲并州地方势力的钱袋子砍一刀。

    走私的利润可比正规渠道高多了,而且金钱全由自已支配。

    以朝廷官员的做派,哪怕互市兴起,上下其手一遭,最后大概只能听个响。

    杜松连忙劝道:“世子千万莫要沾染此事。”

    挨上一点都是一身腥。

    吴越微微点头。

    直到会议解散,都没有讨论出实质性的结果。

    顶多算是众人发散思维,又找到一条无望的道路。

    吴越单独将段晓棠留下来,问道:“林娘子在外如何?”

    冯睿达帮忙找到了一个小院子,不知道王家哪个亲戚的别业。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关键拎包就能入住。

    其中搭了冯睿达的人情,林婉婉给两边都送了不菲的药材道谢。

    前天就带上徒弟和家丁住过去了。

    段晓棠:“挺好的,已经在打听并州有哪些好吃的。”

    实际上已经吃起来了。

    吴越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想请林娘子再做一桩生意。”

    段晓棠好奇地问道:“什么生意?”

    吴越:“为四卫的将官看诊。”

    按照现代术语来说,就是体检。

    吴岭因为旧伤复发而亡,让吴越生出一些兔死狐悲的心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加之明年将有大用,势必在冬日将众位将官的身体调理得七七八八,以免出现临阵暴卒之事。

    右武卫的人不用太担心,普遍年轻,且作战风格一直很“苟”,少有机会受重伤。

    真正让吴越担心的是范成达等走猛将路子的人。

    范成达去年在弘农宫身受重伤,也就是仗着年轻底子好才撑过来。

    段晓棠心想,体检在现代职场算得上一项福利。

    但在官场中却可能成为影响个人仕途的敏感话题。

    毕竟谁也不愿意将自已的身体状况暴露在众人面前,尤其是那些可能影响到自已仕途的隐私,让升迁转任化为泡影。

    吴岭的身体情况,别说皇帝不清楚,连吴越事先都不知晓。

    但打仗又是一项非常依赖人的行动……

    段晓棠迟疑道:“你知道,婉婉对外是治妇人病的吧。”

    吴越反问道:“她会不会治疗伤病,你我难道不清楚?”

    吴越选择赌一把的时候,都要把林婉婉带上,可见信任。

    段晓棠:“建议先说通两位大将军。”

    吴越淡淡道:“我会和他们商量的。”

    其他三卫毕竟不是右武卫,不可能越过大将军调派将官。

    段晓棠:“到时在府衙看?”

    吴越:“府衙目标太大,冯四不是在外立了私宅吗,就让他出面请诸卫将官去家里聊天。”

    好事使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好在吴越不是多在乎私德的人,或者说冯睿达本身就不让人对他的德行有过多指望。

    你会期待一片废墟吗?

    吴岭刚过身,聚众饮酒太高调,就只能用的聊天喝茶的借口将人聚过去。

    冯睿达本人是否喜欢聊天不重要,反正他的宅子暂时被征用了。

    吴越:“到时姚太医也一块过去。”

    太医都是医学界的佼佼者,有朝廷正式编制,但同样也受到不小的限制。

    譬如他们不能为非指定服务对象诊病,但帮人看方无碍。

    所以明面上的大夫是林婉婉,万一遇上疑难杂症还有姚壮宪托底。

    段晓棠转头将消息同林婉婉一说。

    林婉婉本人倒没多大的意见,只是感叹,“他还敢找我看病,也是不信邪!”

    段晓棠不解道:“哪里邪了?”

    林婉婉:“他老婆、亲爹,我都没救回来。”

    段晓棠:“这也不关你事啊!”

    林婉婉:“你不懂,人在生死大事上,总是格外迷信。”

    我见得多了。

    “只有一个要求,诊金和药费回长安结,我可以去王府支取。”

    带着大批金银上路太不安全。

    具体数额不用说明,相信吴越的“品味”。

    这是一个把长安五十亩地当小庄的败家子。

    吴越转头找范成达和杜松商议时,反倒出了岔子。

    吴越的理由都站得住脚,且是一片关怀之心。

    杜松同意,范成达反倒表现出了强烈的抵触情绪,说到底身体是个人的,是好是歹都不该公之于众。

    杜松劝道:“若身体有疾尽早调理,往后还能为国建功。”

    范成达强硬道:“但这里是并州。”

    他们携带的药材种类不多,一旦去外头拿药,势必瞒不过本地势力。

    南衙诸卫众多将官一口气抱病,让人怎么看。

    吴越早有腹案,“庄三会带不少药材过来,余下的拆分成数份购买,华佗在世也看不出具体的病症。”

    范成达再欲说话,吴越杜松直接给范成明使了一个眼色。

    范成明对着范成达冲上去就是一顿嚎,说法虽然站得住脚。

    但鉴于吴岭之事在前,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范成达也在隐瞒病情。

    毕竟他去年受过一场人尽皆知的重伤,又是吴岭的心腹,跟着有样学样不是不可能。

    范成明想起来都觉得胆寒不已,他真不清楚范成达的身体情况,每次问起来哥哥嫂子都轻描淡写地说好了,好了。

    谁知道是真好还是假好。

    往常看吴岭还是一片天呢。

    范成明抱着范成达就哭,“哥,你不能死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范成达直想把身上的狗皮膏药撕下去,但孤品弟弟不能给过肩摔。

    当着上司同僚的面丢脸,实在太难为人了。

    范成达只能无奈应承,“我答应,成了吗!”

    第

    1239章

    背疽之症

    范成达这边应下了,冯睿达那边自然也就不成问题,陡然获知自家被临时征用的晴天霹雳。

    他只想让自已偶尔松泛一些,谁知道将会迎接四卫同僚轮流参观。

    丢人丢大发了。

    窦鸿云等人一无所知地按照范成达的指点找到地址,进门就见冯睿达拉着张驴脸站在院子里。

    不是说请他们喝茶吗?

    冯睿达不耐烦地催促道:“磨磨蹭蹭作甚,左候卫的弟兄们还在后面排着呢。”

    为了维持四卫的日常运作不受影响,四卫的人只能穿插着来。

    梁景春带着一丝笑意,上前问道:“冯将军,这是在排什么大阵仗呢?”

    冯睿达轻轻挥手,指向身后的厢房,解释道:“你们先等着,大将军在里头。”

    冯睿达将众人请到屋子里暂坐,仆人们鱼贯而入,奉上精致的茶点。

    看模样没一个是冯睿达的姬妾。

    不多时,范家兄弟自厢房而出。

    范成明手中紧握一纸药方,范成达夫妇俩往常的话算不得推脱,只是还需好生保养。

    范成达近期殚精竭虑,更该慢慢调理,否则年老时必然落得一身伤病。

    范成明笑嘻嘻道:“哥,我叫人去给你配药。”

    考虑到现实情况,林婉婉开的多是丸药和膏药,汤药极少。

    范成达随意挥手道:“去吧!”

    随即走到正屋里,和手下各个将官打招呼,“林娘子恰好游历至并州,世子请她为四卫将官看看身体。”

    林婉婉的名声,南衙许多人都知道,擅治妇人病嘛,不少人家的女眷都在她那儿瞧过病。

    让这样一位以妇科见长的医者给将官们检查身体似乎不大对症,但联想到袁昊嘉肚皮上的蜈蚣,以及实际上是被吴越带来的。

    医术必然相当了得。

    范成达首先点名窦鸿云,“鸿云,你先去吧!”

    窦鸿云推辞道:“不如冯将军先请?”

    范成达笑道:“他已经看过了。”

    窦鸿云挺起胸膛,步入厢房。

    方安平没那么多顾虑,直接凑到冯睿达身旁,好奇地问道:“四郎,哪里不好?”

    冯睿达狗脾气一上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林婉婉说的“节制”两个字意味深长。

    方安平一点不放在心上,估摸这冯睿达有点不好对人言的小毛病。

    孰料厢房忽然传来一阵痛呼。

    窦鸿云久经沙场,这样的声音实属罕见。

    几人拔腿就往厢房跑,门扇只是虚掩,一推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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