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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章

    夜半时分进灵堂,对看过鬼片的人,是一场不小的精神考验。

    第

    1236章

    真不好说

    昏暗而庄严的灵堂内,烛光如鬼魅般摇曳,数百盏长明灯排列得错落有致。

    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祭品,从珍馐佳肴到金银玉器,不一而足。

    灵堂的正中央,一口金丝楠木棺材静静地矗立着,表面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与四周昏黄的烛火交相辉映,庄重而神秘。

    棺材四周,以锦缎为帘,绣以四季花卉、山水楼阁。

    明明是鲜艳的色彩,偏偏用白布做底,让人在欣赏之余,又不禁心生寒意。

    吴越此刻并未刻意苛待自已,他坐在蒲团之上,但身体却仿佛失去了支撑,显得格外疲惫。

    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随着吴岭的离世而消逝。

    段晓棠坐在旁边的蒲团上,轻声道:“范二说你不吃不睡。”

    吴越淡淡道:“不需要。”

    段晓棠冷漠道:“王爷膝下就剩你一个儿子,你若是熬垮了身体。”

    “往后宾客前来祭拜,见灵前空虚,会作何感想。”

    “王爷刚强了一辈子,在这件事上被人嘲讽?”

    无人送终,在此时几乎相当于最恶毒的诅咒。

    “总不能把宝檀奴从长安接来,顶替你的位置。”

    河间王府没其他人了。

    继续自苦下去,结局显而易见。

    吴越怔怔地望着棺木,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很不孝?”

    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猜测,非要扰了吴岭的安宁,让林婉婉验尸。

    以段晓棠对吴越的认知,以及对当前社会评价体系的了解。

    她比他更不孝。

    段晓棠轻叹一声,“孝不孝顺,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旁人说了也不算。”

    转头示意旁边的棺木,“王爷说了才算。”

    吴越嗤笑道:“父王……”不可能再说话了。

    他最后竟然只能通过几封书信,以及吴岭满身的伤疤来了解自已的父亲。

    段晓棠:“你觉得王爷认同哪一种孝顺?”

    “一个唯唯诺诺、一日三餐嘘寒问暖,时不时表演卧冰求鲤戏码,给他摔盆打幡的孝顺儿子。”

    “还是一个继承他的遗志、完成他的遗愿的继任者?”

    吴岭给吴越留了那么多信,是白留的吗?

    答案不言而喻。

    吴岭的亲情或许早在前几个儿子身上消磨光了,留给吴越的微乎其微,更多的是视为“工具”。

    他看重的不是情绪价值,而是“利用价值”。

    吴越从小就知道自已不受宠爱,有了宝檀奴后更是深刻明白这一点。

    吴岭的看重,仅仅是因为他是唯一的继承人。

    吴越自以为看透世情,不再期待。

    可吴岭死了,他还是难过得不能自已。

    吴越低垂着头颅,“我以为你和你父亲那么好,不会说得如此刻薄。”

    在父母重视下长大的孩子,看谁都觉得是幸福的。

    段晓棠腹诽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吴越这点简单的家庭关系,洒洒水而已。

    段晓棠强硬地将吴越提起来,“你在这里吹一夜冷风,明早发烧昏迷,信不信王爷托梦来骂你?”

    你就这么糟践自已的身体,朝廷怎么办,南衙怎么办,并州怎么办,突厥怎么办……

    老子一番心血都被你糟蹋了!

    死不瞑目!

    吴越扭头望着棺木苦笑道:“那样也不错。”

    段晓棠会错意,以为担心他离开后棺前无人,“不用担心王爷一个人在这孤单。”

    “我把范二叫来守着,王爷以前不是错把他当儿子吗,该到尽孝的时候了。”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吴越就来气,气鼓鼓道:“父王,你那么喜欢范二,就让他来守着吧!”

    我要回去睡觉了。

    在损友出卖下,范成明遭无妄之灾,喜提灵堂半夜游。

    好在范成明在并州休养生息两天,两个蒲团一搭往上一躺,也得半夜酣眠。

    次日一早,范成达获知此事,真心实意地把范成明从头到脚夸了一通。

    丧仪前三天是最繁忙的时候,段晓棠脱离烟雾弥漫的灵堂。

    查看宅子的防卫布置,经过吴岭和两位大将军的细致调整,没有明显能钻漏洞的地方。

    否则范成达等人不可能把消息瞒这么久。

    加上先前秘不发丧的日子,头七基本上就这么过去了。

    吴越机械地进食、入睡,眼下却一片青黑,气色越发的不好。

    段晓棠站在灵堂外充当护卫,白日不时有宾客前来,吴越应答无碍。

    但到了晚上他独处时,一个人蒙着被子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段晓棠将范成明拉到一边,说道:“世子晚上休息不好,要不你去陪他睡吧!”

    身边有个人陪着打岔,没空想东想西,哀伤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

    范成明:“你怎么不去陪啊?”

    段晓棠:“我晚上要起夜巡逻。”

    她不介意晚上共处一室,只要不睡在一张床上就行。

    但以后若是身份暴露,吴越的脊梁骨得被人戳断。

    范成明点点头,“行吧!”

    晚上就抱着铺盖去吴越的房间了,“我那屋子漏风,来你这凑合凑合。”

    吴越微微抬眸,连外间的矮榻都不看,直接指着地面道:“你睡这儿。”

    范成明:“不打地铺,我要睡床!”

    别人有暖床丫头,吴越只有暖床大汉。

    每天早上醒来都为范成明乱七八糟的睡姿,先生一顿闷气。

    吴岭过身,范成达秘密往长安报了丧信,只是两地路途遥远,尚且没有旨意传来。

    但吴越既然已经赶来了此处,加上吴岭的遗命,那他就是现今并州的话事人。

    吴越身穿素服,第一次正式召集并州大小官员。

    先是肯定众人对朝廷、吴岭的忠心,再感谢对丧仪的大力支持。

    到展望未来时就一句话,“朝中正在遴选新主将,接下来一切如常!”

    老话说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吴越自认在整合并州势力方面,不可能比吴岭做得更好。

    就照原样继续维持下去吧!

    郭承泽拱手道:“敢问世子,右武卫大军何时到达,该为他们的准备营地了。”

    现在三千右武卫军土还挤在左骁卫营地里,两卫早有渊源,但也安生无事。

    右武卫的主力与吴越相隔一日出发,哪怕大部队行动不便进程缓慢,现在也该露头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怕的是吴越密令右武卫大军调头去做某些事。

    并州的过往历史,一点都不能上称。

    吴越轻描淡写道:“右武卫会晚几日,他们在路上遇见土匪了。到时便安排在左骁卫旁边。”

    白智宸脱口而出,“土匪?”

    哪些土匪这么没眼色,打劫万余大军,吃了几个熊心豹子胆。

    从山西盘算到河东,没有哪个匪寨有如此实力。

    孰料对面的南衙将官们,心思浅一些的,已经开始憋笑了。

    到底是土匪打劫右武卫,还是右武卫打劫土匪,真不好说。

    第

    1237章

    真惹不起

    左右事已成定局,吴越顺利到达并州主持大事,现有三卫顺理成章归入他的麾下。

    吴越身边有直属的五千人足够顶事,身后的右武卫大部队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加之听闻寇嘉平谈及匪患之事,不如慢慢行走,清剿沿途的匪寨窝点。

    无令不能擅自出兵的底线不能破,需得严格遵守。

    旁的军队用精锐骑兵做斥候,右武卫别出心裁,烧火丫头和庸脂俗粉队满载着粮食,甚至赶上几头牲畜增加可信度,官道小道都走,在前头直钩钓鱼。

    这样怎么能算出兵呢,他们只是防守反击而已。

    顺便沿途赚点生活费。

    从河东到文城的一路都是走熟了的,吕元正甚至暗示当地官员土族,动用匪寨中的暗线,快来抢劫他们。

    过了这村没这店。

    明年若是征伐突厥,这些地方都要向边关转运兵员和粮食。

    土匪的存在,严重扰乱当地的社会生产秩序,变相给明年的大计插刀子,焉能容忍。

    如此一番操作,官道方圆三十里的土匪窝,几乎被一扫而空。

    肖建章作为左候卫的话事人,平日里几乎没有存在感,此时不得不对右武卫的骚操作发表一番看法。

    “吕、宁二位将军都是老实人,清剿土匪的该是武将军吧?”

    杜松不阴不阳道:“俊江没剿过匪。”

    你凭什么认为右武卫里会有老实人。

    直接给人扣帽子!

    孟章直言:“些许匪患,校尉出马即可。”

    照理说多少算点蚊子腿的军功,为何偏偏避之不及,撇清关系?

    无非两只“钓鱼”队太辣眼睛。

    南衙的人眼睛一转,就知道右武卫用的什么路数。

    谁家军队在官道上正常行走,会遇上土匪?

    对面的并州众人都快看傻眼了,右武卫遇匪,吴越不在意。

    连同在南衙的几卫也没有半点同袍爱,只顾着阴阳怪气。

    会议结束后,王元亮找冯睿达打听,“右武卫遇上土匪,算什么事?”

    当时看冯睿达的拳头一直抵着肚子,才没笑出来。

    冯睿达斜眉斜眼道:“算土匪倒霉!”

    看在便宜大舅子刚帮了自已一个忙,大发慈悲解释道:“关中的土匪都快被右武卫剿完了,河东、山西的同行,在他们面前有好果子吃?”

    王元亮大为惊讶,“土匪怎么可能绝迹?”

    冯睿达卖个关子,“那就是不传之秘了。”

    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冯睿达转头去馆舍找磨刀霍霍的冯睿晋。

    吴岭的丧事告一段落,吴越顺利接掌大权。

    冯睿晋该算他的小黑账了。

    冯睿达特地来,只为了说一件事。

    “若是遇上太原王氏的案件,罪行较轻的,能放一马是一马。”

    冯睿晋挑眉道:“怎么?来给你岳家求情?”

    冯睿达大呼冤枉,“太原王氏几千人,难道都是我岳父舅兄!”

    “王爷用了王家的棺材,终归是南衙承了情。”

    冯睿晋冷哼一声,“这么长时间不把亏空补齐,把柄露在明面上给我抓。这样的蠢货就当清理门户了。”

    冯睿达提议道:“不然交给王家处置,让他们把亏空补齐?”

    当初吴岭处事时,也是让王家自行处置。

    冯睿晋退一步,“钱财上事可以让一让,其他的免谈。”

    冯睿达点头,“这样就行了。”

    府衙内南衙一众正在商量另一件大事。

    吴越沉声问道:“并州大营的弊病该如何解决?”

    一句话将众人问哑巴了,这件事上每个人都能提出百八十条建议。

    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

    段晓棠思考片刻,慎重道:“军队不能经商。”

    范成达面露疑惑道:“这是何意?”

    段晓棠解释道:“朝廷全盘负责并州大营的所费所需,不再让他们自筹粮饷。”

    补充一句,“不过目前做不到这一点。”客观条件限制。

    朝廷养南北衙的军队已经很是吃力。

    杜松理不出其中的逻辑,“说说你的理由。”

    段晓棠先挂免责牌,“我和地方大营的人接触不多,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范成明:“你就说吧,这儿都是自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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