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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范成达咬牙切齿道:“若不能狠杀突厥,我心难平。”

    这说的就是“私”心了。

    吴岭因旧伤复发而亡,但在范成达看来,他是被并州、元家、突厥“累”死的。

    不报复回去,此恨难消。

    吴岭在大吴的地位,是突厥三个水货继承人能比的吗?

    捆在一起都比不上。

    何况这次三条大鱼,一个都没有逮到。

    明年反攻突厥是吴岭的提议,不仅给吴越留了话,还在给吴杲的遗折中提起。

    一来并州空虚,若不将周边的突厥势力拔除干净,往后边患不断。

    二来吴岭攻伐突厥有功高震主之嫌,吴越却没有这般顾虑。

    若并州大营实在不堪用,单领南衙四卫出征亦可。

    名为四卫,但左骁卫和左候卫建制不全,加起来堪堪三卫有余。

    不论战事大小,只要吴越征突厥有功,立功报父仇,回朝更能站稳脚跟。

    他已经没有父王遮风挡雨,只能自已立起来。

    吴越沉吟道:“父王既已定策,但细节处尚需仔细思量。”

    也就是说他同意征突厥。

    因为吴岭对征突厥的态度非常灵活,大打小打皆可,总之一定要保持扩张的姿态,决不能龟缩在并州防线内。

    吴越问道:“并州大营可用吗?”

    外头看并州大营是残兵败将草台班子,但对突厥人而言,他们才是精锐。

    南衙诸卫多在内地平乱,和突厥人交手不多,深入草原作战颇有难度。

    杜松苦笑摇头道:“难说。”

    突厥若是打过来,他们定是奋起保家卫国。

    但能否在伤筋动骨的前提下,撑着一股气打出去,尚且是未知数。

    杜松:“下任并州大营主将可有计议?”这个人选主攻还是主守至关重要。

    吴岭可以同时把南衙诸卫和并州大营捏在手里,但吴越没这份本事,势必要找个人来分权。

    而且他向来的风格,就是不乐意和地方打交道。

    除非真“打”起来。

    吴越摇头道:“难以抉择。”

    后堂密谋大事,前头则是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

    并州地头蛇颇多,王氏献了棺木,那你家联系香烛纸钱,我家请和尚道土念经超度……

    大家大族红白事都是办熟了的,各司其职便是。

    亲王丧仪非同一般,但吴岭遗命俭办,就按照并州的规矩来。

    王家的金丝楠木棺木送到,众人齐心合力将吴岭送到他金碧辉煌的“新屋子”里去。

    南衙诸将护送披麻戴孝的吴越到前厅,正式对外宣布吴岭薨逝,暂由其世子统领并州诸事。

    兵荒马乱间,段晓棠由着人在腰上系了一根麻绳腰带,和另几个能说会道、精通丧仪的将官,一起陪在吴越身边,免得显得人丁单薄。

    杜松等人本还担心吴越年轻,可能会在丧仪上出纰漏。

    转念一想,这些年南衙诸人没他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段晓棠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吴越身后陪跪,有客人来时,起身还礼。

    每个人在这场突然成形的剧本中认领一个角色,倾情演绎。

    唯独段晓棠在其中像个小丑,格格不入。

    吴岭于她而言,只是一个上司,令人敬佩的上司。

    不似吴越有父子血缘牵绊,也不像范成达等人有多年上下属情义。

    伤感有之,但更多考虑的是现实问题。

    段晓棠不是愣头青,知道不能在丧仪上被人抓住把柄。

    愣是陪着跪了一下午,傍晚起身时,连路都不会走了。

    范成明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着她回房休息,喋喋不休道:“你是真没跪过呀!”一点经验都没有。

    本来指望段晓棠在吴越身边当个保镖,瞧这架势,相当于自废武功。

    段晓棠苦笑道:“那我明天回营整顿兵马行吗?”

    范成明斩钉截铁道:“这时候我们必须陪在七郎身边。”

    很快有了主意,“明儿你、彦方去和陈统领交接,把这宅子的布防安排起来。”

    让段晓棠做迎来送往地活计,反倒会闯出乱子。

    “你的位置让长生和温六轮换着来。”

    其他的“陪客”可以轮换,唯独吴越只能一个人撑下来。

    从长安疾驰到并州,再接连熬下来几日,说不定会把身体拖垮。

    大家大族子孙繁茂的优势,就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

    至少人家有轮换的余地。

    范成明离开后,段晓棠让曹学海去打盆热水来。

    今晚不热敷一下,明天这腿就算废了,别想走路。

    第

    1235章

    不吃不喝

    不多时,于广富陪同林婉婉找过来。

    她和几位太医都被暂且安置在这宅子里。

    林婉婉手中紧握着一块半干的毛巾,轻轻地覆盖在段晓棠淤青的膝盖上,言语中不乏关心之意。

    “做个跪得容易?”

    虽然被挪去安排布防,但时不时肯定要参加丧仪陪跪。

    她们哪经历过跪姿训练,长此以往,腿只能废了。

    段晓棠反问道:“你会还是我会?”

    这种投机取巧的主意,势必不能公之于众。偏偏她俩都不会针线活。

    林婉婉一眨眼一个主意,“要不我问问南星?”

    段晓棠很快想到解决办法,“带护膝不就成了。”

    护膝常系戴于裤子之上,但这时候明目张胆的佩戴,岂不是不打自招。

    但先穿护膝再穿裤子,不就成了。

    林婉婉合掌道:“对啊!”

    这俩本就是换汤不换药的一种东西。

    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聪明。”

    段晓棠叹道:“希望王爷在天有灵,不会气我偷奸耍滑。”

    她真的撑不住了。

    林婉婉安慰道:“心诚则行,王爷不在意虚礼,你也有难处。”

    转而问道:“今天有哪些人来啊?”

    段晓棠:“大部分是将领官员,明天就该是本地的土族。”

    “对了,金丝楠木的原主人也来了,世子还礼的时候,看他还想去摸一摸那棺材,最后生生忍住了。”

    林婉婉:“是有点不舍。”

    金丝楠木啊,以时下视死如生的态度,拿一套长安的大宅子都不换。

    “不过被河间王用了,也算用的其所。”

    话有些偏颇,但没人会说吴岭不配,只会夸“材遇良将”。

    段晓棠斜睨道:“死后待遇不重要,能不死就不死。”

    林婉婉帮段晓棠再换一次帕子,“也对。”

    说起今晚的正事,“我下午遇见冯四哥,托他寻一处院子搬出去住。”

    宅子里做白事,人来人往,她和姚南星终归不大方便。

    段晓棠疑惑不已,“你们不打算回长安了吗?”

    林婉婉作势道:“我的段将军,我们长途跋涉还是急行军,一千多里。”

    “不得缓口气啊!”

    再一路“飙”回长安,师徒俩的命都得折在马车上。

    先在并州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体察民情,再走走停停看看风景,悠闲自得地回长安,才是林婉婉理想的归家方式。

    林婉婉:“冬天不方便远行,留下来陪你过年不是不行。但南星那么小,长期在外家里担心。”

    段晓棠玩笑道:“并州时有去长安的队伍,你把徒弟托运回去不就行了。”

    林婉婉摇头道:“那多不安全啊!”

    她的亲友大多在长安,留在并州没多少好玩的,只能“委屈”段晓棠了。

    段晓棠耸肩道:“切~”

    信你有鬼。

    段晓棠好奇道:“怎么找冯四?”

    林婉婉:“我在并州也不认识其他人啊!”

    凑近了压低声音道:“而且他在并州置了外室,这方面肯定有门路。”

    段晓棠不禁瞪大眼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才来半天就把八卦摸清了!

    在岳家的坟头蹦迪,好胆!

    林婉婉:“在李家打牌的时候,王娘子亲口说的。”

    “当然话说得好听,找了几个奴婢伺候。”

    但冯睿达吃食有营里管着,杂务有亲兵料理,搬出来还能是为什么。

    段晓棠倒吸一口凉气,“居然不生气?”真有度量。

    林婉婉:“你懂什么叫联姻吗?现在儿子有了,家产都在王娘子手上,冯四手里只有一点浮财。”

    “冯四现在奋斗出来的一切,往后都是她儿子的,多好用的牛马啊!”

    王玉耶只是不乐意冯睿达和歌姬花娘厮混,连累她丢面子而已。

    段晓棠叹为观止道:“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以为是浪荡不羁的野马,结果成了牛马。

    啧啧道:“不都说妈妈有钱荣华富贵,爸爸有钱兄弟姐妹么?”

    林婉婉反问道:“冯四那一支,财产在谁手上?”

    强调道:“嫡长子继承制。”

    家产大头都在嫡长子手上。

    白隽都担心白湛分家后,日子过不好。

    白湛哪天当家做主,肯定没有给白隽当儿子时,过得滋润。

    林婉婉:“冯四哪天宠妾灭妻,以庶代嫡,都轮不到王家发作,他的兄弟、表兄弟得排队抽他。”

    冯睿达本人不着调,但他的家属很靠谱。

    “弘业的表表哥,年纪轻轻,已经很有小大人的派头了。”

    说不定能接过祖、父辈的重任,继续管教冯睿达。

    段晓棠斜睨道:“你们都准备看他笑话?”

    林婉婉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自嘲,“八卦调剂生活。”

    不聊八卦,难道聊吴岭之死的政治意义以及重大影响。

    那不是她这样的乐子人该考虑的。

    两人闲聊几句,放松放松心情,林婉婉便回去了。

    段晓棠洗漱一番,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小十来天,头一次能沾着枕头,是该好好珍惜。

    外头忽然有人敲门,声音响起来,是范成明:“段二,睡了没?”

    段晓棠压住起床气,披上外袍。

    她要回答了,就是没睡。

    要是不答,范成明能敲一晚上,甚至直接破门而入。

    段晓棠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问道:“什么事?”

    范成明隔着门说话,“七郎不吃饭也不睡觉,你说怎么办?”

    一顿不吃饿不死人,一夜不睡也困不死人。

    吴越不是会硬熬孝顺造型的人,就是没心情。

    但他要是熬垮了身体,河间王府连办两场丧事,谁受得了?

    段晓棠拉开门,问道:“你没劝劝?”

    范成明一手提着一个白灯笼,一手拍大腿,“劝了呀,我都把我爹走了的事拿出来做例子。”

    段晓棠质疑道:“你怎么说的?”

    范成明:“吃好睡好,才有力气哭!”

    段晓棠简直无语了,“你那时才多大?”

    真正扛事的范成达幸好今晚不在这儿,不然一定把不值钱的弟弟扇回长安。

    范成明撇嘴道:“七郎也是这么说的。”

    “但他这么熬着,也不行啊!”

    段晓棠跪了一下午就不行了,何况吴越。晓得事情轻重,“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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