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祝明月:“一切如常。”程珍玉建议道:“这几日李师傅带了一批人在庄子上挖冰窖……”
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和四野庄没有多深的联系,不似那些常来常往的长工晓得底细。
一旦外头乱起来,难保不生出异心,李匠人未必能钳制得住这么多人。
大大地不稳定因素。
祝明月:“催进度,加钱加班。”
让他们的体力和精力都消耗在劳作上,减少胡思乱想的机会。
程珍玉:“是否和王才里知会一声。”
祝明月:“暂时不必。”
四野庄在近畿之地,不可能构建坞堡,论防守能力就是一个渣。
联合王才里的村民或许有一搏之力。
最终还是要看城中的博弈,不论哪两方,先分个胜负再说。
最近没有大批外地兵马入京,长安依旧讲究政治秩序,哪怕有溃兵,也不可能扫荡周边村落。
祝明月打算观望态势,但传来的消息是一切如常。
长安若有大事,避不开朱雀大街,但现在连正对着朱雀大街的城门,进出都没有限制。
商旅、豪门进出无碍,并未有紧绷之象。
顾嘉良父女俩不知从哪儿搞来佛珠,一边转珠子,嘴里念念有词。
念的都是祈求平安的佛经。
顾盼儿捂住胸口,心忧留在城内的亲人,改朝换代不怕,怕的是起兵祸。
似顾家一般的小文官家族,虽不至于深陷政治漩涡之中,但一旦起兵戈,缺少部曲家丁,又颇有底蕴的家庭,就是各方眼里的肥肉。
林婉婉的声音适时响起,似乎是在安慰顾盼儿,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会还在南衙控制之下。”
只要南衙诸卫能稳住,长安其他军队就翻不起浪来。
顾嘉良轻叹一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乐安郡王和河间王世子年轻,不比河间王有威信……”
意识到自已的言辞过于悲观,连忙改口道:“世子既召段将军回城,想必尽在掌控之内。”
段晓棠率领亲兵护卫从子午谷疾驰回城,见到依旧繁华的城门口,一时竟生出今夕何夕之感。
吴越不可能烽火戏诸侯,到底哪出问题了。
段晓棠行到太平坊门口,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没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再三确认不是外松内紧的迷惑之象,才敢放心迈进坊内。
一路行来,段晓棠终于来到了右武卫大营。
帅帐内主持事务的将领不是常窝在营内的武俊江,而是吕元正。
底下坐了一水的校尉将官。
段晓棠意识到,可能真的出事了。
吕元正:“大将军他们去南衙候命,你也去吧!”
除了段晓棠,右武卫的将官归营速度是最快的。
因为最容易乱跑找不着人的那一拨,都被范成明带去看热闹了。
顺便也一块带回来了。
段晓棠拱手应道:“是。”
段晓棠离开帅帐,吩咐曹学海,“去营房,把盔甲带上。”
曹学海:“是。”
庄旭从帅帐内追出来,“我送送你。”吕元正默认的。
段晓棠问道:“出什么事了?”
庄旭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邢国公可能反了!”
段晓棠心中大震,“可能?”
一个国公兼大将军,谋反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不起谁呢。
庄旭:“他若不反,卢大将军恐怕就要背一个谋反的罪名。”
段晓棠满脑袋问号,“他俩有联系?”
每回点卯,两人的表现都称不上亲密。3702
元宏大自从回到长安后,少有在南衙内部活动。卢自珍贪玩爱享乐,说不定混同一个狐朋狗友圈子。
庄旭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范二被世子派出去查东西了。”缺乏消息来源。
段晓棠拧眉道:“说点你知道的。”
庄旭:“卢大将军在左骁卫把邢国公拿下,称他有谋反之意。”
段晓棠:“左御卫大将军在左骁卫,拿下了它的大将军?”
试想薛曲跑到右武卫来,都不说谋反了,指责韩腾为老不尊。
能四肢俱全地离开,都算他本事。
庄旭慎重地点头,“没错。”
段晓棠:“杜将军呢?”
庄旭:“卢大将军通报世子、郡王后,连带着杜将军一起入宫了。”
段晓棠:“老实说,卢大将军和杜将军,武艺谁高谁低?”
庄旭:“不知道。”
但卢自珍能在左骁卫地盘上,拿下它的大将军,再裹挟一个实权将军,全须全尾进宫告状。
绝对是个人才。
果然到了大将军这一级别,可以偷懒但决不能菜。
由此看来,元宏大的问题更大。
他在左骁卫没实权,但又牵连另一个要命的地方。
段晓棠满腹心事兼一头雾水,撞进南衙大堂。
里头全穿着便服的同僚,离得近了,还能闻见酒气和脂粉味。
休沐日,连空气都是快活的。
只不过现在各个面色沉重。
段晓棠扫一眼,各营的将领都在,除了领头的大将军,每一营都留了一两个心腹将领在营中,以备不测。
诸位大将军都在,除了卢、元二位。
段晓棠溜到韩腾背后坐着,旁边挨着右屯卫诸将。
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不知在这儿坐了多久,门路又广,消息总该知道得差不多了吧。
偏偏范成明被吴越不知派了什么任务,缺少一个现成的小喇叭。
翁高阳压低声音,“哪件事?”
段晓棠直指中心,“左骁卫。”好歹是右武卫的分号。
第
1182章
南衙炸锅
翁高阳先出免责声明,“当事人没来,我们也是拼拼凑凑的消息。”
段晓棠先在心里掂量一回翁高阳的“人品”,不算添油加醋那一挂。
段晓棠:“姑且先听一听。”
翁高阳开始了他那番精心整合的小道消息汇报。
今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微风不燥,正是人间好时节。
左骁卫百废待兴,哪怕休沐日,杜松也没有丝毫懈怠,留在营中处置事务。
正当沉浸在繁忙的工作之中时,亲兵匆匆而入,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元宏大来了。
大将军巡视营中,寻常至极,但左骁卫自有特殊之处。
不年不节,又非大将军升帐之时,元宏大为何偏偏选在休沐日前来。
突如其来的造访让杜松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揣测其来意。
元宏大见杜松留守大营也有些惊讶,见面倒也直接,拿右武卫作筏子,道是右武卫从城外砍了如山的柴火预备过冬。
他打算为营里做点事,带领军土去城外伐木,让将土们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杜松闻言,缓缓说道:“那就拨五十人。”
元宏大对此大为不满,吹胡子瞪眼道:“想当年我在并州时,带领几万大军横行无忌。区区五十人,能做什么大事!”
他坚持要求拨出两千人。
杜松梗着脖子不答应,“这里是长安,擅动兵马乃是大忌,恕末将不能从命。”
南衙诸卫皆是精兵,加起来才顶上一个并州大营的乌合之众。
别说几万人,带几千人招摇过市,就够长安豪门心肝颤颤。
段晓棠带三千人,都能扫荡整个关中的匪患了。
元宏大见状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到底谁才是左骁卫大将军。”
杜松毫不退缩地回击道:“营中兵马皆属南衙,是长安的屏障,即便是大将军也不能擅自调动。”
厉声道:“邢国公,这里是长安,不是并州。”连大将军也不称呼了。
元宏大冷哼一声,“军中上下严明有序,军令如山。杜茂公,你如此顶撞大将军,可知该当何罪?”
杜松针锋相对地回答道:“南衙有南衙的规矩,若要调兵遣将,必须持有郡王或世子的手令方可。”
说到最后,连五十人都不肯拨了。
别人不知道,杜松还不知道吗?
元宏大灰溜溜地滚回长安,不就是被下克上吗。
是南衙收留他,给了最后的体面。
难不成元宏大在并州受了下属的气,跑回长安来撒!
孟章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眼看双方都快拔剑打起来了,恰逢亲兵进来报信,道是左御卫催问,马球队怎么还没过去。
左御卫闲散惯了,打马球不分休沐不休沐。
杜松想着总压着将土们训练,导致心理紧绷,说不定正像段晓棠所言,有炸营之虞。
故而答应和左御卫来一场友谊赛。
这是早说定了的,好事的将官早在场边坐好了。
孟章连忙吩咐亲兵,“请卢大将军过营,就说大将军和杜将军吵起来了,请他来说和说和。”
休沐日,诸卫有分量的人多不在营中。
这时候能指望的,只有近在咫尺的卢自珍。
管他灵不灵,先把人劝走,他和杜松再去寻吴越做主。
孟章当时只想息事宁人,殊不知救了大命。
卢自珍就这么带着几个左御卫的将官,畅通无阻地进入左骁卫大营。
大摇大摆进入左骁卫帅帐,看到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禁一愣,“咦!你们这是在吵什么呢?都耽误马球赛开赛了!”
元宏大的眼神落在卢自珍鲜红的马球服上,“马球赛?”
卢自珍笑道:“邢国公,酒喝蒙了吧,今儿左御卫左骁卫的马球赛。”
元宏大按着太阳穴道:“我是真忘了。”
或者说,不知道。
卢自珍见状也不客气直接坐下,问道:“刚刚吵什么呢?”
左骁卫的格局很清楚,杜松实际控制。
元宏大先前表现得认命,只把自已当遥领的,除了南衙点卯,连升帐都极少。
左御卫的马球赛,都是直接找杜松拍板对接。
元宏大假笑道:“话顶话的,上头了。”
杜松没打算遮掩,这事往后肯定是要上秤的。“邢国公欲调动两千兵马出城。”
头上顶个虚衔的大将军,时不时指手画脚,不如没有。
卢自珍将马球杖拿在手上随意摆弄,闻言不由得笑了,“两千人,能干嘛?”
元宏大有一丝羞赧,“我在城西搞了一个田庄,需要人修整。”
转头对杜松道:“清出来的柴火都归营中。”
地方大营常有役使军土之事,但南衙没有,至少明面上没有。
杜松强调,“南衙兵马,无令不可擅动。”
元宏大不耐烦道:“我们不往外说,谁知道!”
卢自珍似乎被说动,“两千劳力,谁来领?”
元宏大:“就我那两个偏将,干活熟得很。”
卢自珍吊儿郎当道:“邢国公,你这又是何必呢!两千人不是小数目,田庄里的活计,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又不赶春耕。”
元宏大坚持已见道:“早一日落实,早一日心安。”
卢自珍见状也不再劝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南衙有规矩,我们还是别为难杜将军了。”
起身来招呼道:“走,随我去看马球赛,纵马驰骋方显真英雄本色!”
元宏大却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道:“算了,今日没心情,还是回家歇着去吧。”
卢自珍收敛脸上的笑意,“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抛却装饰精美的马球杖,拔出身侧裴子晋的佩剑,直取元宏大后心。
元宏大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拔出佩剑抵挡。
双方随从纷纷拔出武器,混战一触即发。
孟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明明是请来劝架的,怎么也没想到两个大将军会在帅帐里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