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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相僧达一点不留恋祠堂里的混账,“走,去书房说一说,今日入营的情形。”

    叔侄俩刚刚坐定,相祖母姗姗来迟,两人站起来迎接。

    相僧达微微有些埋怨,“就不该给他们的上药,痛死算了。”

    相祖母满脸慈悲道:“到底是家里的骨血。”

    第

    1140章

    毫无慧根

    若是别家的,打死打活都和她没关系。

    相娑罗将一日见闻细细道来,连段晓棠摸不着头脑的话都和盘托出。

    相僧达到底和军营沾边,分析道:“你姐夫在右武卫人面广,武将军亦给他面子。”亲自考校。

    相祖母:“真让九郎去念经?”

    相僧达挠挠头,“右武卫行事不同于常。”话音一转,“至于段将军,她不信佛,话不必放在心上。”

    相娑罗经过家长查漏补缺,确认报到第一天,没出纰漏。

    吃过夕食洗漱后上床睡觉,夜半时睡梦中若有所感,忽然睁开眼睛,回忆起段晓棠的一言一行。

    眼中精光闪烁,她真的是在说佛教食素的往事吗……

    相娑罗在营中待了两日,逐渐熟悉右武卫的日常运作。

    简单说来,就是人人皆有一摊子事做。

    出勤率高得吓人。

    唯一漏网之鱼,就是他的荐主——范成明。

    一直没来营中,两人连照面都没打过。

    范成明终于来营中时,连段晓棠都好奇,问道:“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范成明冷哼道:“还能是什么事。”

    段晓棠压低声音,问道:“有结果了?”

    范成明:“有点眉目,七郎还在和人磨。”

    段晓棠:“磨到何种程度。”

    范成明:“反正他得不着好的程度。”

    今日营中诸将难得到齐,武俊江将诸人请到一起。

    全永思打量帅帐中诸人,除了诸位将军,将位以下,只有他和庄旭。

    庄旭出现在这里不奇怪,为何添上自已?

    全永思向宁岩投去询问的目光,却一无所获。

    武俊江向众人道出他刚琢磨出的人才使用办法。

    吕元正合掌道:“早知有如此大用,给个长上低了。”

    全永思连忙劝道:“九郎还年轻……”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但凡见过翁高阳当初要死要活的样子,就知道管理俘虏不是什么轻省活计。

    段晓棠武俊江更是亲身演示,把人逼急了,会做出怎样的惊天动地事。

    换一个角度想,相娑罗若能利用精通佛法的优势,将事情处理得漂亮妥当,日后前程大大的有。

    与总兵力相当的俘虏不常有,但遇到绝对让人头皮发麻。

    就算范成明愿意背黑锅,总得给他派做事的人吧!

    这个提议,左中右三路将军都举双手双脚同意。

    实在不想碰麻烦的俘虏管理事务,有专人能接手最好。

    全永思终于明白为何把自已找来了,原来是让他给小舅子做思想工作。

    韩腾拍板,“把人叫来,看看成色。”

    顺便再点了几个将官,一同来听。

    范成明让亲兵去伙房,取些糕点小食来,边吃边听。

    要在一座数万人的大营里,准确找出一个人来不大容易。

    尤其相娑罗刚来,还没有固定的刷新地点。

    吴越进来时,众人已经在帅帐里开吃。

    连韩腾都拿起一块暄软的糕点,慢慢掰碎放进嘴里。

    没有就地吃火锅,是他们对佛法最大的尊重。

    吴越问道:“今儿有什么好事?”

    范成明卖个关子,“若是能成,就是天大的好事。”

    吴越挑眉,所以你们是提前庆祝?

    范成明附耳,简略将武俊江的想法转达。

    吴越暗道,真是个顶个的人才,连这种“歪门邪道”的路子都能想到。

    若俘虏人少,相娑罗一人就能解决;若俘虏人多,有个“懂行”的自已人看着,不怕高僧夹带私货。

    从弥勒教来看,佛门也没那么老实。

    吴越意味深长道:“那就听听看。”

    相娑罗第一次进入帅帐,差点被眼前的阵容惊到,密密麻麻全是上司,营中的实权将校。

    多年的养气功夫到位,不急不缓道:“属下见过世子、大将军,诸位将军、校尉。”

    韩腾没有过多解释,直接道:“今日难得闲暇,说一段经文来听听。”

    相娑罗不卑不亢道:“大将军想听何种经文?”

    韩腾:“讲一段你擅长的吧。”

    这个要求有些突兀,但相娑罗听命道:“是。”

    相家研习佛经,多是为平息已身,而非传教。

    相娑罗少有在大庭广众下讲解经文,但在寺庙中见过不少次。

    双眸低垂,脱下手腕上的菩提手串,套在手掌之上,双手合十,向众人行了一个佛礼。

    相娑罗再抬眼时,面容变得慈悲而深邃,眼神隐约中透露出洞察世间万物本质的智慧之光。

    轻启唇,声如洪钟大吕,又似清泉潺潺,字字句句直击人心。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世间万物,皆由因缘和合而成,亦随因缘离散而灭。吾辈修行之人,当明此理,不为外相所惑,不为执念所困,方能证得菩提,解脱生死轮回。”

    话语如同晨钟暮鼓,振聋发聩。

    一群人再不敢放肆饮食,不自觉放轻动作。

    相娑罗继而阐述佛法精义,从四圣谛到八正道,从缘起性空到般若智慧,每一句都蕴含着深邃的哲理与无尽的慈悲。

    时而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时而以生活琐事为喻,深入浅出。

    相娑罗以一段偈语作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满室寂静!

    半晌后,韩腾开口,问道:“你们怎么看?”

    以官职高低,该吕元正第一个开口,但他实在没什么上得台面的观后感,自动往下顺延,“你们说吧!”

    范成明:“有点得道的意思!”

    段晓棠:“口条不错。”

    武俊江摆手,将发言机会让给宁岩,宁岩继续往下传……终于轮到孙安丰。

    孙安丰发表意见,“该说得再通俗一些。”

    他在营中教书时,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掰碎了,给人塞脑子里。

    薛留摇摇头,“不能太俗,看悟性!”

    没有一个人,对经文内容作评价。

    韩腾问道:“刚才的经文,你们听懂了么?”

    换来的是集体沉默。

    韩腾破口道:“愚钝!”

    “朽木!”

    “欠缺悟性!”

    “毫无慧根!”

    武俊江心底翻个白眼,我们若能听懂,当场顿悟,你不把人赶回家才怪。

    眼下这些人不管是何出身经历,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大概是右武卫内,抵抗佛法教化最顽固的一群人。

    第

    1141章

    贬官而已

    佛家导人向善,军人默认的职责是杀人。

    放下“屠刀”后,如何以手中剑卫国保民。

    别看每次出征,家眷一窝蜂去各处寺庙道观求神拜佛。

    但他们本人却是不信的。

    除非到了韩腾的年纪,卸职荣养后,再想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事。

    君不见全永思娶了笃信佛法的娘子,却连素菜都不愿意吃。

    他们又不是相家人,自幼佛铲双修,能做到逻辑自洽。

    相家人入了军营,除了手腕上的菩提子串,再不见一丝与佛教相关的物品。

    可见也是晓得规矩的。

    若右武卫的将官们一朝皈依,天天纠结自已杀人是不是罪恶,死后会不会下地狱……转眼冉冉升起的一支强军就要分崩离析。

    一座数万人的军营,说起来就是数量庞多的泥腿子军土加上少部分精英将官,还是草台班子。

    他们从来没有信仰。

    儒教,只认字压根不到入门的要求。

    道教,不是普通的人家、普通的悟性能玩的。

    也就佛教门槛低,但绝不允许它在军营内广泛传播。

    所以,能在右武卫明目张胆传教的,只有段晓棠的圣火喵喵教。

    但目前教徒只有她一人。

    旁人不屑于入教。

    大多数人嘴上都有“偏爱”的神佛,与其说信仰,不如说他们信的是,谁在关键时刻会办事。

    吴越:“不怯场!”

    孙安丰惭愧不已,他初登场讲三国时,打了不少磕巴。

    相娑罗比他强,遇见大场面不心虚。

    要知道旁听的每一个人,都比他官阶高。

    韩腾摆摆手,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三个小将官依次退出。

    相娑罗离开帅帐,从方才玄之又玄的状态脱离出来。

    他进入了帅帐,还给诸位将校讲了一段经……如果注重将土身后事,不该让他演示一段办法事的水平么。

    打量两位和自已一同退出来的将官,他们三个人加起来,就是整整齐齐的儒释道组合。

    右武卫果然奇奇怪怪。

    在营里混了两天,足够相娑罗把人名和脸对上号,“孙校尉、薛副尉,刚刚……”

    孙安丰多滑溜的一个人,抬手做打断状,“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好”消息,还是让其他人来宣布吧!

    薛留跟上,“我也不知道。”

    他一个半瓶水道土,哪晓得佛家的事。

    两人溜得比兔子还快,相娑罗转头看身后的帅帐,好在全永思还在里头。

    帅帐内众人经过考察,一致认为相娑罗有培养的潜力。

    韩腾:“俊江、永思、庄三,你们找个机会,好好同人说一说。”

    被点到的诸人纷纷应是。

    武俊江,现任上司。

    全永思,亲姐夫,算半个家属。

    庄旭是面色最苦的一个,照右武卫现在的职责划分,练兵打仗之外的琐事大多归他管。

    平时相娑罗可能在右厢军听命,若有大批俘虏,成立专门的俘虏营,可能就要划到庄旭名下。

    毕竟管理俘虏,和教学、做饭不一样,并非常态化。

    庄旭一点不为自已权责扩大而欣喜,谁乐意沾这麻烦事。

    热闹看过,段晓棠转去校场。

    尹金明上前回禀道:“将军,昨日几个老兵说,旧伤口有疼痛之感。”

    段晓棠抬头看看天,天色灰蒙蒙,云朵挤挤挨挨,太阳早没了踪影,微风带来了丝丝凉意……

    段晓棠:“快下雨了。”

    尹金明:“嗯。”

    段晓棠:“收兵吧,让军土们回营房学习,下午的训练看情况。”

    冒雨训练,万一感染风寒,得不偿失。

    尹金明:“是。”

    段晓棠将各项事务安排妥当,整座大营的运作忽然停滞下来,只有少数人在外间活动。

    此刻恐怕不止右武卫大营,连带长安城都快停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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