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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封文斌愧疚道:“是我带累了他。本想着营地危险,去县衙报信还能在相公跟前露露脸,哪知……”

    边景福忙道:“谁知道姓殷的是个不讲道理的。”

    右武卫大营的小校场上,护卫在吴越身边耳语几句。

    吴越转而侧身问段晓棠,“你的东西写得怎么样?”

    段晓棠不明所以,“哪一个?”

    吴越提起敏感的两个字,“炸营!”

    段晓棠深谙摸鱼精髓,“有一些构思,还在搜集资料。”

    吴越:“什么资料?”

    段晓棠:“历史上的炸营案例。”

    孤证不立,顺便显得自已做过充分的考证。

    吴越对段晓棠的文化程度十分有“信心”,“你搜集?”

    段晓棠迟疑一瞬,“我交给孙三了。”

    转过头看一眼孙安丰的方向,和同僚喝得不亦乐乎,脚步都在打晃。

    别说让他干活了,条理清楚地说话都难。

    右武卫的将领知晓,段晓棠经过陈仓炸营一事,有意梳理其中因果。

    至于进度嘛,至今停留在口头上。

    范成明:“怎么突然提起来了?”

    吴越压低声音,“封文斌郎舅俩在大理寺招了,你向他们打听炸营始末,主审官员对此十分有‘兴趣’,偏偏宗寺卿一个字没问。”

    这么大一个尾巴放在哪里,谁不想去试试手感。

    段晓棠发誓,“我就是单纯想了解一下。”

    韩腾下命令,“尽快写出来,分上下两篇。上篇论述营啸的成因,下篇写解决办法。若当真追究起来,把上篇交出去应付了事。”

    段晓棠这会不可能追去大理寺,指天发誓,她只是学术性的好奇。

    终于尝到官场人虚应故事的苦果。

    别了,她一去不复返的休假摸鱼日子。

    伙房专门开小灶,给孙安丰熬了一份醒酒汤灌下去。

    段晓棠在笔记本上写下两句话,撕下来交给孙安丰的亲兵,交代道:“送孙校尉回家,等他酒醒了,给他看。”

    亲兵:“是。”

    逼酒鬼做事不大人道,但死线压下来,段晓棠不得不继续往下压。

    孙家家大业大,应该不会怜惜几支蜡烛钱。

    段晓棠明明没沾一滴酒,却裹着满身的酒气回家,被熏入味了。

    简单梳洗后,将吉祥薅到怀里,一人一猫躺在摇椅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林婉婉先回来,问道:“三司问话结果如何?”

    段晓棠言简意赅,“过了。”

    段晓棠吞吞吐吐,“有个事想和你们商量商量,”见林婉婉心思全在翻找零食加餐上,“算了,等祝总回来,一块说了。”

    免得费两遍口水。

    林婉婉拿着半块米花糖,边吃边问,一点不顾及形象,“好事坏事?”先有个底。

    段晓棠:“算好事吧!”

    好事,脸上却没有几分喜色,让林婉婉不由得好奇起来。

    接连解决两块米花糖,林婉婉混了一个肚饱,祝明月才回来。

    三人转移到正房,段晓棠将吴越给她开后门请封的事和盘托出。

    祝明月:“这是好事,为什么不接下?”百利而无一害。

    段晓棠:“想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此事放在祝明月或林婉婉身上都没那么艰难,但段晓棠心里那关难过。

    小伙伴表示理解,但现成的好处不能轻易放走。

    祝明月沉吟片刻,忽然冲林婉婉问道:“你求神拜佛时怎么自我介绍的?”

    林婉婉并未察觉到其中深意,掰着手指头数道:“姓名、年龄、生日、身份证号、户籍地、现居住地址……”

    段晓棠惊讶不已,“这么多?”

    林婉婉:“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万一神佛灵验的时候,找错人怎么办。当然要说清楚。”

    第

    1128章

    一套一套

    祝明月:“我不清楚大吴追封的要求,但看他们的墓志,出身、官职、生卒年、平生事迹……一一罗列。”

    全是段晓棠无法向外诉说的。

    祝明月打一个响指,“这些都是显耀之人才有的待遇,事实上,你只需要提供四个名字。”

    依林婉婉的求神拜佛办法,别说大吴官方,连漫天神佛都没办法准确定位到人。

    而且没人能提出质疑,祝明月林婉婉都不知道段晓棠家人的具体情况,谁能和她对质。

    一番话点醒梦中人。

    段晓棠猛地点头,“我明白了。”

    折中之策,却两相周全。

    家人姓名是真,其他经历包装一二。既不用数典忘祖,又不用违背初心。

    于是,次日一早,吕元正就看到段晓棠交上来的两份东西。

    一份简要叙述营啸的成因,一份只有四个名字,加上生卒年,全部采用中原的纪年年号。

    段晓棠特意反推回去,算来算去算了好几遍才理清楚。

    为此特意把柳恪找来,因为三人只知道最近的几个年号。但反推回去,已经是前朝的范围了。

    事后三人只能感慨大吴纪年的繁琐。

    吕元正先把“小事”放在一边,问道:“段二,你家人真叫这名字?”

    看了几遍才确定没写错,“汝父讳禾禾?”

    由子观父,实在不敢想段晓棠父亲顶着这个名字几十年。

    段晓棠坚定地点头,“嗯,他大名是这个,平时用单字。”

    吕元正:“无字?”

    段晓棠:“不取字。”

    武俊江起身凑到旁边瞟一眼,难怪吕元正会质疑。

    吕元正:“他们平生事迹呢?”没写。

    段晓棠诚恳无比,“务农,三代贫农。”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生,能有什么显耀事迹。

    吕元正眼神微微闪烁,以前不是说你父亲是军人吗?

    段晓棠:“我家几代一亩地都没有,正因为对土地爱得深沉,才会取名‘禾’。”

    吕元正在纸张上点一点,慎重道:“交上去可不能再更改了。”

    不管你亲父祖是何人,大吴只认纸上的。

    段晓棠竖起两根手指,“不用改,我用一个月俸禄发誓,写的都是真的。”

    武俊江深知段晓棠的禀性,帮腔道:“那一定是真的。”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左看右看,找出一点能夸的,“你家的人都长寿。”

    别人含饴弄孙的年纪,段家老来得子、老蚌生珠。

    难怪一直以来段晓棠都无心婚事。

    段晓棠尴尬道:“嗯,晚婚嘛!”

    吕元正:“祖籍呢?”

    段晓棠:“随我,落武功吧!”

    武功会拒绝段晓棠强行把自家迁过来?怎么可能。

    段晓棠这会还能记得武功,那是给面子。

    一位中高阶将领落籍,能增加武功县的影响力。万一遇到陈仓之事,朝中还能有个喊冤发声的渠道。

    一个“随”字,就能看出段晓棠在此事上的随便,其中必然有不少隐瞒和掩饰。

    吕元正提笔在纸上添上几个字,补上漏洞,“那你家祖上正是从武功西迁。”

    段晓棠无所谓道:“也行。”

    吕元正语重心长道:“日后开口前思量一二,做官和打仗都是学问。”

    再看眼前两个将领,一个做事稳重但言语轻佻,一个说话稳重却行事随心。

    综合一下,就是两人在某些方面,都不靠谱。

    吕元正默默叹一口气,“你俩都是,说话做事前,脑子里多转一转。”别连累右武卫把脸丢完了。

    两人过耳不过心,只齐声应道:“是。”

    吕元正鼓励道:“段二再加把劲,立下大功,追封曾祖。”

    段晓棠迟疑道:“曾祖辈的名字,我真不知道。”

    吕元正和武俊江的眼神再落到纸上,忽然觉得三代贫农的说法,有些依据了。

    日后段晓棠若能着紫袍,若一直不追封曾祖,不是朝廷压着,而是她不知道,没法上表。

    段晓棠顶着同僚“不肖子孙”的审视目光,“我真不知道,我连回乡的路都找不着。”

    常言道英雄不问出处,为什么非要纠结她的来历。

    活生生的人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证据。

    生前身后的大事暂时有了定论,吕元正方才认真看起另一份文书。

    几千年来,令军旅之人畏之如虎的营啸,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土兵精神紧绷。

    时时如弓弦一般拉到极致,要么弦断,要么把那支箭射出去。

    营啸的恐怖之处,便在于那只利箭射向已方。铺天盖地的一场“箭雨”下来,存者寥寥无几。

    段晓棠在几百字里,营啸的成因,只是简单提一句,重点写的是冯翊郡兵炸营的始末。

    如此才能体现她在那一场酒局上的“用心”。

    吕元正:“解决之法呢?”

    段晓棠:“看孙三的了。”

    吕元正只以为她是要看孙安丰从典籍中找到的案例,归纳总结。

    孙安丰比段晓棠晚一步到营中,两人转进另一间公房。

    孙安丰交出数页纸,“将军,文籍所载的营啸之事均列其上。另外补充了几个我幼时听过的故事。”

    后者不曾出现在典籍上,口耳相传中不断被加工,可靠性更差。

    段晓棠迟疑一瞬,“小时候听这些,不害怕吗?”

    孙安丰能接触到营啸相关的故事,大概是他幼年在江南时。

    如此血腥的故事,确定不会对孩子的身心造成影响?

    孙安丰毫无察觉,“都是这样的呀!”将门不都是打打杀杀么,谁谈风花雪月!

    段晓棠对大吴将门孩子养得糙有更深刻的认识,她小时候可听了不少童话故事,学了不少儿歌。

    段晓棠:“辛苦了。”把人强行醒酒,拉起来熬夜干活有点不人道。

    “快回去休息,补补觉!”假期不剩多少了。

    孙安丰:“嗯。”

    段晓棠收好一叠文献资料,往后慢慢雕琢一份关于营啸的论文。

    孙安丰回家太远,直接去营房补觉。照孙文宴的说法,戎马之人能随时随地睡着,也是一份本事。

    因为你不知道战事何时到来,要尽量养足精神。

    但他小时候读书时睡觉,轻则一顿责骂,重则一顿板子。

    人怎么能说一套做一套呢。

    第

    1129章

    差异竞争

    孙安丰文不成武不就,哪一边都做不到极致。

    孙文宴原只想把儿子塞进来,和南衙保持联系,孰料真叫孙安丰做出一番事业来。

    孙安丰的武艺,文人堆里排不上号,但比他强的少有从军。多年写酸诗的水平,在一堆武将中间,居然称得上不错。

    家世情商都过关,孙安丰在右武卫混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虽与事先规划的不一样,不曾领兵作战,但谁让他走的是差异化竞争道路。

    只要不把他的军功掰开来仔细计算,任谁来都要竖起大拇指,夸一句虎父无犬子。

    孙安丰回到营房,唐高卓不在,不知道去哪儿玩了。

    两人都好干净,营房收拾得齐整,不似旁的房间,进去要做好一番心理建设。

    孙安丰小睡一会,起身穿戴整齐,在营里随意走一走。路上遇见武俊江,拱手问候道:“武将军好。”

    武俊江:“你不是休假吗,怎么在营里?”

    孙安丰:“来送一点东西。”

    武俊江拍一拍脑袋,“唉,正好……”

    孙安丰脚下开滑,忙道:“武将军,我和朋友约的时间快到了,告辞!”

    坚决不接多余的活,先溜为敬。

    武俊江转头看他的背影,“滑头。”

    孙安丰没说假话,他约了几个南方的朋友,打听近来城中热闻。

    加上他们都来自南方,议论何事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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