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好在下沉到各营旅的将官,耐心疏导,说清楚缘由。他们只是吃饭晚一点,分量没少。有不少军土提意见,味道没以前好。
原先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都是范成明管着,现在这家伙出去“打猎”玩了,武俊江只能一肩担着。
不能指责范成明临阵脱逃,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作为,因为人人都知道,这家伙身心都不在右厢军。
武俊江一个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军,哪知道有一天要全盘接管吃喝拉撒这等小事。
只能无奈吩咐亲兵,“去周仓曹那儿问一句,右厢军的火头军何时补足?”
先前营内一阵人事变动,这等细枝末节事,自然顾不上。再加上左厢军出门剿匪,乱上加乱。
不一会儿亲兵回禀,“将军,周仓曹说三日后开始遴选,先考核体能,再培训厨艺。”厨艺不过关的,只能退回原部。
武俊江挥手道:“通知底下的将官,让他们同军土宣导一声。”
营里肯定会通知,但武俊江作为右厢军的实际领导人,配合的态度要摆出来。
火头军从精兵里遴选,他担心有些将官舍不得苗子,拦着人参选。
殊不知火头军文弱追不上,难道让前军部队杀敌之余自已生火做饭?
部分火头军转营是早说好的事,庄旭该早做预案,非得拖几日拖成“兵荒马乱”的局面,不就是想让右厢军认识到火头营的重要性吗?
毕竟右厢军在营内,对新练兵之法,是接受度和接受能力最低的。
反正现在休整期间,闹不出大乱子来。
武俊江将念头转回剿匪这件事上,不知道这回又会捅出多大的篓子。
不是说段晓棠和范成明两人胡闹,而是关中本就情况复杂。
每回南衙出兵剿匪遭弹劾,也不全是自身骄兵悍将、骚扰地方的缘故。
清晨,段晓棠领左厢军一千人出营,后续慢慢轮换,争取让全军都能攒一点经验。
根据各方打探来的情报,经过年年岁岁孜孜不倦的打击,关中没有养出超大型的匪寨。人多反倒是添乱。
祝明月等人早早等在路边,挥手送别。心中万般忧虑,也只能安慰自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战事,剿匪也不是第一次,手到擒来。
早有精明的商人派人等在城门口,他们地位可能收到出兵剿匪的消息,但具体的剿匪路线和策略就不能打听了。
知道大致计划的,除了参与剿匪的将官,就是韩腾和吴岭父子。
一接到段晓棠率军离京的消息,早有准备的东家和掌柜们,立刻招呼上筹备已久的商队,赶快出发。
原本出门还要看个好日子,但南衙出兵一定是良辰吉日。
时间就是金钱。
连祝明月都准备了两支商队,分别由高德生娄禀领头,去往各处关隘交易。
此时不知多少人捶胸顿足,为何段晓棠不连河洛之地一块管了,不然这条世界上最繁华的道路,还能更繁华几分。
殊不知哪怕段晓棠不出关,但关中忽然活跃起来的商业交易,也会带动周边商队。
比如洛阳方向的出动商队越多,联合在一起,一般的土匪不敢下手。
世间事皆是如此,不是西风压了东风,就是东风压了西风。
祝明月转身道:“去万福鸿。”近来许多商家来洽谈租约。
虽说租约苛刻,但架不住钱途实在广阔,或者说祝明月画的饼实在太大,普通人哪能经得住诱惑。
她交付的是“精装房”,窗明几净,看着就舒坦,商户只要准备好简单的陈设和货物,就能直接开门营业。
若是庶务繁杂,也可以在办公区找周木匠,将全套家具包了。
只要出得起钱,祝明月连货源都能帮忙解决。
林婉婉关切道:“铺子订出去多少?”
祝明月:“底铺有七成,二楼只有两间。”
林婉婉出个馊主意,“要不将花想容挪到二楼?”
花想容的营业性质,本就不需要临街。
祝明月反问道:“凭什么?”
自家产业,能赚大钱的现金牛,为何要退一步挪到不好的地段去,就为了多收几个租金?
林婉婉知机,肯定哪里想窄了。问道:“何时开业?”
祝明月:“通知各个商户,九月初集体试营业。”
林婉婉:“那我到时候去玩。”
祝明月无奈道:“美女,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是东家。”
来,是你的义务。
林婉婉仿佛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鹌鹑,“哦!”
在长安各项商事如火如荼开展时,元宏大终于在千呼万唤中回到长安。
到底是镇守一方的大将,据说元家的车队,光入城就耽搁好些时候。
旁人感慨元家家大业大,对有心人而言,对并州大营为何会闹出乱子,再多两分心知肚明。
幸好上半年内部的纷争没有影响边关的稳定。
不过元宏大对此并不在意,元家有爵之家,他明面上没犯大错,朝廷不会严厉处置,反而会为了维持并州大营的稳定,好生安置。
元宏大原本猜测皇帝会给他一个散职,平时在朝上打打瞌睡。
先前派遣子侄在长安活动,却没打听出准信。
元宏大回宫觐见,没想到皇帝会给他一个实职,左骁卫大将军。
元宏大诚惶诚恐地谢恩,心却落到谷底。
第
1046章
心有怨气
哪怕不知道左骁卫因为先前东征被打得半残,就南衙现在的格局,也不是好掺和的。
吴岭积威甚重,自他以下两个姓吴的年轻宗室子弟,都不是好惹的。
吴巡骄横,吴越几战皆胜,当初察觉并州大营私下的勾当,直接一巴掌抽过来。
哪怕吴岭退下来,这两个谁又是好相与的。
是让他头上死死压着人,不得施为。
待元宏大回到自家府邸,知晓南衙最新的动向,前一阵杜松吹吹打打,带着好大一批“嫁妆”入主左骁卫。
是上上下下都给他安排好了。
作为军中宿将,杜松的名声,元宏大自然是听过的,比不上茅坑里的石头,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元宏大被任命为左骁卫大将军的事,惊掉长安不少中低层人家的下巴。
前不久杜松在左骁卫搞那么大场面,进了不少人心头,都以为他会以从三品之阶代管大营,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直接转正。
忽然空降一个大将军算怎么回事,本朝是有不少大将军是遥领的,摆明了不管事。
但杜松以主人翁姿态管理左骁卫上下大小事务,忽然头上来个大将军……总不可能是吴岭公开和皇帝唱反调。
叔侄俩合起伙来搞一出架空的戏码,杜松毕竟是右武卫出来的,这方面熟练的很。
元宏大综合各方面消息,确定这是一番敲打,知道接下来最好老老实实做人。
次日收拾停当,不卑不亢去太平坊报到。
南衙各个头面人物都在此等候,给足脸面,底下的暗潮汹涌一点不见,每个人都是如此的友善,仿佛哄骗小白兔的大灰狼。
南衙诸位实职大将军,最年长的是韩腾,据说早已不理营中庶务,杜松就是他原定的接班人。
最年轻的是范成达,南衙新一代猛人。
每个人的友善,都透着公事公办的意味。半分给元宏大这个人,半分给左骁卫大将军这个位置。
诸位大将军中,有故友亦有新朋。
卢自珍笑意盈盈地称呼起新职务,“元大将军,改日一起玩耍啊!”
元宏大回道:“卢大将军,近来有何新乐子。”
卢自珍:“你久居并州,长安物华天宝,哪能一一道来,慢慢看便是。”
薛曲坐在卢自珍对面,静静地看两人打哈哈。
照理说天下姓元的都是一家,但不巧,元宏大那一支和他岳家早出了五服。
那时候天下大乱,姓元的杀成一团,两支还是血亲的时候就结了血仇。
元宏大又不是什么热灶,他干嘛上赶着烧。
其他卫的人不好插手左骁卫内务,吴岭大马金刀,带上子侄亲自将元宏大送入左骁卫。
体现的是重视,但一方面想的阴暗些,这三位一齐扎进左骁卫,元宏大这个新任大将军也得退一步,不方便名正言顺的耀武扬威。
吴巡吴越爵位相当,年纪资历差些。但吴岭就是各方面压制了。
具体哪种意思,见仁见智。
元宏大在左骁卫升帐会见诸将,早知杜松从右武卫带了一支完整的将官队伍过来,接下来最好做个聋哑的阿翁。
这是下血本要开右武卫分号了。
地方大营主将会将子侄充入军中,倚为臂膀。但吴岭为了将南衙攥在手心,重构人事任命办法,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回避。
姓元的小将肯定进不来了,元宏大只能将两个偏将交给杜松安置。
杜松没作怪,照规矩给人安排了,明日一封文书入南衙,补上书面程序。
元宏大不在营中多待,从此做足消极怠工的模样。空有名位却根基未稳,拿什么和吴岭、杜松争?
要争也不是现在,蛰伏谁不会啊!
元宏大成为长安又一个富贵闲人,周旋于各种宴饮中,将近些年渐渐生分的姻亲故旧一一捡起来。
白家排在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
早年元宏大和白隽是面子情的狐朋狗友。
元宏大见面前席案玉盘珍羞,白隽却只有几盘简单至极的菜色。
元宏大意味深长道:“为英,可是对我有怨?”
白隽举起一杯清水,做举杯状,道:“若是有怨气,你就该和我吃一样的东西。”
元宏大回京,听过白家“向道”的名声,“我们不是外人,透句实话,当真身体不虞?”
白隽面色红润,体态在他这个年龄段算得上轻盈,一点不像行将就木的模样。
白隽怅然道:“长安城数得上的大夫,我都看过。”
关键不在于他现在有没有病,而在他认为全家都有病。
如今白家兄弟出去赴宴,人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招待,生怕一个不好,把人送走。
有一回白湛在席上吃得一道菜正合口味,好奇问及做法,一听中间混了大量的油料,只能生生忍住口腹之欲,再不落筷。
席上其他人就知道,这道菜白家人吃不得了。
经过一番摸索,旁人知道招待白家人最稳妥的选择是什么了——素斋。
白家并非穷奢极欲的人家,但父子几个各有一大票朋友,往常的喜好不是秘密。
让酷爱大鱼大肉的人成天吃素,眼睛都得绿了。
说起来白隽对元宏大的确有怨气,因为逼得白家不得不自曝其短以作保全的,就是此人。
不然这会白家人还是有信仰地“向道”。
白家早年有军队有军权,如今也和并州大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白了,并州大营最早的底子,就是白家的私兵。但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白家的传承出了问题,继任者也不争气。
白家没保住兵权,至少保住了荣华富贵。白隽本人则在中枢和地方沉浮几十年。
元宏大被下克上逼走,白隽忧心皇帝猜忌是自已在背后授意,如今朝中和并州有牵涉的高门都老实不少,但属白家“滑跪”得最快最彻底。
谁叫他是皇帝亲戚,只靠这份关系也能青云直上。
现在元宏大在并州大营捅出篓子,除了他本人,没人知道这个篓子有多大。
白隽哪怕在并州大营有眼线,也不能一切皆知,就像砍头财一样,上上下下的利益早连在一起。
除非像杨胤那般被掀了桌子,否则只有所有人一起死的结果。
白隽现在只能安慰自已,至少元宏大不可能胆大包天,把整个并州大营卖给突厥。
第
1047章
脚趾扣地
段晓棠领着一千左厢军在关中“浪荡”数日,试图锻炼底下将官的能力,作战计划全部由他们拟定,她只做最后的拍板。
段晓棠和一群后备兵员把守住山下的道路,尹金明领兵攻打山寨。
段晓棠忽然问道:“范将军到哪处了?”
曹学海:“刚收到的消息,在隔壁镇子。”
范成明出来打猎,自然不可能带上大军,身边随行的只有亲兵和家丁,一路白龙鱼服做足纨绔样。
打猎就是个由头,他在各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到万一,绝不往深山老林里钻。
段晓棠点点头,她猜范成明就在那儿。
隔壁镇子紧靠官道,还能目送北上巡边的吴岭和范成达。
吴岭将长安各项事务处置妥当,元宏大老不老实不清楚,但确定此人懂得顺应时势后,便率领左武卫和左候卫去往北部边关。
山上跑下来两名军土报信,“禀将军,山上只有一个空寨子。”
段晓棠:“人跑了?”
军土:“是,尹中侯已经派人追踪。”
段晓棠:“让他便宜行事。”
军土得令,“是。”转身跑回山上。
左厢军离开长安后,第一次遇上空山寨,跑得够快的,不知腿长还是耳朵灵。
左厢军行军飘忽,除了进出城池、交接俘虏需要和地方官方打个招呼,其他时候官方未必能把握住他们的动向。
许多山寨建在野外,大路串小路,不用过城池,他们在广袤的原野里行军也行。
但对那些山寨而言,左厢军就是出其不意的神兵天降,打了个措手不及。
头一次遇见溜之大吉的山寨,也算新鲜体验,这么懂眼色的土匪,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简单呐!
尹金明率部上山,随身带着干粮,段晓棠倒不怕他们饿着,没有贸然去山上,而是谨慎地命令军土将巡逻的范围扩大。
土匪能逃的方向无非两个,要么向更深处的野林子里钻,要么化匪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