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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能进万福鸿门槛的商家,怎么说都有一份基业在,背后焉能没有靠山。

    虽然知道这份契约只是一张废纸,真起了纠纷,看的是谁势力更强。

    但该走的程序必须得走,谁让她“有言在先”呢。

    孙无咎原在林婉婉那儿见识过一份前程后路都考虑周全的收徒契约,今儿祝明月来才知道何为“奸商”,一份租约里的埋着一百零八个陷阱。

    说到底是她强势,不用求着人来租铺子。商家入驻,只能顺着她的条款来。

    孙无咎吐一口气,“给我两天时间。”

    仔细对照和律法有无矛盾之处,实在转圜不了的只能删除,可允可不允之处,就要考虑偷换概念了。

    祝明月私以为她拟定的条款,绝对称不上犯忌讳,长安连人身都能买卖,所以哪怕明知是商业陷阱,也照跳无误。

    另边厢,庄旭两人稍待一会,戚兰娘回转。

    庄旭开门见山道:“我有事想向李匠人请教,烦请戚娘子引荐一二。”

    戚兰娘见他神色从容,该不是坏事,“庄长史所为何事?”两个人地位天差地别,本不该有交集。

    庄旭:“火炕。”

    戚兰娘知机,点头道:“我即刻派人叫李师傅过来。”

    满长安数下来,连火炕方案的提出者祝明月等人,都未必有李匠人熟悉火炕。

    仓促之间,李匠人洗干净手,但沾上泥土的衣裳却来不及换。

    他对庄旭并无多少畏惧情绪,听戚兰娘派来传话的人的提醒,知道是段晓棠的同僚兼下属。

    段晓棠那么大个将军,不也对他客客气气的吗,但该有谨慎小心还是得有。

    军营里营房多按照编制入住,庄旭问出第一个问题,“火炕上能二十人一起睡吗?”

    李匠人对外行人不客气道:“炕得塌了!就算不塌,烧的柴火打都打不住。”

    庄旭肯定不是给他家里问的,结合他的身份,二十个军营大汉睡一张炕上,铁板才撑得住。

    庄旭:“泥砖能盘炕吗?”

    李匠人:“可以。”

    有钱的用青砖,没钱的泥砖,除了脏点,没其他缺点。

    林金辉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又省下一笔。这么算下来,岂不是可以空手套火炕。

    庄旭:“能建多大?”

    李匠人:“顶天躺十个人。”

    冬天为了省柴火,有些盘炕的人家会一家人睡在一张炕上,虽然不合礼数,但都是为了生存的无奈之举。

    庄旭闻言心中一喜,刚好军中最小的组织就是伙,刚好10人。

    庄旭:“李师傅,你算算一个十人炕需要多少的砖石料?”

    李匠人认不得几个字,但做这些事手到擒来,这是吃饭的本事。

    庄旭林金辉听了一通砖料账,心满意足的离开。若做一道简单的术算题,将整个右武卫的人数除以10即可。

    心中有底,做事就不慌了。

    离开时,庄旭见到旁边堆叠一座土山,问道:“这些土哪来的?”

    李匠人:“挖地窖挖出来的。”挖出来也没用,祝明月说往后拿来造个景什么的。

    这种深层土没营养,拿来种地都欠奉。

    庄旭暗道,祝明月的地窖挖得够大的。

    转过天,庄旭看着孙安丰熬夜汇总上来的查寝结果,差点气炸了。

    庄旭:“聚众赌博的,拖到校场上照军法行事。”

    只要明面上不涉及到钱帛往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营中宵禁后私聚营房赌博,性质又不一样,容忍不得。

    这等触犯军法之事,不用特意通知统管的将官,庄旭就能料理了。

    孙安丰拱手应道:“属下领命。”

    庄旭:“寄居旁人营房怎么回事?”

    孙安丰:“或其中有好友旧交,夜宿一处亲近,或在自家营房受排挤容身不得。”

    庄旭:“前者回自家营房安置,后者通知旅帅队正介入,调停不得的,换一个伙。”

    同伙之间关系紧张,连晚上住一起都不能容忍。战场上火气一来,还不给对方一刀。

    孙安丰:“是。”

    结合孙安丰调查来的数据,庄旭才晓得营中具体使用了多少营房。

    孙安丰此时才知道庄旭在筹谋何事,他童年在扬州度过,少年来到长安。

    北方人以为南方冬日如春,南方以为北方冬日凛冽如刀。

    以孙安丰的亲身体验,南方的冬日没那么好过,北方的冬日也没那么好过,总之都不容易。

    庄旭先私下和段晓棠范成明通个气,反正右武卫左右军都在他们这个小团伙手里。

    段晓棠都没想到,庄旭能精打细算到如此地步。

    但两人不管庶务,最终拍板得等能作主的人来。

    长安城内做挖土砍树这等缺德事不可能,若派人出城,需得韩腾吕元正点头。

    庄旭好不容易等到吴越、韩腾、吕元正共同理事的日子,当即将准备好的条陈递上去。

    三人各自传阅,简单交流几句,毫不费劲地通过了,省了庄旭一番口水。

    通过的理由倒不是体恤军土,而是四舍五入等于不花钱。

    谁不想日子好过点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庄旭志得意满地出了帅帐,找到段晓棠说道:“你回家问问祝娘子,万福鸿挖地窖挖出来的土方要不要?”

    不要的话,他就拉回营中摔泥坯了!

    第

    1035章

    老戏骨了

    三位大佬齐聚,当然不是受庄旭召唤,专门处理小小的火炕事务。

    而是杜松调职去了左骁卫几日,已将各项事务料理清楚,今日将在左骁卫大营宴客。

    作为“娘家人”的右武卫当然要全体去为他道贺,以示联盟牢不可破。

    杜松的强势空降,左骁卫内部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墙头草般的热烈欢迎,指望有个强势的主将能一挽左骁卫的颓势。

    另一派则心存抵触情绪,要么怕被杜松抓住小辫子,左骁卫还有一批烂账没理清楚呢。要么心存上位的指望,空降兵挡了他的路。

    后者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左骁卫早就没有值得称道的高阶将领了。

    军中风气简单粗暴,新官上任三把火杀鸡儆猴,普通军土杀就杀了,将官们还得多考虑两番。

    但谁也没想到杜松会直接把左骁卫一个将军赶回家吃自已。

    能拜将的要么有过硬的关系,要么有功劳,没一个简单的。

    南衙一切人事任命都要经过吴岭的手,吴岭看在人过往功劳上,将人调入兵部任闲差。

    杜松要资历有资历,要战功有战功,背后还有吴岭的支持,如今只差一个名分,左骁卫内他真不用惧怕任何人。

    右武卫稍微有点分量的将官,都要过去帮杜松压场子。

    吴越从帅帐出来,叫住庄旭,问道:“火炕的法子你提的,还是晓棠提的?”

    庄旭技巧性说话,“当然是段二,她说军土晚上挨冻影响白日训练。”归根结底,是为了南衙的虎狼之师。

    生冻疮爪子肿了的虎狼之师,太没有排面。

    吴越微微点头,“嗯,把她叫来见我。”

    庄旭脱口而出,“她不在校场吗?”

    吴越:“校场没人。”

    庄旭:“我去火头营找找。”

    段晓棠掐在出发去左骁卫之前,赶到吴越的营房。

    吴越长话短说,“下次点卯,父王会宣布你主持今年的关中剿匪。这之前想想章程,带哪些人,如何处置?”

    段晓棠没想到今年任务会落到自已头上,一直以为是轮流的。左厢军休整一段时日缓过来,剿匪强度不大可以执行。

    段晓棠:“怎么落我头上了?”

    吴越:“大家都觉得你合适。”

    段晓棠暗道,难道南衙诸位同僚已经大度到举贤不避竞争对手的地步?

    段晓棠迟疑道:“世子,你知道的,关中剿匪最麻烦的不是土匪。”

    上次剿匪那么顺利,一半是因为段晓棠做的干脆利落,另一半赖吴越范成明牵制住地方官府大户。

    吴越早有腹案,“剿匪大军出动前后,范二会在关中行猎。”

    段晓棠:“范二知道他要去打猎吗?”

    吴越:“待会告诉,他会喜欢的。”

    吴越连后手都准备好了,段晓棠更不用担心。只有一点持怀疑态度,范成明应该不喜欢打猎。

    他虽然喜欢到处浪荡,但对打猎真没多少兴趣。

    以前右武卫在外头“自力更生”的时候,范成明宁肯去帮忙摘菜,都不愿意去打猎,准头奇差。

    但想必武俊江对新任上司公然翘班出去玩耍,不会有意见。

    段晓棠秉着最后一丝良心说道:“要不等吃完饭再告诉他?”别影响他食欲。

    吴越答应道:“好,我本来打算开席时通知他的。”

    鉴于段晓棠的提议,他决定当一个好人。

    右武卫将官们浩浩荡荡去左骁卫贺喜,范成明兴高采烈,他帮左骁卫领出拖欠两年的军械,不折不扣的大功臣。

    但范成明不无遗憾道:“军器监的熟人越来越少,折损率都快赶上京兆府了。”

    工匠没大动,但关键时候工匠顶什么用。

    另一重危机则是,知道范二霸王威风的人越来越少,军器监再把大老爷的派头摆起来,范成明这张底牌就没什么用了。

    温茂瑞:“以后怎么办?”

    范成明:“所以趁着这次去军器监的时候,我又多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就算半年被查处一个,也够他转圜两年。

    温茂瑞忽然不想问,范成明怎么结交新朋友,手段是软是硬。

    左骁卫门口几波人撞在一起,其他人也没料到右武卫这么给杜松面子,几乎全部将官出动。

    韩腾年长位尊,众人请他先行。

    杜松疾行数步上前,握住韩腾干瘦的老手,激动道:“大将军!”

    韩腾空出的一只手在杜松肩头轻轻地拍一拍,勉励道:“茂公,你今日能独当一面,我很是欣慰!”

    杜松垂首道:“谢大将军厚爱。”

    身后诸卫的将官各自和相熟者打起眉眼机锋,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南衙有秘密,但人际关系、远近亲疏不在其中。

    杜松曾看韩腾年老,视右武卫大将军之位如囊中之物,从未熄过以下克上的心。

    偏偏为了让吴越安全入驻,韩腾才是那个更让吴岭父子信任的人,哪怕已经不能上阵,位子依旧稳当得很。

    两人之间很是生过几回龃龉。

    不少人习惯性的望望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转念想到,杜松不是空手来左骁卫,一车车东西从右武卫拉出来。不只他本人,还拉来一批心腹将官。

    连范成明都亲自出动,从军器监里要出了左骁卫被拖欠许久的军械。

    杜松与其是说调职,不如说分家。

    难道真如外头传言的,杜松来左骁卫开右武卫分号?

    从此后韩腾杜松围绕吴越,形成紧密的同盟。

    当初范成达也是从右屯卫出来的,他和薛曲可没有演这一出情深义重的戏码。

    只看两人的朝会、南衙点卯时公事公办的态度,恐怕难以想象,范成达是薛曲在战场上一手拉扯起来的,只是成长速度远超常人。

    很难说薛曲有没有动过未来让范成达接任的念头,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紧密团结在吴岭周围同进退。

    小团伙三人谨慎地眼神交换了一番意见,以前只知道韩腾杜松是耿直人,没想这么会演。

    原来年纪上来了,都可以称一句老戏骨。

    第

    1036章

    使用方法

    杜松在南衙资历深,限于性格原因,虽然没交下几个生死之交,但熟人不少。

    锦上添花的事人人都愿意做,段晓棠原以为只会是南衙中最靠近吴岭的几卫来人,不曾想连宫中四卫都有人来贺喜。

    要么是杜松交游广阔,要么就是整个南衙都乐见其成。

    毕竟对外,他们是一个整体。

    左骁卫往后还将空降一个大将军的事,底层将官没听到消息,但高层瞒不过。

    杜松若能成功架空并州来的“和尚”,岂不显出南衙的威风。

    无关紧要者,自以为得意分析出杜松被挑出来的缘故,因为——他出自右武卫。

    而右武卫是诸卫中名与实分离得最彻底的一卫。

    韩腾的年纪和身体有很多不得已的限制,不得不将庶务分给手下的将领,而右武卫战场上真正的统帅是吴越。

    更著名的一对活体例子则是范成明和段晓棠,被架得那么空的上司,真是活久见。

    有心人梳理范成明历次战役,发现正儿八经上战场只有一次——平定杨胤之乱时的黄河渡口战役,这狗玩意儿居然还光荣负伤了。

    难怪被架得那么空,活该!

    问候他祖宗八代不尊重范成达,就想问他喜欢哪种颜色的麻袋。

    杜松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他亲自操作外加旁观了不少“架空”案例。

    段晓棠脚踏进营门的时候,左骁卫的人齐齐眉头一动。

    同僚有些说不得的爱好,该怎么办?

    凉拌!

    除了杨胤“信口开河”,未曾经过当事人认领的偷营事件,但段晓棠时隔数月,画出黎阳仓布防图,协助江南大营攻打,总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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