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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宗储不客气道:“凭你自学?只怕整日在街市浪荡吧!”

    凭着那日在曲江池边对林婉婉的“惊鸿一瞥”,几个国子监学生终于想起还有一个请长假的同窗。

    以前倒是起过抄柳恪课业的想法,但双方差距太大,国子监的先生们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能放过去,只能作罢。

    今天约上一班好友来柳家探病。

    柳恪请假的理由是柳清身体不虞,重病是不虞,早上起床落枕也是不虞,进可攻退可守。

    国子监先生们也知道他是不耐烦监内风气想回家读书,加之有顾嘉良从中转圜,果断同意了不符合程序的请假要求。

    主要柳恪那副“身娇体弱活不长”的外表太有迷惑性,国子监也怕他跟着监内那群混账胡闹,被折腾没了。

    殷鸣等人和柳恪一同入学,但岑嘉赐凭交际手腕混进来。

    一群人来拜访,柳恪只能放下书接待,并带人去见了他传说中身体不虞的父亲。

    柳清半躺在石榴树下的摇椅上,手里拿一把羽毛扇,姿态闲适至极。

    他胸无大志,也缺乏足够的心机手段,索性不出仕。

    只要不穷困潦倒到需要亲自为一日三餐奔波,柳清能在家当一辈子宅男。

    现在看来这个理想有极大的成功率,因为他的长子已经出仕,在洛阳站稳脚跟,次子眼见也大了……

    好时光,自该享受。

    偏偏旁边有个“活泼”至极的李弘安,王宝琼在后头打麻将,嫌儿子吵闹,把他送过来和柳清作伴。

    小孩的喜好一天一变,李弘安现在不玩球,改追柳家的捕鼠猫玩,嘴里模仿猫猫的叫声,“喵,喵~”

    柳清纠正道:“安儿,那是猫。”

    猫科动物从不惯着人,管你大人还是孩子。被李弘安的小短腿追得不耐烦,四爪齐飞爬上石榴树。

    李弘安想学猫上树,无奈他的小短手连树皮都抓不稳,只能转回头向柳清求助,“六六,喵,喵!”手还记得往上指。

    王宝琼给儿子介绍过柳清,说要叫柳六爷爷。偏偏李弘安学话慢,这个称呼更饶舌,每次都叫成“六六”。

    柳清也不管他叫的是排行还是直呼名号,和一孩子计较作甚。慢慢抬头往树上瞧,捕鼠猫蹲在树上,嘴里“喵喵喵”叫着,估计是骂骂咧咧,还骂得很脏。

    柳清:“不如在树下等猫儿下来。”

    李弘安只是话说不顺,但快两岁的孩子,听还是能听明白的。

    双手不住拍打树干,嘴上却不再“召唤”柳清。

    柳清长舒一口气,世界终于清净了。头往后仰,身体随着摇椅缓缓摆动,正待沉入香甜的梦乡,仆役忽然禀告道:“二郎的同窗上门拜访。”

    柳清思虑一通,“请过来吧!”

    本不是正式登门拜访,柳清不用格外收拾。

    于是殷鸣等人过来,就见柳清悠闲地坐在树下,论卖相自是不差。

    众人齐齐行礼拜见,柳清略勉励两句,便道:“都是好孩子,二郎,为父精神不济,你自带同窗们去玩吧!”

    精神不济是个借口,可以是身体虚弱,也可以昨晚没睡好,也可以是刚刚被小孩子吵的……

    柳恪拱手告退,“是。”

    殷鸣等人头回来柳家,却发现柳恪在家极其自由,父母根本不会对他管东管西,哪像他们……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这会换宗储羡慕了,“柳二,我以后常来找你玩。”

    他的朋友上门,身边跟着丫鬟小厮一大堆,说起来是排场,但转头就会将他和朋友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报到父母面前。

    柳恪:“来便来吧!”权当解个闷。迟疑一瞬,“不过我有课业,可能顾不上招待。”

    宗储“大度”道:“我可以自已玩。”他只想找个地方躲清净。

    岑嘉赐顺势跟上,“我倒希望能与柳二讨论一番课业。”

    岑嘉赐论学习成绩中不溜,殷鸣等人的课业大多仰仗于他,他们差距不大。

    不过作为几人的学兄,和新学弟混在一处,柳恪觉得他的意图没那么单纯,总不会是性情相投。

    不过国子监是个名利场,会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展开交际。

    柳恪清高,不代表别人亦是同样行事。

    柳恪嘴上答应:“恪也愿能与岑学兄探讨一番。”

    一行人在柳家消磨一日时间,柳恪陪吃陪喝又陪玩,深觉是个辛苦活计,决定下次他们再来,要么扔过去一本书,要不让他们自已去玩。

    殷鸣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捡回来,“柳二,你的棋艺又精进了,同龄人中堪称佼佼者。”

    柳恪并不满足于此,“可惜离名家尚有差距。”

    殷鸣:“你和哪个名家下棋输了?”还输的很惨。

    柳恪:“我姑父。”

    柳恪的姑父是顾嘉良,关系从未瞒过人,周围人都晓得,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走后门请长假。

    岑嘉赐:“顾博土的棋艺在长安城中都极有名气,败在他手下不冤枉,常人想要这份福气还求不到呢。”

    论棋艺顾嘉良不是大吴最顶尖的那几个,但足以“杀”遍国子监上下无敌手。

    最气人的是,他不教棋艺。弈棋是副业,是爱好。

    众人消磨一日方才告辞,柳恪亲自将人送到门外。

    正遇上林婉婉指挥仆役挑着两筐菜过来。

    柳恪:“林姐姐。”

    殷鸣、宗储同样问候道:“林娘子。”

    同学之间玩耍,只要不胡闹都是正当的。

    林婉婉招手,笑意盈盈道:“你们来找二郎玩呀!”

    殷鸣咽咽口水,“嗯。”

    林婉婉手指菜筐,复又对柳恪道:“庄子上摘的,给你们尝个新鲜。”

    岑嘉赐打量一眼,各色果蔬堆满,钱帛不多,难得是一片心意。

    柳恪:“多谢林姐姐。”

    东院的仆役放下一筐菜,另一筐送去西院。

    林婉婉顾忌其他人在场,迟疑道:“安儿在你家里?”

    柳恪还能不知林婉婉的目的么,“在的,林姐姐自进去吧!”

    林婉婉:“那我去找他玩!”找他娘打麻将。

    岑嘉赐忽然道:“时已入秋,柳二可要与我们同去乐游原登高赏菊?”

    第

    1033章

    芝兰之铺

    短暂的休假让段晓棠放松了身心,心情好到还能塞点红薯干给同僚当零食,只是“忘了”告诉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吃人嘴短,总不能说,是从猪嘴里夺下来的吧。

    想再要啊,去和猪抢!

    段晓棠将庄旭拉到公房,提出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我们盘火炕吧!”

    庄旭不明就以,“家里盘了!”

    段晓棠手往地面指,郑重道:“营里。”

    后勤线有自已人就是好,什么事都可以直说,不用旁敲侧击绕圈子。

    庄旭倒吸一口凉气,思量是多大的工程量,转而计较起钱帛来。

    长安的冬天肯定是冷的,大营内人头攒动,都是年轻力壮火气旺的年轻人,

    军土睡大通铺,冬天冷了挤一挤,不至于到冻死的地步。

    将官们更无需担忧,他们有取暖的炭盆,部分身体强悍的,冬日打赤膊都无虞。

    每到这时,段晓棠都格外羡慕战斗民族的体质。

    除了少数权贵,冬季对大部分人都是难熬的。

    庄旭回忆一番自家的火炕布置,青砖、柴火……讶声道:“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段晓棠:“富有富的应对,穷有穷的办法。”

    自家冬日前院的火炕就不停火,祝明月还遗憾,当初思路窄了,应该多砌一道火墙,就不用只待在炕上才觉得暖和。

    但若这么做,非得拆了柳家的屋子不可。

    段晓棠:“如果只夜间少量生火,有一点温热,让军土不至于苦挨到天明。”

    长安没有云内那般好的条件,可以露天采煤取暖,只能用木柴。

    南衙诸卫冬日有炭火份例,但若让整座军营取暖却是做不到的。

    段晓棠再进一步,“现在右武卫账上正有闲钱……”

    庄旭当即打断,“哪来的闲钱,全被杜将军带走了!”

    庄旭坐在这个位置上,由不得不抠门。

    段晓棠知道祝明月那儿过来多少钱帛,却未必清楚整座大营的总账。但深知叫苦叫穷才是“账房先生”的常态。

    段晓棠:“待在账上也不会生崽,军土冻病了影响战斗力,万一转成风寒,说不定传染整个屋子……”

    这个时代,风寒是会死人的。

    庄旭:“不用再说,让我仔细想一想。”

    段晓棠只是临时起意灵光一闪的主意,最后却要庄旭吃苦受累。

    文官不修衙,以示清正廉洁。武将没那么多讲究,刀头舔血搏命,享受一些怎么了。

    庄旭年轻,正是想做事能做事的年纪。

    最重要的是,右武卫还真有钱。

    段晓棠见庄旭不是推脱,好声好气道:“庄长史,你慢慢想。”

    庄旭转头将心腹林金辉找来,仔细筹谋。

    火炕在冬日的效果他们都见识过,庄旭家里还有现成的,庄夫人冬天好过多了。

    投入无非几样:砖、柴火、人力。

    当初家里盘火炕的时候,庄旭跟风看过两眼,感觉不难。

    右武卫遍地是人,加之行军在外难免修筑工事,专业的“泥瓦匠”本就不少。

    说到底,在军营里人力压根不值钱。

    林金辉提议,“长史,不用青砖用泥砖如何?”

    如今长安城中盘火炕都是中上等人家,不缺青砖钱,也不缺后续的柴火钱。

    但青砖可以建屋子,泥砖也可以。如果泥砖也能建火炕,将省下一大笔花费。

    因为泥砖可以自已制作。

    庄旭:“得找盘炕的泥瓦匠问一问。”

    林金辉挠挠头,“可柴火问题怎么解决?”这个投入才是无底洞。

    每年冬天都得固定投入,今年年景好账上有钱,明年后年呢……或者说如今营中主政的一批将官高升调走了怎么办?

    庄旭早习惯自力更生,“长安周边无主的荒山野林,天气暖和时派一队人马去砍了,带回来风干便是。”

    普通百姓碍于路途工具,只能捡拾落枝。右武卫运输工具、砍伐工具、壮劳力一样不缺,不过辛苦几天的事。

    当然庄旭没有为了生态环境,砍一棵必须得补种一棵的高尚情操。

    树,不是自已长出来的吗?

    两个人零零总总算一通账下来,发现竟然无需出多少钱帛,便宜得很。

    庄旭找来孙安丰,让他去统计大营营房的数据,尤其问清楚他们冬日如何安排的。

    大营营房统一建造,但里头塞了多少人却不一定按照规制来,庄旭要的是实时、真实的数据,至少得估量出一个最低的数量。

    孙安丰长期值宿,某些内情知之甚详,“长史,白日不好查,需等到夜里才方便行事。”

    换一个更容易理解的词汇——查寝。

    数万人的大营,怎么可能名与实符合,有的房间住的多,有的房间住的少,有的名册上没人,但私下却有人住。

    庄旭一口答应,“行,叫上几个文书,随你一同行事。”

    孙安丰:“是。”

    庄旭叫上林金辉,“走,我们去找个懂行的。”

    徒留刚领完命孙安丰在原地风中凌乱,到底要做什么?呆愣片刻,便找几个文书,定好晚上的行动。

    庄旭林金辉出了太平坊没多远,转向去光德坊。记得以前给自家盘炕的泥瓦匠,现在在万福鸿工地上做工头。

    两人先去办公区知会祝明月一声,孰料人不在,只有戚兰娘在隔壁,手持一截细竹枝,指着简陋的模型给几个商户介绍。

    模型虽然简陋,但比设计图更直观。有些迷糊的,现在才知道,万福鸿全是两层商铺,中间以栈桥相连。

    结合外面已经上梁,开始覆瓦的一期工程,非常容易将现实与模型一一对应。

    戚兰娘侃侃而谈,“万福鸿定位于长安中高端人群,首期放出来的商铺皆是如此。不日将举办招商会,届时诸位东家皆可到场。”

    “如今已经引进了长安不少知名商号,杏花村、花想容、步步糕等。”

    消息灵通的,自然知道这几家和如今的万福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既然敢一块过来,就代表着祝明月有十足的信心。

    戚兰娘:“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对入驻万福鸿的商家也会进行审查,遵纪守法是第一条,其次要符合万福鸿的调性。”

    一商人问道:“何为调性?”

    戚兰娘:“自然是能展现长安乃天下四方名城的物什,麻布能挣钱,到底不比绸缎名贵。说句不恰当的话,久居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万福鸿追求的目标是周围皆芝兰,把入驻的商家也变成芝兰。”

    第

    1034章

    空手套炕

    其他人顿时明白意思,说的简单点,就是不上档次的别来。做全品类生意的,比如容器,只管将精美的瓷器摆上,粗陶别拿来丢人现眼。

    花花轿子人人抬,一来二去,不就身价倍增了吗?

    戚兰娘将目标客人从工地穿行送走,重温一遍经典话术。

    以现在的交易模式,万福鸿难以流水倒扣的形式经营,只能简单粗暴的收租金。

    祝明月安排了物业费和花样繁多服务费用,租用仓库、运力、物流等项目,都需要额外付费。

    算下来,绝对不亏!

    祝明月这会在干什么,找孙无咎拟定租约去了。

    祝明月粗拟了一些条款,孙无咎看过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你是要在万福鸿内再造一个小官府?”

    祝明月从封令姿手中接过一枚杏干,并不着急吃,慢条斯理道:“有备无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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