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岂料那女子看见柳琬反应更大,转身就跑。第一次见识到遇见柳琬落荒而逃的女人。
柳琬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碧青。”
倩娘的贴身婢女,见到他就逃,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柳琬吩咐道:“追!”
身后的柳家仆从随即追出去,艰难的拨开东市汹涌的人流,向顾碧青逃跑的方向前进。
柳星渊急问道:“刚才是何人?”
柳琬初到长安,不可能与人结怨。
柳琬:“一个故人。”面容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自称来自江南的倩娘,婢女却出现在长安。
裴子晋热心道:“需要帮忙吗?”
柳琬反问道:“子晋兄,可认识东阳郡公府上的人?”
裴子晋一头雾水,“听说他表弟在左武卫任职,交游广阔,但缘锵一面。”
简单说来,就是一个都不认识。但硬要认识的话,也不难。
柳琬意味深长道:“有些人是该见一见了。”
据后来辗转打听到的消息,出现在别苑的武将,就是当时已经解职闲居洛阳的永康县公李君玘。
顾碧青脸上满是惊慌之色,拼尽全力在人群中穿梭,试图甩掉身后的追兵。
东市拥挤的人群和摊位就是她最大的保护伞,绝不往那些僻静的小巷子里钻,太容易被一条路追到底。
单论速度和体力,她肯定跑不过训练有素的家丁,只能借助熟悉而有利的地形躲开。
顾碧青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立刻钻进东市的一间铺子,她记得这里有后门。趁着追兵在店铺内寻人的时机,从后门出来再进入另一家铺子。
东市的店铺大多如此,鳞次栉比。
同样的手段反复使用三四次,顾碧青从最后一间铺子出来,离遇见柳琬的地点已经很远。
来不及换衣裳,头上戴着帷帽遮住面容,衣袖堆起,披帛紧紧缠绕在上半身。不仔细看,只会当她换了一件上衣。
裙子一时间换不了,顾碧青发誓,以后一定要做条双色裙,裙子内外颜色差异越大越好。
幸好发生在长安东市,柳婉没有能力封了市场的进出口,才让顾碧青能从容离开。
离开东市后的顾碧青反倒不知所措,不确信自已是不是真的甩脱了追兵,蹲在一块石头后头疑神疑鬼。
偶尔听林婉婉提及过右武卫当初满关中“钓鱼”的光辉事迹,万一柳琬拿她“钓鱼”怎么办?
不敢回铺子,不敢回家,连宣阳坊的顾家都不敢去。
谁能想到只是简简单单出来买点材料,回不去了。
顾盼儿倒是想过事发后如何狡辩,但顾碧青从未想过事情落到自已头上会怎样。右手猛拍左手一巴掌,很是后悔。
跑什么呀!认出来就认出来,上去大大方方说一句娘子返乡,她留在洛阳,后来嫁人随夫来到长安。分别日久,不知音信,天大的事都了结了。
顾碧青懊恼道:“做贼心虚!”
顾盼儿想出那个胆大包天的主意时,顾碧青当时就吓得呆愣在原地。后来想到恶心的前赘婿,心一横,说干也就干了。
原地蹲得脚都发麻了,确认周围没有可疑人员。顾碧青在附近叫了一辆车,将她送到宣阳坊,停在万年县衙附近。
然后借助地利的优势,穿街过巷回到顾宅进了顾盼儿的院子。
顾碧青满面焦急地说道:“娘子,我在东市遇见柳十一郎了!”
顾盼儿强自镇定道:“他不是在洛阳求学吗?”不待顾碧青回应,已经接下一句话,“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柳琬来长安有什么稀奇的,求仕游历访亲探友……长安城又不是她家开的,还能让谁不来吗。
顾盼儿冷静下来,问道:“当时情况如何,他身边有什么人?”
顾碧青回忆起来,“是在闹市上遇见的,离春风得意楼不远。似乎是与友人一处,看着不像本地人。”衣着打扮虽名贵,但不是长安时兴的样式。
顾盼儿手握一个可以“绝地翻盘”的法子,心中有了底气,才能放松些许。
只是她并不想用出来,顾小玉有个清清白白的身世最好。
顾盼儿谨慎地问道:“碧青,你说小玉和他像吗?”
柳琬无疑是好看的,但那是一种整体的感觉,分别数年再让顾盼儿回忆他是什么样的眉眼五官,一一对应在顾小玉脸上,做不到。
顾碧青纠结些许时刻,“小玉一团孩气没长开,哪能看出来。”
顾盼儿心落下一大截,暗自决定待会让人去步步糕买些糕点送去柳家,小孩子当然要圆润些才可爱。
顾碧青:“要把小玉接回来吗?”刚好顾嘉良的身体恢复不碍事了。
顾盼儿摆手道:“就让他在舅舅家多玩些时日。”万一事发,他们母子俩不至于让人一锅端了。
两人商量一通善后的办法。
顾盼儿:“若再遇见,你就说当初不愿随我回江南,放良后来长安。再遇故人心怀愧疚故而不愿相见。”
顾碧青:“我最近搬到铺子里住,就在后院研发新品。”绝不去外头抛头露面。
顾碧青现在不是顾家的婢女,是花想容的管事。打工人打工魂,天塌下来也得上班。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顾盼儿点头,“嗯,有什么事你使人传信。”
其实顾盼儿最后还想问一句,他看起来还好吗?
第
1003章
练武奇才
知少慕艾,怎么可能没动过心。
顾盼儿初见柳琬是在洛阳郊外的一处原野,一群学子言笑晏晏,唯独他安静地坐在远处。
当时想的是他长得那般好,却遭人排挤,该多可怜。
后来才知道,柳琬有气性,不愿与趋炎附势之人来往。
果然,心疼男人是女人倒霉的第一步。
他说他叫少琰,族中行十一,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旁支子弟。
但顾盼儿后来发现,那些她慎之又慎使用的香料,柳琬抛洒起来眼睛都不眨,是个调香的行家。
吃穿用度皆不凡,哪怕是旁支,也有一定的根基势力。可惜木已成舟,想“退货”已经来不及。
柳琬说想带她回家乡相守一生,若是寻常女子,说不定感动得无以复加。
沉溺于“温柔乡”许久的顾盼儿却在那一刻陡然清醒,她有她自已的人生啊!
李君璠下值归家,从管家手里接过一张崭新的拜帖。迷惑道:“河东柳氏?”
脑子里迅速将家族各种人际关系过一遍,确认和河东柳氏搭不上边。
李君璠吩咐道:“去柳家回一声,明后日我都在家。”
河东柳氏的人是该见一见,看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弘安抱着一个小藤球噔噔跑进来,看来精神头还没下去。
李君璠问妻子,“今儿去哪儿玩了?”
王宝琼:“还能去哪儿,在隔壁和小玉玩。你儿子现在喜欢上捡球了。噔噔的把球捡回来,再巴巴的塞到小玉手里,小玉再给他扔出去……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顾小玉说话更顺溜些,行动上跟不上李弘安。谁能想到一动一静两个小孩子,用婴言婴语商量出这么个玩法。
李弘安将藤球放在李君璠手里。
李君璠试图猜他的意思,“还想玩?”
李弘安:“啊!”
李君璠觉得这法子有点像训狗,儿子自愿被“训”,当然要满足他的愿望,轻轻地扔出去。“捡回来吧!”
李弘安当即迈着灵活的小脚丫追出去。
李君璠:“精力旺盛,”沉吟片刻,“安儿该不会根骨非凡,是个练武奇才吧?”
王宝琼:“我又不懂里头的道道。”
李君璠找来管家,吩咐道:“明儿去市场上寻摸些小鱼苗回来。”
管家:“三郎君想吃油炸还是干晒?”
李君璠:“给安儿玩。”顺便试试他的反应力。
冯睿达一早来李家找李君璠出城跑马,他现在憋惨了。
左武卫不似右武卫纪律严格,但范成达治军也不松泛。
好在范成达应对各种纨绔有充足的经验,听得懂人话的,丑话说在前头划下道来,哪些底线决不能碰,否则别怪他下死手。
冯睿达人生第一份实职就是因为玩忽职守被撸下来的,所以这方面范成达看他格外紧。
李君璠拒绝道:“今儿有客。”
冯睿达:“什么客?”值得推拒亲表哥的邀请。
李君璠:“几个河东柳氏的子弟。”他在外地数年,有些情况未必清楚。
冯睿达:“和世子一道回长安的?”
李君璠点点头。
冯睿达手在下巴上摩挲几下,“没听说和他家有联系。”
并非河东柳氏籍籍无名,而是长安的李家实在和他们找不到交汇点。冯家的姻亲故旧关系网更庞大,依然和柳家没有直接关系。
管家捧着一个陶碗上前,“三郎君,鱼苗买回来了。”
李君璠随手指个地方,“鱼苗倒盆里,待会让安儿捞。”
冯睿达嗤笑道:“安儿又不是段二,捞鱼有什么好玩的。”
李君璠将昨日的“异想天开”道出。
冯睿达彷如听见天方夜谭,一脸呆愣,“河间王府的小娘子一脚把世子踢出淤青来,世子也觉得她根骨非凡,是个练武奇才。”
吴岭拿出来当笑话给诸将讲,顺便洗清他并没有因为泼狗血的事私下惩罚吴越。
吴越在庆功宴上的不适,真是宝檀奴踢的,不是他打的。
在恶心吏部这件事上,他们父子俩坚定地站在同一阵线。
吴岭没说的事,吴越还特意去找他问,有没有适合女子的功法。
真信了!
吴岭十分无语,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孩,懂什么是练武?难道吴越武艺平平,是因为幼时没练出无影腿,踹当爹的两脚?
河间王府哪怕未来出一个善武的县主,又能增色多少。反对吴越催生,让他尽快抱孙子。
吴岭不是重男轻女,儿女他都一视同仁的“分不清”,但男嗣的象征意义不同。
吴岭积威甚重,吴越哪怕翅膀硬了也不敢掠其锋芒,只敢在心底腹诽,父王老当益壮,其实让他养幼弟也可以。
然后反思是不是和段晓棠混多了,变得没大没小起来。
冯睿达翻一个白眼,你们这些新当爹的,就是一惊一乍,各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哪像自已,分的家产尽力传下去,爵位也有,只要不谋反叛逆、改朝换代,孙子辈顾不上,儿子总饿不死。
至于其他的,父对子,子对父,都别期待太多。
柳家兄弟并裴子晋随李家下人入内,经过前院时,见两幼儿趴在水盆边玩水。旁边还围着一圈人保护照应。
一天时间,足够他们把东阳郡公李家的情况打听清楚。
现郡公李弘业不足十岁在外历练,长安的当家人是他的三叔父李君璠,恰在千牛卫任职。
同在南衙诸卫,往后多少有些面子情,裴子晋自告奋勇陪同,无论如何,多个人多条路。
倩娘的身份有问题,顶天就是变成李君玘的姬妾。但人死如灯灭,再多的恩怨都该了结了。
柳琬道:“方才那两幼儿旁边,还有一个孩子,那日在曲江池边,跟在段将军身后。”说的是柳三郎。
柳星渊疑惑一声,“嗯?”据打听来的消息,没听说段晓棠和东阳郡公有关联。
不知柳三郎与段晓棠的关系,李家未来的家主是个孩子,幼童上门,至少是通家之好吧?
第
1004章
当面叫爹
柳琬原以为李家只李君璠一人,但见堂中还有一位二十五六的青年,和主人家言笑无忌,结合打听来的情况。
柳琬:“莫非是冯四将军当面?”
冯睿达:“我来找三郎玩乐,听说你们要来,正好留下凑个趣。”
冯睿达和裴子晋身上都有一股“油滑”的气息,但油的方向截然不同。
裴子晋是老于世故,冯睿达则是掩藏本性。
冯睿达对据说在平乱中表现亮眼,受吴越青眼简拨入南衙的郡兵头头反应一般,不是对他的人品有意见,而是他的本事引不起兴趣。
世家最善于的就是吹捧,吴越若真是重视,就不会塞到离冷板凳只有一步之遥的左御卫去了。
场面上的客套话都会说,柳星渊先是赞扬一番李君玘当初平定杨胤之乱的贡献,当世能军者,无出其右。
表面的伤疤早已愈合,至少李君璠冯睿达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情绪。只是想到,若李君玘在天有灵,恐怕并不愿意旁人一遍遍说起此战的壮烈。
柳星渊:“十一郎曾在洛阳求学,若非李大将军挺身而出,岂能存身。”
李君璠:“为国尽忠,扫平乱党,都是该当的。”
柳星渊面露难色,犹豫道:“今日叨扰,尚有一件为难之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冯睿达眉头一挑,最烦这种说一句留半句的做派,和那几个讨人厌的舅兄一样。明明上赶着求人,非得你先开口。
李君璠:“但说无妨。”
柳星渊做足长兄做派,“十一郎在洛阳时结识一位红颜知已,后来佳人芳踪渺渺,一直难以忘怀。听说乃是贵府故交,特来相问。”
冯睿达原本在各种客套中昏昏欲睡的眼睛陡然一亮,“良家?”
听话听音,“红颜知已”放在此处,本就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说法。
但李君玘性格比李君璞还板正,怎么可能与烟花女子勾连。
柳琬作为当事人不得不开口,“倩娘幼承庭学,自是一位淑女。”不然也不会拿一本冷门游记来编故事。
如果倩娘是长安人就说得通了,长安浸染胡风日久,以胡饼馈客待客本就是常事。
李君璠一头雾水,“和我大哥有何关系?”
柳星渊:“十一郎返乡探亲,将那女子安置在别苑。某日李大将军登门,不久后人就不见了。”说起来一段风流韵事而已。
李君璠冯睿达异口同声道:“啊!”
冯睿达:“搞错了吧!”
虽说男子不管年纪多大,都喜欢年轻美貌的女子。但李君玘兴趣压根不在这上头,自从李弘业母亲去世后,他看山林里的老虎都比女人亲近,怎么可能做巧取豪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