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架不住长安水深,万一有人现金流格外充裕,非要用铜钱结算,数钱真要数到手抽筋。祝明月此举既是索要免费劳动力,也是为了安全。
拍卖会有大笔银钱进账不是秘密,万一宵小之徒铤而走险,有右武卫军土守卫,安全提升不止一二分。
庄旭元德寿今天也不是白来的,庄旭文弱了些,但元德寿以及他们身边的人,一看来历就不一般,出来进去,总会被那些客人或随从瞧见。
第
1000章
文字游戏
为了避免某些不应该产生的纠纷,让某些耳目不聪敏的人晓得忌讳。祝明月不打算再装了,靠山显摆得明明白白。
南衙凶名正盛,听说某位知名不具的安德县公,因为懿德太子之死,回长安奔丧盘桓至今。吏部被兜头泼狗血的第二天,立刻收拾包袱回洛阳。
庄旭一口答应,“没问题。”落进万福鸿的,都是两卫的钱。
戚兰娘在门外小声提醒,“明月,客人们要走了。”
祝明月:“几位自便,我去送客。”
祝明月领着众多客人专走一条不好走的路,从工地穿行而过。
客人们用餐的地方,墙上挂着刘匠人修改后的墨线图,各个东家掌柜见识不俗,自然知道是什么东西。
现在祝明月领着他们实地走一圈。
祝明月右手微微举起指向正在建的房子,“整个万福鸿商铺群规划有三期,这是一期工程,两层共计四十余间商铺。大者两三丈,小者一丈余。”
从地基看铺面是够大的,但对习惯前铺后院,前铺后作坊的人而言,着实有些不够看。
感兴趣的人问道:“只有铺子?”
祝明月:“此处临近西市,未来将汇聚长安最时兴的商品,人潮如织,一个铺面足矣。”
“万福鸿当前只有一条小吃街,一个地摊市场,每日吸引客流量六千人次,休沐日更多,人流即是金钱。”
祝明月当初填平洼地吸引了满长安的目光,来到此处的只会觉得人多,没人有闲心去数人头。
但今日之后,会有有心人的。
祝明月:“此地原委诸位想必知晓一二,也曾请风水大家堪舆,设置各处建筑方位。”必是个招财进宝的好格局。
风水什么都是次要的,祝明月一场场炒作,让客流量高居不下,哪是人流,分明是钱流。
元德寿缀在队伍最后,小声道:“祝娘子这铺子是卖是租,我也搞一个。”
庄旭:“没听说么,最时兴的商品。”
庄旭不知元家私底下做的什么生意,但听祝明月的说法,对货物品类定是有要求的。
有豪商开口,“祝娘子这块地,有何说法?”卖么。
祝明月:“万丈高楼未起,万般说法都是虚的。诸位若有建议,不妨提出。”
大吴房屋交易房契地契一起,除非祝明月想破坏万福鸿的整体性,放弃一整只金鸡,拆成小块出售。
最终的结果只能只租不售,以大吴的风俗,期铺预售是没良心才干的事,没人会为一个没影的铺子付钱。
但只要大梁一上,框架搭起来,祝明月就可以开始回笼资金。
送走第一拨客人,祝明月转过头对祝三齐交代道:“以后每次拍卖会后都带客人走一趟。”
祝三齐:“是。”
一菜数吃,对参与过拍卖会的人而言,无论是否中标,双方都有基本的了解和信任。日后谈租约,好歹有些香火情。
徐达胜笑道:“祝娘子,我们恒荣祥也有铺子?”
祝明月公事公办道:“公是公,私是私。”要付钱的。
回到临时办公室,元德寿欲言又止。
庄旭担心他开口问铺子的事,先说道:“祝娘子,元长史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祝明月:“说什么外道话,不都是一家人么。”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需要切割的时候,就是一表三千里。到拉关系的时候,就是南衙相亲相爱一家人。
元德寿接入正题,“右屯卫想请祝娘子帮忙做五千套衣裳鞋袜。”
战利品中有不少衣裳,好的变现,差的卖破烂。两边分下来剩下中不溜秋的更没有多少,分下去给军土替换的更少。
祝明月:“是你们准备料子只代工,还是我全包了,一起结账?”
元德寿:“我们有不少布帛。”
祝明月:“行!”吩咐道:“请徐掌柜、祝三管事进来。”
徐达胜没想到还能再捞到一笔“意外之财”,不过军方的生意,没有祝明月点头,他也不敢接。
右屯卫有钱又有布,自然不会小气。
恒荣祥和右武卫做老了生意,全包怎么算,代工又怎么算,自有一套成熟的计价办法。
徐达胜祝三齐不会针织女红,但不妨碍他们知道一匹布料能做几套衣裳鞋袜。
徐达胜“贴心”道:“元长史,你的都是好料子,拿来纳鞋底浪费。不如我找些鞋底料子,你把布折给我。”
元德寿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徐达胜提出的建议能让右屯卫省一点布料支出,虽少但显得人真上心。
不然私底下换了,他们还能把每层鞋底拆开来看?
对大部分人而言,纳鞋底用的绸缎还是碎布,没有区别。
元德寿:“成,需要多久?”
祝三齐大部分时候都在派收手工活,按照过往的惯例给出一个结果。“一个月。”
比之前的工期是长了些,但这不是秋收将至,也快到恒荣祥的旺季,备货才是主要的。
祝三齐:“每旬交货一千至一千五百套,余者最后一次交清。”
若是加钱,他们也可以赶工,缩短工期。
元德寿抿紧嘴不说话了,恒荣祥代工只需要一个月,少府拖了他们几十个月,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尽。
终于知道以前受得都是什么鸟气。
元德寿初次试水,还不知道恒荣祥有个加钱赶工的选项。咬牙道:“行。”
祝明月见双方说定,“拟契吧!”
和右武卫的生意可以口头约定,因为双方合作过数次,彼此认可信用,加之有段晓棠居中调和。
右屯卫退一步,哪怕只是一张没有实际约束力的契约,但祝明月态度要摆出来。
元德寿发挥一个官场老油条的基本素质,“契约上不写衣裳鞋袜,写……”
他们做的事到底游走在灰色地带,民不举官不究,但落实到纸面上,终究是个把柄。
徐达胜猜到他的顾虑,解释道:“长史不必忧心,我们恒荣祥卖毛线制品,主业是做毛衣毛裤毛袜和毛线鞋子的。”
元德寿迟疑一瞬,徐达胜补充道:“从来没有拿这些东西当军需的。”写明了也没事。
因为是新事物,价格高昂,一套全包下来,能换好几年的衣裳。
徐达胜多年商场经验,不肯在契约上留漏洞。特意注明是经由元德寿提供的材料制作,否则那天“反咬一口”,让他交出五千套毛线制品,不得亏死。
他送布就做布衣布鞋,要是送来的毛线,就做毛衣毛袜,交接的单子上会落实。
实物与契约一对照,就知道是玩的文字游戏。
第
1001章
酒楼闲叙
河东贤良们寻一个良辰吉日在长安相聚,哪怕彼此间有一些微小的矛盾,但同在他乡,便是亲人。
聚会的地点选在声名在外的春风得意楼,既是同乡小聚,亦是为将返乡的友人提前饯行。
本来去曲江池上租一艘画舫游水也是不错的选择,但南衙诸卫在曲江池里下饺子,那日在水边遇上吴越等人,听闻他们要去吏部领任命后神秘莫测的表情……往事不堪回首。
众人在一个大包厢中分长幼坐定。
柳星渊点评道:“一路看下来,倒有不少佳作。”
薛宇达:“我听人说每年底投票,选为佳品的可以保留下来,其他的一刷了事。”
司马修永:“也不知我们方才所见,多少是今年新写的,多少是往年积累的佳作。”
裴子晋到长安后,一纸升迁令被塞进左御卫,他为人圆滑又出手大方,几日时间和同僚们打成一片,知道许多南衙不传之秘,或者说不外传的笑话。
裴子晋手指对着桌子向下指,“右武卫的段将军就是从这儿出去的。”
柳星渊:“这儿?”
裴子晋:“她原是春风得意楼的厨子。”
柳星渊:“怎么可能!”
他知道段晓棠庶族出身,厨艺也不错,还沾光吃了一点,但以庖厨为业的是否太超乎想象了。
裴子晋:“范将军一时手头紧,吃了霸王餐不给钱跑了,段将军追出去讨要饭钱。从这儿一路追到右武卫大营门口,追到王爷跟前。”
这一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裴子晋:“王爷一看她根骨非凡,就将人收做亲卫。”
饶是薛宇达听说过不少平步青云的故事,亦是咂舌,“真的?”
吴岭的眼睛与常人有何不同,能从一身油盐酱醋味道中分辨出根骨。
裴子晋:“九郎若不信,可寻薛八郎求证。”
薛宇达:“那范将军外号范二霸王……”不是勇冠三军,行事无所顾忌的意思?
裴子卓一言戳中心口,“吃霸王餐。”
柳星渊忍不住嘴角的笑容,之前见二人相处合宜,实在想不到是这般往事。
裴子晋:“左御卫的同僚私下念叨,没事别迎段将军进大营。”
裴子卓:“这是为何?”
裴子晋:“我亦不知。”总觉得是比那些不外传的,更妙的笑话。
裴子晋:“后来襄武县君气不过,把范将军、庄长史、宁副尉,还有另外三个左武卫将官,堵在太平坊门口揍了一顿,揍得鼻青脸肿。”
薛向翊好奇道:“襄武县君是何人?”
他们自幼背诵土族谱系,但在长安只是刚落脚的外来户,何况名号一看就是女子。
裴子晋:“梁国公的女儿,春风得意楼是她的私产。换言之,段将军原本是她手下的人。”平白被人抢了。
一打六,输的如此惨烈,好歹是差点成为妹夫的熟人。
柳星渊关心道:“宁副尉身手很差吗?”顿生一股庆幸之感。
裴子晋还认真打听过一遭,“他的长处在骑术,马下身手一般。”
所以宁封真挨不住裴子卓两锤子,没躲开那根闷棍是意外,但也不出所料。
小二敲门入内上菜,他们要的是店内最好的席面,第一轮先上四碟凉菜。
裴子卓的手指原本在研究一内一外两块圆形桌面,手指在内圈圆盘的拨弄两下,就这样顺着方向动起来。依照同样的动作拨弄外圈,却岿然不动。
转盘圆桌到底被周木匠带人研究出来了,只是内圈的圆盘并未高出桌面,而是与外圈齐平。
至于原先雅间里用了没两年的高脚桌椅,只能去温暖长安其他的酒楼食肆。
裴子卓知晓段晓棠是从春风得意楼走出去的,便问小二,“有虾蟹田螺的菜吗?”想念在行营尝过的味道,至今念念不忘。
小二:“回客官,蟹和田螺没备,有一道虾菜,是用新下的梨子配虾仁做的凉菜梨撞虾,脆爽弹牙又不失鲜美。”
裴子卓:“行,再上些鲜香刮辣的来。”
小二:“敝店的新菜水煮鱼,可以一试。”
裴子卓:“辣的?”
小二:“是。”
裴子晋作主,“上吧。”他也想知道,水煮还能怎么辣。
待菜色上齐,水煮鱼一入口,柳琬就知道哪怕离开数年,段晓棠和酒楼的关系也没断掉,辣的如出一辙。
柳星渊吃过一回,当然知道那些红艳艳的意味着什么。“怎么好意思叫水煮的!”
嘴上嫌弃,但一桌人并未停住动筷子的手。世家的私房方子再如何珍贵,总比不上酸甜苦辣咸一起上,对味觉的刺激。
薛宇达:“我能买个厨子回家吗?”
裴子晋:“八郎想试试襄武县君的拳头?”
襄武是个地名,但带了一个武字,也暗示白秀然的武力。
薛宇达果断道:“那算了。”
裴子卓已经有了新欢红烧肉,哪怕知道是猪肉所制也不减分毫。
裴子晋联想到同僚所说,自从春风得意楼开起来,长安的猪肉开始走俏。左武卫叫得上名号的将官家里都养起了猪,但养的最好的还是段晓棠。
据说喝的是山泉水,吃的是奇珍药材,时不时还要听音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伺候祖宗呢。
裴子卓决定未来几日将春风得意楼当做自家后厨,一轮轮尝个遍,但一个人来似乎有些奇怪。邀请道:“十一郎,不如往后我俩一起,你看诗文我吃饭。”
其他人各有公务、交际,但即将返回河东的几个无事一身轻。裴子卓挑了其中最熟悉也最顺眼的一个。
柳琬这次是顶了王家的缺,不可能同时留两个本家子弟在长安。
所以柳星渊留在长安拓展人脉,柳琬返回河东在本地任职。
柳琬:“多谢子卓盛情,但我尚有其他未了结的事务。”
他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单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口腹之欲上。
饭毕之后,众人信步在东市街头闲逛。
与洛阳不一样的繁华,是河东见识不到的盛景。
第
1002章
大隐于市
裴子晋问道:“手信准备好了吗?”
柳琬:“已经使人买了一些长安时兴的物什。”
柳星渊:“我也准备了些,到时帮我一起带回去。”
柳琬:“好说。”许多柳家人大概会收到双份的礼物。
裴子卓对街上卖的小玩意不感兴趣,嚷着要去兵器铺子看看有没有新鲜东西。
柳琬的脚步忽然顿住,盯着数丈外的一个年轻女子不动眼。
二十上下的年纪,身着一袭绿色罗裙,脸庞圆润而饱满,透出一股健康的气息。头发梳成一个螺髻,插着一支精巧的银簪,简单而不失雅致。
单看打扮,大致能猜出身份——大户人家的管事娘子。
柳琬的不对劲自然逃不过的同行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