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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长安五谷豆坊会限量供应西瓜,价格稍贵。军营伙房采买碍于将官们的要求,也会买上几个解馋。

    将官份例高,右武卫伙房自从改革后,将官们吃上精致大锅饭,更显得富裕。但西瓜供不应求,孙师傅等人不得不拿出一门压箱底的刀功,名曰——薄如蝉翼。

    这都是往后的事了。

    临近长安时,吴越又把那副闪闪发光的明光铠拿出来擦灰,预备穿它入城。

    大热天冒着成烤肉的风险穿甲入城,不过是为给旁人种下专属铠甲的印象,往后更方便钓鱼。

    谁不说他对明光铠爱得深沉。

    范成明捂着眼睛道:“幸好不是正午入城。”不然跟在身后得被晃花眼睛。

    第981章

    喜闻乐见

    入城前一天,有人在路上将两卫的辎重队“拦截”下来。

    祝明月按照约定,提前一日在城外接货。

    两卫除了人,还有许多辎重,外头人分辨不出具体内容,但长安城中有的是能人,何况他们要回太平坊大营,那里明眼人更多。

    哪些是军械、哪些是粮草、哪些是……清楚得很。

    粮草和军械决不能丢,“瘦身”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祝明月上下瞟一眼,确认段晓棠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后,一心钻到钱眼里,和庄旭交接。

    祝明月:“布帛运去四野庄,其他杂物送到光德坊万鸿福去。”

    庄旭对四野庄并不陌生,“光德坊那块地搞定了?”

    祝明月:“只搭了一个架子出来,但库房有了。”

    庄旭:“这么快!”

    祝明月:“只要钱给到位。”

    赵璎珞指挥两个护卫抬来一个箱子,打开一片金光闪闪。

    祝明月:“这是定钱,庄校尉点一点。”

    即使两卫觉得祝明月可以“刷脸”拿走战利品,但这样的信任何其薄弱,不能让段晓棠庄旭难做。

    林金辉将箱子带到一边清点。

    祝明月另拿出一页纸,“先前校尉委托的事已经办好了,衣裳鞋袜存在恒荣祥,自可派人去取。”

    同样先拿货后算账,他们之间有的是牵扯。

    庄旭:“辛苦祝娘子!”

    祝明月:“应当的。”冲不远处的段晓棠问道:“什么时候回家?”

    段晓棠迟疑一瞬,“说不准,进宫、回太平坊时间都不定。”

    祝明月:“行,家里把东西准备好,你回去自便吧!”

    关心是真关心,随意也是真随意。

    段晓棠:“嗯,不用管我。”

    戚兰娘赵璎珞各带着一支队伍离开,庄旭和段晓棠等人甩脱了“臃肿”的战利品,赶着一群猪羊回营。

    这是祝明月送的,不要钱,要不说她会做人呢。

    因为估摸不准时间,天气炎热肉质容易腐坏。祝明月不想搞出食品安全问题,索性叫人从庄子上将活猪活羊赶过来。

    相信两卫大军不介意耽搁一点时间杀猪宰羊吃顿好的。实在吃不完,还能带回营里。

    武俊江刚进营地,看见庄旭赶着一群猪羊回来。

    武俊江:“从哪儿搞来的?”

    庄旭直言,“祝娘子送的。”

    祝明月不是第一次给大营送东西,称不上犒赏,顶多算“人情往来”,不过她的人情大了点。

    武俊江是右武卫的老人,庄旭的动作瞒不过他,当然晓得祝明月不是白送的。

    武俊江悄声问道:“有酒么,就是上次的地瓜烧?”

    庄旭慢悠悠回答:“没有,不过我订了庆功宴的酒。”

    武俊江:“管够?”

    庄旭:“表叔,你没打听过价钱吧!”真要管够,花出去的钱帛如流水。

    祝明月也供不起那么多货,新一轮红薯还没下来,原材料严重不足。

    尝尝味就行了!

    武俊江:“行,告诉我是哪间酒肆?”自已掏钱买总行了吧。

    庄旭订货自然知道取货地址,“曲江池边杏花村。”

    武俊江质疑道:“有这个村子?”

    庄旭:“酒肆名字叫杏花村。”

    武俊江:“奇奇怪怪。”

    庄旭不屑道:“管它名字呢。”他还得招呼人来收拾猪羊呢。

    等最后一支队伍跨进营地,火头营已经飘出阵阵肉香。

    说来是夸张,十几只猪羊加起来也不过是让每个人碗里多一两片肉,

    庄旭公正的评价,“你庄子上羊养得一般,猪倒是不错。”比市面上的好多了。“今年再加一头。”

    庄旭去年在四野庄订了一头年猪,今年加订。

    段晓棠没一口答应下来,“回去问问,不知道还剩多少。”总得先保证自家。

    庄旭:“反正给我留着。”

    因为吴越要穿明光铠,“连累”其他的将官也只能着甲胄。

    自从宁封出事后,薛曲越来越不掩饰对将官们私下“叫花子”品味的讽刺,“都收拾干净点。”

    范成明点点头,“薛叔,我们懂规矩。”

    将领们明天进宫觐见,武将见驾只有两种选择,要不官服要不甲胄,似他们刚出征归来的,不穿甲穿什么。

    次日一早,整军拔营入城。

    明光铠耀耀,旌旗烈烈,两卫终于回到属于它的长安。

    不久后队伍分为三支,吴越和将领们直入皇城,军土们在校官的带领下返回营地。

    另有一支押送俘虏去刑部交接,这些人往后受活罪还是死罪,只怕早有定论。

    众人随着内官指引去拜见皇帝。

    这是段晓棠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大吴皇帝吴杲,以往大朝会,前头人山人海只能见个人影。

    现在也称不上近,少说两三丈距离,但足够模糊看清他的五官和表情。

    身材魁梧,面容刚毅,鼻梁高挺,眼睛深邃而明亮,当他注视着你时,会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被他的目光所穿透,无法逃避。

    仪态更是无可挑剔,行走间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一种从容与优雅,充满了力与美的完美结合。

    强大而高贵,像天生的王者,拥有无与伦比的魅力和威严,仿佛传说中的圣君模样。

    段晓棠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因为她知道自已眼神没那么虔诚和尊重,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出真实的情绪。

    不善于掩饰,在善于玩弄权术又自视甚高的皇帝面前根本瞒不住。

    吴岭父子可以容忍些许冒犯,但吴杲不会。

    落在吴杲眼里,就是臣服忠诚的表现,歪打正着。

    勉励的话都是虚的,“真心”还得看赏赐。

    除薛曲杜松以外,其他将领官升一级,他俩的官职爵位不是一两场战役能决定的,只能加大实物奖励。

    唯一特殊的是段晓棠连升两级,明威将军,和只升一级的范成明平级。

    眼下看两人谁先升上去,若段晓棠把范成明踩下去,有的好看了。

    对南衙将官而言,喜闻乐见。

    第982章

    段氏棠华

    武俊江宁岩一步步看着段晓棠从下属变平级,摇身一变成了上司。

    若说不平定然是有的,但也早有心理准备。平乱时作为段晓棠的平级,在吴越的特意安排下,他俩不同程度的“缺阵”,就是给段晓棠腾出机会来。

    幸运的是,她抓住了这个机会。彻底被保下来,杀俘一事对她全无影响。

    至少现在吕元正不必担忧他空下来的中郎将位置被范成明“玷污”了。

    每卫杂号将军和校尉不等,但大将军、中郎将、长史是独有的,官职前必有卫属。

    段晓棠若有李君玘那般后台,再加些许时运,说不定能在而立之年坐上大将军的位置。

    但她庶族出身全无根基,范家能借的力到此为止。但当初范成达不也是吴岭一力提拔起来的吗?

    韩腾、薛曲、范成达同为大将军,实则三代人。随着吴越的发展,段晓棠的上位,该培养第四代了。

    皇帝将吴岭吴越薛曲三人留在殿内开小会。

    其他人去偏殿暂做休息,但没人会在貌似安静的室内说话。

    安静是安静,但只是那些宫女太监在长久地侍奉生涯中学会如何“隐形”,谁知道他们背后是谁,哪句话会落在有心人耳中。

    明明一群私下言笑无忌的人,这会只能装作爱好宫中酒食的模样。

    段晓棠不碰陌生的食水,闭目养神。

    待闭门会议结束,众人回到南衙。

    韩腾及两卫其他将官早就候着了。

    段晓棠武俊江“啪”一下地跪在中间,该走的流程还得走一遍。

    吴岭估计该骂的吴越薛曲早骂过了,不轻不重地说一句,“你们好自为之。”

    两人齐声道:“谢王爷宽宥!”

    将要起身时,吴岭忽然来了一句,“段二,你还没有字吧?”

    段晓棠愣住,“这……”好像不是很重要吧,马上反应过来,“没有。”

    土族眼中,及冠无字,和裸奔没有区别。

    吴岭:“孤为你取表字棠华,蔽芾甘棠,维常之华。”

    段晓棠立马接下,“谢王爷赐字。”

    回答得这么快,吴岭就知道段晓棠压根不明白是何含义。

    其他人心思各异,表字向来为师长所取,吴岭赐字,显然是要重用的意思。

    段晓棠若再结一门强势的姻亲,前途一片坦荡,可她在这方面表现得极为抗拒。

    吴岭最后交待道:“懿德太子病亡,你们出征在外,如今归来,自该去尽一份心意。”

    无关情分,全为礼法。太子是储君,哪怕追封的也一样。

    诸人齐齐应道:“末将领命。”缓缓退出。

    刚出大门,吴越忽然叫住段晓棠,低声问道:“我在黎阳仓写给你的那张纸条带着吗?”

    段晓棠戒备道:“想干嘛?”

    孟章无意间瞟一眼,只见段晓棠脚步未动,但上身明显往后靠,是一个防备的动作。

    吴越:“补点东西。”

    段晓棠怀疑道:“真的?”

    吴越不耐烦道:“假的。”

    段晓棠勉强选择相信,拉开领口扯出一个绣着滚滚的小荷包,里头装着她的两张护身符。

    吴越不自在地挪开目光。

    段晓棠稍微侧身拉开系扣,里头是防水的油布,再打开才是真正的护身符,拿出那张打了五折的纸条递过去。

    段晓棠压着声音,“你不会和王爷交代了吧?”

    吴越当然不愿意横生枝节,“没有。”拿着纸条入内,放在书案之上。

    吴岭一字一句念道:“斯人之实,吾皆晓焉。感其功,故擢叙之。”吴越的字迹,吴越的世子金印。

    “谁的?”

    吴越:“段晓棠,她身上有点是非,将来可能有麻烦,所以我给了她一个承诺。”

    吴岭:“什么是非。”

    吴越:“于国于朝廷于大局无碍。”

    吴岭不再追问,“想求我做什么?”

    吴越露出一丝笑意,“想借父王金印一用。”

    吴岭唇角勾起,“看来她犯的事不小。”

    吴越低头道:“比不上杀俘。”只要他们父子俩愿意保不追究,段晓棠就不会有事。

    吴岭从袖中取出金印,重重按在吴越的印章后面,“拿去吧!”

    吴越:“谢父王。”

    吴越抬脚离开大堂,将纸条交还段晓棠,“收好。”

    段晓棠摊开看着一枚鲜红的新印章,心怦怦跳,“王爷知道了?”

    过了明路,是不是代表她明天可以来个大变活人去右武卫吓人。

    吴越:“不知道,我只说你身上有些是非,别仗着有后路乱来。”性命无虞,但军权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吴岭既然按下这个印,就代表无论段晓棠身上有何种是非,他都会担着。

    哪怕有些突破想象,吴岭护犊子且守信,不会不认,但只怕事后会收拾儿子一顿。

    吴越招呼众人,“走,去赵王府。”

    太子该居东宫,但吴皓的太子之位是追封,从未正位东宫,故而灵堂布置仍在原先的赵王府。

    现在也是赵王府,皇帝加封吴皓的三个儿子为亲王,嫡长子嗣赵王。只待新王府张罗好,其他两个新晋亲王就会搬出去。

    早有人传信吴越将率出征将领来送吴皓最后一程。

    托吴越的福,段晓棠在赵王府一次性见到三位亲王。

    “叔祖!”

    头一次对吴越的辈分有直观认识,然后思索他们该怎么称呼吴岭,曾祖?

    吴越分不清三个小侄孙,他也不是来表现慈厚长辈的,不咸不淡道:“还请节哀。”

    若非吴越带了数位陌生将领来,说不得几位新晋太妃也要出面,但现在只能由三个小孩子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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