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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安顿好宁封,三人和柳家兄弟一起退到远处的角落,看得到景象但听不清声音。

    半晌后柳兰璧被人引进来,亭子里只剩两个陌生男女。

    柳兰璧落落大方,微微躬身,“宁中侯。”

    宁封反倒有些结巴,“柳娘子。”

    柳兰璧:“听说你挨了军棍?”

    宁封:“不是什么大事。”

    柳兰璧:“本是我牵连了你。”这是她和王琪然之间的矛盾,意外将无辜的宁封搅进来。

    宁封气弱道:“我是个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你……”

    范成明躲在角落里,环手抱胸不满道:“我们至于躲这么远吗?”连口型都看不清楚。

    柳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范成明:“那我们站这儿看着算什么?非礼!”

    柳琬放弃和范成明争辩,男女私会敏感,他们就是为了预防“非礼”。

    段晓棠不在意远处的相会,也不在意近前的争端,廊下趴一只狸花猫,看起来不亲人但也不怕人,大概是柳家养的捕鼠猫。

    段晓棠靠过去,蹲在一旁,“咪咪,咪咪。”

    范成明看不过眼,阴阳怪气道:“你就招外头的野猫吧!可怜家里的小富贵望眼欲穿……”

    段晓棠理由不理,见小狸花没有厌恶的表现,右手隔空在猫身上抚摸,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冒然抱不熟悉的猫。

    范成明继续表演,“封儿自小嘴巴笨不会说话,若是言语中冒犯柳娘子如何是好?”

    柳家兄弟侧目,宁封那样的叫笨嘴拙舌?

    温茂瑞跟上,“天气炎热,他挨了军棍,若挨不住旧伤复发,该怎么办?”

    一唱一和,就是在这干看着没用,得去近前“照应”着。

    范成明图穷匕见,“段二,能过去吗?”

    段晓棠抬头看一眼,“这是人家隐私。”

    范成明明白意思,能过去但段晓棠不愿意。转变方向,“柳家哥哥唉,他们两个小年轻实在不叫人放心。”

    柳星渊实在佩服范成明能屈能伸的本事,却没有出言阻止,万一范成明等人过去,他们留在此处也没有用处了。

    没说话就是认同了,范成明立刻道:“段二,带路。”

    段晓棠回头见众人都没有反对意见,缓缓站起身来将前面衣摆塞进腰带里,小狸花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在前头带路,其他人赶忙跟上。

    绕着围廊周围走了小半圈,才开始向中庭行走,越发靠近亭子前,段晓棠将小狸花轻轻地抛出去,引开两人注意力。

    出现一颗石子突兀,但一只捕鼠猫意外闯入不是很正常吗?

    第977章

    叫我观主

    五人屈身在一排不到半人高的灌木后,加上不远处大树投下的阴影,刚好挡住他们的影子。

    烈日当头,段晓棠脱下外衫上的薄纱,盖在头顶上,能挡一点是一点。

    柳琬惊诧万分,他选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四下无遮挡,结果忽略了一丛灌木。

    范成明和温茂瑞比口型,不发出半点声音,“就这警觉性,还当斥候呢!敌人都摸到背后了。”

    但片刻后,范成明就知道他们来对了,因为宁封真的在说胡话。

    宁封:“若用利器会很疼,自焚全身烧得蜷缩黢黑辨不出本来模样,投水不会马上浮起来,过久了成巨人观,尸体肿胀,砰一下就炸了!世界上没有服之无感的毒药,发作之前必然经过肠穿肚烂的痛苦。若是自缢,恐怕吓着后来人……”

    房价都是微末影响,各家祖宅少有出售的。

    柳星渊气急想要起身,被柳琬拉住。

    亭子内柳兰璧缓缓开口,试探问道:“宁中侯是想劝我勿要寻死?”以各种恐怖死状恫吓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宁封慢慢点头,“你青春正好,不该就此误了一生。”

    宁封手上有不少人命,但柳兰璧到底不一样。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柳兰璧心底稍有触动,微微低头,遮住面上的表情,“我不会寻死。”

    听在宁封耳朵里就是“我不会再寻死”。

    柳兰璧那日在王家祠堂里撞柱是不得已而为之,兵荒马乱偏偏百口莫辩,个人生死荣辱和家族名声都系于一身。

    她没有证据也没法自辩,只能用女人最常用的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证清白,所以柳家嬷嬷才能“恰巧”救下她。

    和王琪然的一番对质亦是如此,五分真情五分做戏。她是喜欢过他,但这点感情在对方算计她时已经烟消云散。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她只是沉迷于虚妄的爱情,才做出那么多激烈的行为,她多么的无辜,多么的可怜……连被牵连的宁封都忍不住同情她。

    眼泪用对了地方,就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

    却忘了土女也是土,她们有女子的柔情,但也会像“土”一样权衡利弊。

    她不是非王琪然不可,他只是各方面恰好合适而已。

    求亲在意料之内,因为这是最能平息物议的办法。往后说起来不过是宁封的一段风流韵事。但对女方没那么友好,长舌妇会非议是不是早有了首尾,才顺水推舟。

    柳兰璧既受了柳家十几年的供养,自该维护它的名声不受一丝一毫的折损。

    柳星渊等人倾向同意,宁家门第低些,但宁封前途大有可为,亦可以借此离开河东的漩涡,开始新生活。

    但柳兰璧不愿意,当初就是不愿意远嫁才选王琪然。南衙于柳家无利益相交点,于家族无助力,她没有勇气让自已的名誉蒙上污点,再去赌一个男人的良心。

    柳兰璧提出一个更“决绝”的主意,她出家让柳家在道德上立于不败之地,从王家身上攫取更多利益。

    这点分歧一直拉扯到薛曲回到河东之时,柳兰璧不愿意嫁,强按牛头不喝水。柳家只能调转剑尖,全力对付王家。

    柳兰璧冲宁封眨眨眼,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透露一个秘密,“我的陪嫁里有一座小庄,会改建成道观,我在那里出家。”

    宁封不是不知事的愣头青,去外头出家和在自已的道观里意义截然不同,或许对柳兰璧而言,这是一个很好的结果,至少刚才感受到她是喜悦的。

    宁封强撑着起身,躬身道:“提前恭贺柳观主,否极泰来,重申鲲鹏之志!”

    柳兰璧起身回礼,“借宁中侯吉言。”

    她当然会过得很好,道观中都是她的人,比出嫁前、出家后,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畅快。

    她与伯父、堂兄关系不错,为了家族连后半生都搭进去了,柳家自然不会亏待她。

    作为方外之人,俗世的条条框框再也框不住她……仔细想来,竟全然是好处。

    柳兰璧出家,和王家一刀两断,宁封此身也就分明了。

    宁封辞行道:“我明日随两卫班师回长安,不能亲身道贺新观落成了。”

    柳兰璧:“我亦不能亲送,万望恕罪!”

    宁封爽快道:“送不送都不算事。”

    柳兰璧:“两卫保住了河东之地的平安,自该一送,只我如今是是非身……”

    宁封:“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从此后前尘往事忘却,你是世间逍遥人。”

    柳兰璧:“承您吉言,亦愿中侯日后武运昌隆。”

    柳兰璧说完便告辞,宁封遥遥望着消失在院墙外的身影。心底一簇小火苗刚燃起又熄灭,他千真万确知道一件事——是他没福气。

    怔愣片刻,宁封冲着远处一块石头喊道:“范二温六出来,回去了!”

    就知道他俩耐不住偷听,幸好离得远听不真切,半晌没有动静。

    从东边不远处的传来熟悉的声音,“嘿,我们在这儿!”

    五个人整整齐齐从灌木丛旁边站起来。

    宁封饶是重伤员,也被吓了一跳,“怎么在这儿?”

    范成明犯贱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宁封回忆刚才的言语,没有失礼之处,松了一口气,“只剩惊吓了!”

    去别苑的路上,宁封提醒众人,“观主的事你们别往外说。”

    范成明一口答应,“当然。”比起表现配合的柳家,和陆德业私下勾勾搭搭、陷宁封于不义的王家自然更讨人厌些。

    话音一转,“不过七郎那儿要说一声。”

    宁封:“这是自然。”

    谁能想到柳家是“偷梁换柱”自建道观呢,还以为让柳兰璧在哪个荒郊野外里凄风苦雨过一生呢。

    柳琬站在柳兰璧旁边,状似无意问道:“如何?”

    柳兰璧诚恳道:“差点后悔了!”

    不知是否错觉,恍惚记得那天早上,宁封将被子遮在她身上,还帮忙挡了几下……今日一见,发觉他在乎前程,但同样有几分真心,不全然是被情势所迫。

    第978章

    我要面子

    但她已经不敢再赌了,所以只是“差点”。

    柳兰璧自幼不曾离开过河东,偶尔读游记,亦想去见识见识外头的天空。但她同样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所以不愿意离开柳家、不愿意远嫁。

    柳兰璧:“十一哥,洛阳是怎样的?”

    柳琬侃侃而谈,“地处中原腹地,洛水穿城而过,波光粼粼,宛如玉带环绕。河上桥梁众多,造型各异,或古朴典雅,或雄伟壮观。桥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桥下舟船往来,桨声灯影。”

    “若等到上元夜,万家灯火辉煌,照亮整个天际。宫灯高悬,流光溢彩,与星光交相辉映,宛如天上人间……比河东热闹繁华多了。”

    见柳兰璧有些失神,安慰道:“你往后亦可去。”

    柳兰璧:“长安又如何呢?”

    柳琬怅然道:“我亦未曾去过,天子脚下,想必不输于洛阳。”

    将至别苑时,段晓棠忽见路边铺面走出来一个女人,一看就是大家主母,落落大方,身后跟着抱孩子提包裹的各色仆婢。

    段晓棠以为自已早已模糊了对五娘的印象,乍然相逢,方才明白为何祝英英会认作鬼魂复生,姐妹俩果然很像。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亲。

    半晌后段晓棠收回目光,握紧马缰绳向前行去,谢蓉安亦是登上马车,往相反的方向驶。

    人海茫茫,相逢应不识。

    范成明注意到段晓棠非同寻常的表现,犯贱地挠一挠,“认识?”

    段晓棠缓缓吐出一口气,“勉强算故人吧!”

    范成明疑惑道:“故人?”刚才对方的表现,根本没注意到路上大摇大摆经过的段晓棠。

    段晓棠:“我知道她,但她不认识我,汾州陈司马家的娘子。”

    范成明想起来,“哦,你差点租了他家的房子。”只以为是这一段缘分。“陈司马他们早先说家眷先安排在河东。”

    段晓棠轻轻“嗯”一声,算是默认了。

    到了别苑,庄旭迎出来,嘴巴快速张合,“正忙的时候,你们自便。”

    范成明只来及问一句话,“都交割完了吗?”

    庄旭点点头,“嗯。”

    两卫大军在侧,谁敢毁约欠他们钱,嫌命长?

    军土将一行人引进一处偏厅,宁封不计较太多,直接想往榻上趴。

    孰料隔壁是薛宇达薛向翊两人,他们过来和庄旭做别苑交接。既然遇上了,自然要和几人打个招呼。

    宁封坐在榻上,皮笑肉不笑的将场面应付过去。

    待人离开,范成明转头道:“强撑什么,活受罪!”

    薛曲请薛家出面做中人,薛宇达能不知道宁封什么情况吗!

    宁封倔强道:“我要脸。”哪怕已经丢光了,也要。

    温茂瑞冷血点评,“该要的时候你不要,不该要的时候你又要了。”

    范成明打圆场,“温六,走,陪我去上茅房。”

    温茂瑞果断拒绝,“你几岁?”还要人陪着。

    范成明:“这不非常时刻吗!”

    宁封的血泪教训,在外千万不能落单,只带亲兵已经不保险了。

    温茂瑞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陪你去就是!”

    别苑虽说是两卫的地盘,到底还有薛家的仆役参杂其间。

    范成明本事不如宁封,再在河东栽一个,两卫直接跳黄河吧,丢不起那人。

    别苑被两卫借用数月,自然有些损耗,但都在合理范围内。庄旭吩咐人仔细打扫一遍,赠给薛家不菲的礼物,感激他们这段时间来的支持和照顾。

    诸位将官和数百军土押送拍卖会的收获返回大营,还有不少军土暗中随行。

    薛向翊问道:“九哥,别苑照往常处置吗?”

    这座别苑本就是薛家留来待客的,时关时开,没个定数。

    薛宇达:“留着吧,以后我们自已开拍卖会,”意识到失言,改口道:“与同好交流字画器物。”

    庄旭归营受到热烈欢迎,浑身带着铜臭味的小“金”人,在更不讲究的军营里,走到哪里都是掌声和喝彩。

    两卫所获的名贵之物当然不可能全部在河东拍卖,留下一部分敬上,另一部分带回长安处置。

    薛曲拍板,“回长安再办个拍卖会。”

    吴越:“我从王府产业抽调些掌柜管事来处置,到时庄三你调教下。”

    庄旭:“好。”

    吴越不是要夺庄旭的权,而是到长安后他不方便再站在台前,天子脚下将官要有将官的做派,不能操持商贾事。

    而且班师回朝后,两卫就要拆伙,庄旭作为右武卫出身的将官不再适合包揽右屯卫事务。

    祝明月只承诺包销大宗货品,从始至终不碰古董珠宝之类的高价值物品。以她微薄的背景,碰上长安的“豪客”得被欺负死。

    “见钱眼开”的激动场面经过较长时间平缓,吴越才从范成明处听见宁封的经历。

    吴越:“自家道观?”

    范成明点头,“嗯,大手笔吧?”

    往昔不是没有贵族女眷出家,但大多是往现成的寺庙道观中捐一笔香油钱,让日子过得好些。

    自建道观的不是没有但是少,一般的大户人家根本承受不起。

    吴越:“柳家竟然玩的这一手,真是……”

    柳兰璧出家了,柳家也没说假话,只是比寻常女冠日子好过亿点点罢了。

    在河东这片地界上,公主说不定都没她自在。

    吴越打听道:“柳七有儿子吗?”

    范成明:“有啊!”

    吴越:“次子如何?”

    范成明:“他也要去长安,路上慢慢打听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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