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谁能想到战事这么快结束,有些菜还没成熟。就算熟的他们也不能全收。军营一日的消耗量就那么大,哪怕有余力晒成干菜,也不是越多越好。
天气太热,顶多支持到他们返回长安,再吃一段时日就差不多了。
庄旭:“种子收集起来了吗?”
周水生点头道:“能收的都收了!”下次接着用。
庄旭:“估量着摘了吧!”转头吩咐唐高卓,“菜地的事同万县令说一声,等我们离开后百姓可以自由采摘,让他注意些,别抢出事来。”
唐高卓:“是。”
远处范成明宁封等人早举着菜筐,窜进菜地里玩了,一个个高抬腿,避免踩着菜蔬。
这种不需要脑子又有成就感的游戏,最令人着迷。
温茂瑞实在不懂小伙伴的快乐,歪着头道:“范二,自家的田庄都不管!”跑这来干农活。
范成明自有一套道理,手往下指,“这地是你的吗,菜是你种的吗,施肥浇水你来过吗……”
一串串连珠炮的发问将人砸得晕头转向。
范成明一锤定音,“这时候采摘,和白抢有什么区别!”
几句话振聋发聩,有“白抢”的诱惑在前,原本许多在田埂上观望的将官纷纷下地。
他们不是好“抢劫”的莽夫,单纯热爱劳动。
薛留以前待的道观自植菜蔬,比其他麦苗韭菜都分不清的的同僚强多了,还能指点他们哪一部分才是能吃的,别囫囵吞枣什么都往筐里摘。
靳华清摘下一根嫩黄瓜,随意在衣摆上擦一擦,也不知道哪个更脏。咬一口清脆爽口,“我们这两天就黄瓜炖茄子了?”
刘耿文:“这两样能晒能腌,应该会放到后头,菠菜可能吃的多些。”
孙昌安:“这玩意在长安城多贵,营里都不采买,当吃新鲜了!”
好消息终于迎来菠菜自由,坏消息可能会吃撑。
段晓棠也在田埂边上,不过暂时没有下地,借来一把锄头,将祝明月送来的牡丹花移栽到原先放置红薯的地方。
吴越:“花不带回去?”3506
段晓棠:“没必要。”
吴越:“牡丹娇贵,生在野地未必能活。”
段晓棠:“在它没有被赋予国色天香意象之前,不也生在旷野沐风栉雨吗?”
将花还给自然,亦或者将自然还给花。
有人在田洼里劳动,有人在田埂上看风景。
孙安丰情不自禁道:“采采芣芑,薄言采之。采采芣芑,薄言有之。采采芣芑,薄言掇之。采采芣芑,薄言捋之。采采芣芑,薄言袺之。采采芣芑,薄言襭之。”
一听排版及文字,段晓棠猜测出自《诗经》,通篇“采采”,试探问道:“说得是劳动场面?”
孙安丰:“差不多吧!”
柳琬不愿段晓棠作为新手从一开始就走错路,主动解释道:“《芣苢》一诗既说先秦劳动之景,亦是歌咏后妃之德。”
段晓棠惊讶道:“后妃?”别欺负她写不出非常用字,通篇哪有女子的意象。
柳琬诚恳道:“《芣苢》,后妃之美也。和平则妇人乐有子矣。芣苢即车前子之古称,结籽多,古之人认为可利于生子,避免难产。生当政和太平之日,乐于生子,于是结伴去采集车前子。”
段晓棠纠结科学问题,整个头脑风暴,“车前子有这功效?”它不是利尿么!
柳琬不通药理,不敢妄自揣测药性,只道:“古之人是如此认为的。”
段晓棠整个人显得格外无助,“难道不是野菜吗?”为了吃吗!实在不懂你们上纲上线有何作用。
从不分男女再引申为女,再上升到后妃求子,谁有你们思路开阔。
柳琬:“所言皆是教化之道人生至言,若天下乱离,兵役不息,则我躬不阅,于此之时,岂思子也。”没有加上“后妃之美”,显然他也不甚认同。
孙安丰一句腔都不敢开,终于发现柳家兄弟的区别。柳星渊是认为你解的不对,只会高高在上,不会多透露缘由。柳琬坦荡些,发现不对会讨论会纠正顺便教一教。
段晓棠以前做理解题,脑子都没这么浆糊,“是这样吗?”
吴越:“乱离不乐有子是对的。”
柳琬的深刻在在于他抓住“和平”二字的反面。
远处裴子卓等人在招手,柳琬告辞去与他们汇合。
吴越凝望他的背影,一群河东子弟中,柳琬模样最好,心性上佳。
问道:“听闻柳十一郎成亲了,有孩子吗?”
孙安丰不明就里,“有个儿子。”
吴越:“和他长得像么?”
孙安丰:“没见过!”
半晌吴越自已把想法甩出去,河东太远,柳琬下一代就要沦为旁支,算不得上佳的选择,转而问道:“徐大的儿子和他长得像么?”
徐昭然夫妻俩家世门第都不错,品行亦可。
段晓棠反问道:“刚出生的孩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一句话堵回去,“再说你们差辈了好吗?”
细论起来,吴越和白隽是一辈的。
第960章
再次拍卖
吴越不以为意道:“又非血亲,年纪合适就行。”贵族之家错辈婚多的是。
段晓棠抓狂道:“你是养女儿又不是给人养儿媳。”至于现在开始相看童养夫么。
哪怕吴越愿意,白秀然也不愿意啊!谁摊上这么个岳父都得喝好几壶。
吴越恍然大悟,“是啊!”他的女儿无需像俗世女子一般,困于条条框框。
去他的芣苢,后妃之德。
被迫旁听的孙安丰恍然想起,吴越有一个女儿,平时没听见什么声响动静。但只看吴越挑亲家的颜值门槛,想必是极疼爱的吧!
随着绛汾两州维持治安的小股军队回归,行营内部开启热火朝天的晒菜腌菜活动。
随处可见一根根麻绳系在两根柱子之间,上头挂满了各色菜干,借着红火大太阳备菜,这两天行营里的军土打嗝都带着一股菠菜味。
薛曲杜松开始规划返程行军,他们将在河东休整两天。本来这点休整时间可有可无,但谁让两卫一部分战获将在河东拍卖,收钱的事儿,怎么能错过呢。
此时此刻,庄旭等一干人已经跟随河东子弟们先行回去探亲,顺便筹备新一场拍卖会。
比起前一场的接地气的布帛瓷器货物,这次的门槛高多了,全是字画古董珠宝,以金饼结算。
不用担心赝品问题,全是河东子弟们鉴定的,如果错了,那是他们眼瞎,后果自负。
定价当然是两卫来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不懂字画古董难道不懂钱么?你一言我一语,比如听说长安某某花了多少钱帛买下同作者的书画,由此及彼,价格不就出来了吗?
很任性很无理,好在这次是明拍,相信惯于风雅的河东世家,会给它们一个合理的价格。
两卫也不是瞎来,也会请河东当地的名家掌柜参与定价,两方一综合就是底价。
若是流拍,还有接盘侠长安。
薛家的别苑里,庄旭收拾出几间屋子,将字画挂出来。
孙安丰迟疑道:“校尉,一件不留么?”
庄旭:“留什么留,两卫上下论字画加起来估计只知道一个王羲之。”知道我们花销有多大么。
摸着良心说,这些东西落他们手里算白瞎,不如卖给识货的河东世家。
庄旭:“那些孤本抄下来了吗?”
孙安丰:“正安排人加班加点,明天就能抄完!”一群糙汉对孤本典籍没执念,只是本着不管有用没用先抄了再说,他们更重视内容。
庄旭感慨道:“三州的底蕴还是差点!”真正称得上值钱的古董字画并不多。3939
林金辉进来禀告,“校尉,柳家郎君来了!”
庄旭眉毛一挑,“请他进来吧!”
拍卖会依然是每人三张帖子,不过这次不会有商贾入内,邀请的是各个名门豪族及他们的亲眷,只有这群人才识货。
柳星渊入内先寒暄几句,最后道出目的,想先看报价单。
庄旭为难道:“拍卖会事务繁杂,底价尚未整理完成,明日我派人送去贵府。”
柳星渊并不深问,转而道:“此次保证金又是多少?”
庄旭果断道:“百金。”
上次只二十石粮食,这次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从门槛费就知道价钱定然低不了。
好在乌有号办事公道,中了的抵扣,没中的都按照约定退还粮食。只是没人会恭喜后者失而复得,因为没拍中意味错过一次发大财的机会。
柳星渊得了信,自会传达给相熟的人家,让他们做好准备。
待柳星渊离开后,林金辉方才道:“校尉,方才柳郎君进来,多看了这幅字几眼。”
庄旭:“是他鉴定的吗?”
林金辉翻阅记录,“是司马家郎君。”
庄旭:“底价再飘上半成。”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庄旭只管进账,人情让吴越来还。
某种程度上庄旭深谙保险公司套路,你以为招的是员工?不,是客户。
你以为我是请他们来鉴定的,不,是深挖意向客户。
这面庄旭将涨了一点点的报价单遣人送给柳星渊,那面孙安丰忙着的给林金辉写串词。
古董字画不同于布帛瓷器,谁都知道那是做什么的,有些不知名的作者,你不提旁人怎么知道,还以为是无名之辈呢。
孙安丰提议道:“校尉,要不要请几个落魄文人在旁简要介绍一二。”
庄旭考虑一番,“不必,安排几波人一同入内,引着他们说话便是。”
展览会同样是三日,薛宇达等人本是提前回来探亲,和家人团聚的,却因为一张请帖不胜其扰。别说本地的,连河南、河洛的亲戚都不断上门,只为让他带去别苑。
旁人家的收藏哪那么容易看,非得打好关系三拜四请才能一观,哪像“乌有号”大开方便之门,只要有请帖都能上门,而且一张请帖还不限制参观次数。
薛宇达等人去行营只是镀金,但这一招谁不说他们造福家乡土人呢。
庄旭甚至看见一些衣着普通的土子出现在别苑之内。
林金辉吐槽道:“若是我,就在大门口拿请帖招揽客人,明码标价带进来一次收多少钱帛!”
孙安丰挑起半条眉毛,“知道庶人和土人差别在哪儿么?土人做事多少要一层遮羞布,铜臭味道多臭啊!”
执帖者不一定收钱,但可以收其他东西,实物、人情、风评……比钱帛划算多了。
庄旭:“现在有几家交保证金?”
林金辉:“除本地五大家,另有两家。”门槛费太高,挡住不少人。
庄旭:“什么来历?”
林金辉:“河南世家,在本地有亲眷,恰逢其会。”他们事办的仓促,来不及将消息扩散到更远的地方。
庄旭:“没和陆家有牵连吧?”
林金辉查不到那么细,一时语窒。
孙安丰补充道:“本地几代人联姻百年,关系肯定是有的。只那位陆侍郎的嫡亲亲眷定不敢撞到我们面前。”
稍微有点门路的,谁不知道乌有号是南衙两卫的生意。
第961章
拍卖在即
拍卖会开始前一日,两卫班师的前军进入河东并不停留,直奔城外的旧军营。
中途另分出一支人马,拐向薛家别苑。
吴越一行人快马疾驰返回,自然是想凑一凑热闹的。
庄旭将人迎进来,带到暂作展览区的位置,介绍道:“明日是第一场器物,后日书画。”
吴越:“现在有几家参与?”
庄旭:“交保证金共十二家,实际私下参与的人更多。”
每张邀请函限定四人,或许里头就掺和了四家人。毕竟乌有号收的门槛费不低,遇着可心的再竞价也行。
庄旭:“河东世家还想吃下其他东西。”
吴越:“哪些?”
庄旭悄声道:“就上次那些,可以用粮食兑付。”
吴越考虑一番,“拒了吧!”
倒不是顾忌先允诺了祝明月,而是在河东出售只能打折,他给的甜头够多了。现在仗打完了,两卫不缺粮。囤积粮草,生怕不引来猜忌?
恰和庄旭先前的猜测,点点头应道:“嗯,上次的东西多是运去长安洛阳。”
河东本地的需求量并不大,或者说它们的市场容不得大规模倾销。
武俊江在后头悄悄摸摸道:“两天下来,能赚多少?”
范成明:“进来坐坐交百金。”
武俊江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加起来该多少钱帛了!
庄旭忽然凑过来,强调道:“我还卖了一些参观席,一个位置三金。”这些可不退的,专门给那些本钱不多但想凑热闹人准备。
庄旭带着众人去到明日的竞拍地,上次因为是暗拍,要给每家留下书写竞标价的空间,所以才安排去校场上帐篷里。
这次明拍,若想炒热气氛,最好把人聚集到同一空间。
活动场地安排在别苑里最大的一座花厅,正中央已经按照4*3的排列方式,安置好案几和坐垫。
入座顺序自然是按照交钱先后,先来的坐最好的位置。
庄旭手往两侧指,“我们的位置在这儿,另一边留给记录的文书,纱帘放下来,外头看不清里头。竞拍桌后面就是参观席了。”
范成明:“别让看热闹的光知道起哄,宣那啥?”一时想不起来了。
庄旭:“喧宾夺主,早交待了。”
吴越无意此时与河东世家再多来往,看着明天的布置差不多,众人预备返回营地。
宁封走在后头,略微有些失落道:“这么比较下来,我们手头是不是太紧了?”
温茂瑞揽住小伙伴肩膀安慰道:“能一样么,我们手上拿的是月钱,人动的是全家的家底。”
他们入仕领俸禄,本人从来没沾过,仆役领回来直接入公中。花销超过一定数额,都是叫家中奴仆来会账或者挂账。
一掷千金大手大脚花钱的快乐,真没体验过多少。
拍卖会的规格和门槛,一般的败家子不够资格参与,明日出现在这里的每个人,背后都有家族财力在支撑。
宁封不是什么好心思的人,“要是有人打肿脸充胖子交不出金饼来……”
温茂瑞接上,“庄三能跟他拼命!”
“嘿嘿!”两个人真是坏到一处去了。
唐高卓路过上次居住的驿站,故地重游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