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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不少人推崇男子风流,徐昭然不予置评,他管不着旁人沾花惹草,只能顾自已。更管不到于阳煦的私事,他们的交情不到那一步。

    只是事关伦理,加上中间又有成亲和离的一摊子事。徐昭然私下观察,一会觉得于阳煦不像那种人,一会又觉得有几分猫腻……到现在也摸不准。

    但他不乐意去平康坊平白沾一身脂粉味道是真的。

    李君璠紧随其后,徐昭然把丈人儿子拉出来挡枪,再用就是东施效颦了。“我家屋顶漏了,得回去盯着仆役修理。”一看就没走心。

    不过他二人都是平时不爱往风月地里钻的性子,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再有几人站出来告辞,或是真有事,亦或者只是推诿。

    到最后分成数拨各自离去,最大的一股向着平康坊的方向。

    于阳煦忽然反应过来,“徐大儿子怎么在梁国公府?”

    旁边同僚解释道:“道是梁国公极是喜爱这个外孙,常和友人吹嘘长大后定然精通乐理。”

    穷苦人懂乐理只会让人往倡优下九流想,但富贵人家若有此天赋,那就是修身养性了。

    末了补充一句,“他们父子俩长得挺像的。”说完才觉画蛇添足,谁家父子长得不像了。

    高娶自然要在旁的地方受些“委屈”,但徐昭然表现得坦坦荡荡,若是善于自省的人尚得怀疑是不是自已小人之心了。

    白秀然大面上表现得有礼有节,但只要细数这位贵女近几年在长安城中干的大事,就知道不是什么贤惠小娘子的做派。

    诰命比徐昭然的官职都高,徐昭然要真混去平康坊,哪怕有同僚公务遮掩,无论是论公还是论实力,折不折不知道,但肯定够喝一壶的。

    于阳煦认为白秀然的性情称不上温顺,但这这种私下评论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说出来。一来非议同僚妻子,二则不想惹上麻烦。

    徐昭然能和白家联姻,平白得一桩天大的助力,受点委屈也是应当的。有些人想受还没资格呢。

    第936章

    太平县城

    段晓棠可不知道,她在遥远的长安再度陷入三角关系的传闻。此刻正在一处高地用望远镜观察城中的布防。

    等武俊江押送第一批也是绝大部分粮食回来,段晓棠立刻将行营的防务交接,率兵出征。

    自从第二拨攻势开展,薛曲安排诸将以及在东边候命的郡兵从不同方向进攻,不断挤压乱军的生存空间,将他们包围起来。

    两卫的优势除了兵强马壮,还有一个将广。此行不光随军的将领多,一些积年的校尉也有实力单独领兵征伐。

    先前文城一战,两卫靠的是骑兵的闪电速度,打了乱军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他们就知道慢慢被蚕食是什么滋味。

    说“慢慢”是给乱军贴金,今日失一堡,明日失一镇,后日失一城。看着是层层推进,一点一点的不多。

    但诸路大军齐进,数个方向承受莫名的损失就难以接受了。

    他们明明制定了最严密的防守方案,可朝廷的兵马却趁着夜间巡查人马不足的空当,直接徒手从城墙翻上来。

    不是一个两个,是成群结队的,一旦让他们爬上墙,城门打开,就注定败局。

    防得了白日,防不了黑夜;坚壁清野让两卫难以就地造攻城器械,却不想人家是徒手攀爬。不够高耸坚固的城墙坞堡,在两卫面前和纸糊似的。

    两卫真同乱军较了真,才知道什么叫神兵天降,什么叫土鸡瓦狗。

    绛汾两州许多头目堡主做好依靠工事慢慢耗着的打算,最后莫名其妙被人摸了家。

    有的人输的糊里糊涂,有的自以为勘破手段,日夜让人不停在四面城墙上巡逻,城中人心人力消耗翻倍,加上河东世家那些“蛊惑人心”的书信,许多地方闹出内乱不攻自溃。

    段晓棠放下望远镜,刘耿文说起昨夜先行过来侦查的结果,“城墙上都是火把和人,夜里防守半点不曾放松。”

    刘耿文现在敢拍胸脯说一句,论夜袭右武卫天下第一。但人家不分白天黑夜的防守,着实有些难缠。

    段晓棠轻嗤一声,“虚张声势而已。”

    刘耿文一时不解,“哪里虚了?”

    段晓棠:“点火把需要木柴和燃料,谁知道这座城会被围多久,不得省着点用么。”

    “你昨夜看到的火把,多少是固定的,多少是移动的?”

    刘耿文记不清火把的分布,只能道:“影影绰绰看见不少人影。”

    尹金明戳破真相,“依晚上的光线,就是在城头上扎些稻草人借箭,你都看不清。”

    段晓棠:“信射进去了?”

    刘耿文立刻道:“天一亮就射进去了。”

    他们只管发信,至于信件会不会到收件人手上,会不会被当做通敌而蒙难,可就管不着了。就像河东的世家只管写信,大家都只是站在自已的立场上做出选择而已。

    段晓棠:“打仗不能总想着取巧,这一战照常规的打法来吧。若到约定时间没有动静,即刻进攻。”

    底下众将官领命。

    说来有些不讲武德,旁人招降一次不成还有二次。到了时间再来回嘴炮几句劝上一回,哪像段晓棠上来直接动手的。

    但能预先射进去一封信通知,已经违背段晓棠惯来的做派,毕竟她没学过招降,敌军若是不主动些望风而降,只能打了。

    都是他们逼她的。

    段晓棠:“通知唐高卓,做好准备。”准备接收一整座城池。

    段晓棠没说大话,未时许唐高卓与孙昌安进入县衙发号施令。

    唐高卓:“封存县衙内文书和府库,甄别出的头目送去军营看管。”县衙的牢房靠不住。

    “每伙军土跟随衙差深入里坊,晓喻百姓谨守门户,非必要不得出门,不论朱门竹门一视同仁。但凡有趁乱作奸犯科者,一律从严从重。”

    最棘手的城防巡逻和降兵处置自有另一批人处理。

    唐高卓只是临时过渡期间县城民政方面的负责人,到处缺人,后头谁来接手尚无定论,但猜先来的是范成明。

    对附逆人员和家族的甄别审讯,尤其是最重要的抄家,总得有人来干。范成明的本事有口皆碑,长安三司都少有人比他手艺精湛经验丰富,是无数活体例子堆出来的。

    临到傍晚,段晓棠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收信人怎么样?”

    唐高卓:“伪县令没来及动手,只将他关到牢里囚禁起来。现在人放回去全家闭门不出。”最后何种下场结果,全看上头一念之间。

    段晓棠:“哦。”

    范成明总算赶在关城门前窜进来,开口通报吴越的行踪,“七郎停在后一座城。”

    段晓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和吴越的队伍只差一日路程,若快马传信,费不了多少时间。两支军队互为犄角,若前方战事陷入僵持,吴越武俊江还能从后方增兵。

    段晓棠交待道:“去见人犯吧。”

    在场所有人都没觉得段晓棠安排范成明有什么不对,包括范成明本人。

    唐高卓在前头引路,从袖中掏出一张便签,“范将军,这是从衙差口中问出的一些话。”除了简单的口供,还包括本地大户先前的所作所为。

    他不干脏活,但可以做一些前置工作。

    范成明快速瞟一眼,肯定道:“有前途。”

    有范成明唐高卓两个经验丰富的专业人才双贱,不,双剑合璧。不过半夜时间,对县内诸多人员的命运就有了初步定论。

    现在战事不算太急,范成明也不忙着趁夜抄家,平白扰得人心惶惶。等天亮再说吧。

    次日上午,吴越带着一支略显臃肿的队伍疾驰至新光复的太平县城。随行的除了护卫、候补的官员,还有一部分的河东子弟。

    入城后所见,家家门户紧闭,荒凉中竟还带着一丝安宁。

    毕竟这支朝廷大军入城后没有烧杀抢掠骚扰百姓,清早起来后虽然有些动静,但那都是大户人家,和小民没甚干系,心不由得放下半截。

    柳星渊只知晓这座城池不是降而是攻打下来的,入城后急忙找范成明询问前因后果,昨日射入城中的招降信是他父亲柳嘉祯所写。

    范成明的话,决定他接下来称呼那人世叔还是某某。

    第937章

    振聋发聩

    柳家那位世叔没犯多大罪过,只是碰巧家业在此处没得选,只得和叛军虚与委蛇。

    柳嘉祯那封劝降信到得正是时候,忽的一下人被下狱,虽没来的及“拨乱反正”,但自身的立场明明白白,和乱军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范成明不想一杆子把人打死,这法子往后还有用处。现在把人抄了是能得一笔钱帛,但往后的工作难开展。

    绛汾两州的土族豪强就得想想,会不会被两头杀?朝廷的信誉一点都不高,经不住一两次消耗。

    柳星渊长舒一口气,世叔还是世叔,证明河东柳氏的面子,在朝廷和地方都吃得开。

    柳星渊:“范将军,不知我可否去拜访世叔?”

    范成明:“去吧,没事,多宽慰老人家几句,太平县已经太平了。”两卫和地方的关系需要润滑。

    柳星渊明白意思,笑道:“我会与世叔转达的。”

    段晓棠百忙之中,不是托词,她是真的很忙,收到杜乔求见的请求。

    段晓棠:“请他进来。”以杜乔谨慎的性格,不可能的冒冒失失做出不合理的举动。

    杜乔进入临时征用的帅帐,眼睛微微愣神。他不是没见过段晓棠穿甲,却是第一次见她战时的模样,甚至这已经算是战后难得的休整时间。

    没带头盔,头发团成一个矮髻,额前几缕碎发落下,凌乱缺乏美感。肤色称不上白皙,唇上微微有些干皮……整个人刚毅而果敢,稳健而威严。

    忘记她的性别,只知道面前的是一位南征北战的将军,或许这就是她本该有的模样。

    段晓棠省去寒暄,“有事么?”

    杜乔气定神闲道:“我打算留在太平县,担任太平县尉。”先下手为强,为自已挑一条更适合的道路。

    段晓棠眸光一沉,肃然道:“怎么选了这个地方。”以世人的评价标准,太平县算不得好位置。

    杜乔微微一笑,“就当这个名字兆头好吧!”

    大吴州县名字难道有兆头不好的吗!

    杜乔仔细考虑过附近几个州县的优劣,论实力太平县排不上号,但也有他地及不上的好处。比如地形气候适合红薯种植,比如本地没有实力庞大的豪强土族……

    段晓棠知道杜乔必然有他的理由,只是不解,“怎么选个县尉呀!”

    县尉一项重要职责就是治安缉盗,杜乔的身体素质能在盗匪面前逃脱就谢天谢地了,还缉盗呢。

    如今百废待兴,官缺严重,明明可以选一个更偏文职的岗位。

    杜乔心知段晓棠不大关心地方官阶,解释道:“以我的当前的品阶,只能任县尉。”是他不想做县令、主簿、县丞么,是做不了!

    段晓棠:“玄玉他……”

    杜乔:“他是京县尉。”

    段晓棠知道自已常识亟待补充,转移话题道:“那些藤苗呢?”

    杜乔:“在后头,明日就到了。”

    后面还有一支辎重队伍,前有段晓棠后有庄旭照顾,杜乔在行营勉强吃得开。他说要把段晓棠当念想的红薯带走,辎重队伍看在两位上司的面子上,帮忙捎上了。

    只是庄旭有些奇怪,祝明月千里迢迢给段晓棠送来的红薯花,眼看见不到它开花结果酿酒,转送给杜乔。杜乔偏偏要带着这一堆充满纪念意义的沉重东西赴任。

    杜乔的解释倒是无赖,“睹花思人,往后酿酒,何乐而不为。”

    说起来环环相扣,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随意干涉他人的决定是成年人之间的界限,尤其杜乔这类很有主意的人。

    段晓棠帮不上其他忙,只能道:“目前太平县内的民政由唐高卓负责,你们是老相识,待会找他便是。”

    送杜乔到门口,沉声道:“保重!”

    杜乔回应道:“你也保重。”我们都该有光明的未来。

    另一头为表诚意,柳星渊柳琬共同上门拜访兼安抚某位世叔,说起来他们之前并未见过,两家没多少利益干系,不过是偶然认得柳嘉祯而已。

    偏偏柳嘉祯想起这位数面之交朋友的籍贯家世,秉承着不管有没有枣打一杆子再说,欣然给他写了一封招降信。

    若不知根底的人只看信上情真意切的文字,还以为他们有多深厚的情谊呢。

    初知道有这么一封信的时候,“世叔”都快骂死柳嘉祯了。他只想在这个乱糟糟的世道里保全性命和家业。苟了那么久,两卫能否攻打进来不知,但他马上可能死在乱军刀下。

    哪知道城外的军队不讲武德,说打就打。没来及上刑场在牢里晃一圈就被放出来,由此洗脱“污名”,看来有些牢狱之灾不是不能受。

    此时对两位远道而来的世侄自然和颜悦色,倾尽一切表达友善。

    返程路上兄弟俩并骑,柳琬眸光一沉,“七哥,世叔所托之事,我们不能做,至少不能由我们出面。”

    说来简单,那位世叔担惊受怕惯了,已成惊弓之鸟,迫不及待想找一根大腿抱上。

    柳家兄弟是柳家下一辈的顶梁柱,但长辈尚在,实际没多大能量,于是目标转向已成一方独立势力的吴越,虽然根本没见过,连吴越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投献的法子无非几种,那位世叔刚好有一位女儿正当年华,模样也标志。说是陪送一份不菲嫁妆,实际就是送给吴越的私财。

    正室做不了,连侧室都难指望,大约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妾室。但能和河间王府牵上线,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柳家兄弟中间牵线搭桥,好听点叫保媒拉纤成人之美,难听些就是老鸨拉皮条。

    柳琬倒不是顾忌名声,说到底他们这些世家男女外表光鲜,但谁的婚姻又不是一桩买卖呢。无非是出卖得好看还是难看的差别。

    他回乡晚些,没亲眼见证段晓棠口出狂言的时候,但“笑话”听过不少人转述。

    我们拿的那点俸禄,还包括卖身?

    振聋发聩!

    第938章

    当年隐秘

    段晓棠的为人不能以常理揣度,吴越少有和河东子弟们直接接触,恐怕也是一个剑走偏锋的。

    万一给他献美,脑子一想歪以为是逼他“卖身”,造成误会就不妙了。

    柳星渊亦是想到此节,别到时好事变坏事甚至变成丧事。功劳苦劳没得着,平白沾一身腥。

    两卫的将官大多是世家土族出身,但居长安多习武事,和河东人聊不到一块去。

    一个个表现得神神秘秘的,旁的高官过境,恨不得敲锣打鼓将自家的喜好说的明明白白,好财好色好风雅……总有一款喜欢的,让地方提前预备好。

    偏偏到南衙两卫这儿,一个个捂得严实,光知道范成明私下好酒,好财那是真的也是装的。

    柳星渊:“问问范将军吧!”行营待久了知道这帮人最喜欢开诚布公,拐着弯说话只会厌烦。

    范成明听完传话,脸上全是一副傻了的表情。不知是他本来就一副傻像,还是看柳家兄弟俩傻。

    柳星渊发誓,他绝对没有添油加醋。

    范成明结结巴巴道:“不是,这……”见段晓棠从门口经过,急忙把人叫进来,“段二,你来评评理!”

    段晓棠听完同样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睛什么时候瞎的!”但凡晓得一点吴越的内闱事,也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呀!他绝不会看在姻亲关系上网开一面的。

    范成明情急地拍拍段晓棠胳膊,不知是阻止还是起哄,“和眼瞎没关系!”

    柳琬心领神会,在两个心腹的眼里,吴越不堪为良配。

    范成明手指摩挲下巴,面露为难之色,“其他都好说,但人实在是难办!”

    河间王府家大业大,不缺一座院落一双筷子,但事不是这么看的。

    吴越这边把人和东西一收,按照长久以来的默契,代表大家是一伙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人吃颗定心丸,有利于地方安定。

    但因为某些历史原因,吴越不会在战时收受美色贿赂,事情卡在这儿。

    范成明扯一个场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要是收了人,七郎回京恐怕得被王爷收拾一顿。”

    段晓棠不知内情,只觉得迷惑,吴岭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教训儿子?试图代入土著的思维逻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段晓棠深得社畜三味,“报给世子吧,请他自个决定。”哪怕明知上司会如何选择,但是应报则报。

    果不其然吴越义正严辞的拒绝了,理由光明正大,军规森严。人不要,但钱可以收,毕竟是一番“心意”。

    柳家兄弟只是传话,见好就收,只道再去安抚一番世叔。

    段晓棠和范成明并行离开,好奇道:“你们何时这么有节操了?”

    不是说应该收下人,而是吴越范成明不约而同表现出抵抗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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