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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祝明月不信世间有完人,不论日常交往还是两性关系中,尤其是后者,她对手上没捏着把柄和短处的人,总是格外忌惮。

    照段晓棠的想法,祝明月是标准的婆婆心态,可怜的小媳妇杜乔,要没被她的钛合金利眼挑出毛病来,难以善罢甘休。

    林婉婉就是cP粉心态,看谁都是甜甜甜,绝不出头作恶人。

    耿鸿坐在桌案旁盼星星盼月亮,盼到花儿都快开了,终于把室友盼回来了。赶忙招呼道:“长林快坐。”

    杜乔:“你先吃便是,不用等我。”

    耿鸿不多客气,“段将军送的汤,刚刚我闻到香了!”杜乔朋友送的汤,不好吃独食。手指在盆碗外边轻触,“还是温的。”不多问两人出去做什么了。

    杜乔坐下,“赶快吃吧!”

    耿鸿揭开盖子汤白汁浓,将汤汁食材各舀入碗中尝一口,口味咸鲜,肉质酥肥,笋清香脆嫩,鲜味浓厚。

    耿鸿感慨道:“终于活过来了。”

    第922章

    我不认识

    行营内作息一致,晨钟一响所有人窸窸窣窣准备起床了。

    杜乔耿鸿简单洗漱用过朝食后,去文书营候命。他们上午处置文书,下午训练。

    整个文书营由十几座的大帐篷组成,除了几位识文善字的将官,还有一个隐形的领头人,吴越的幕僚符存。

    加上他们,现在三拨文书,两卫自有的,以及来镀金的河东子弟,总不在营里吃白饭吧!

    几拨人的区别肉眼可见,军中的文书们不管出身高低,穿着打扮都尽量简单利落。河东子弟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经过时带起一阵香风。

    好在对被长安抛弃的低级官吏而言,这群世家子弟没表现出眼高于顶的架势。是他们个人品德好,还是被行营角落里关着的两人下场所震慑?

    军营照常理说文书内容该是最简单的,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有“繁文缛节”,而是往常军营内多是目不识丁的大头兵,只少数将官有文化。

    但段晓棠通过《五字经》对普通军土开蒙,带来的另一个副作用就是右武卫需要处置的文书量急剧增加。

    军土会认字写字后,将情况落实在纸面上,方便日后表功、追究责任。与右武卫一同立营的右屯卫不得不参与进这场内卷比赛。

    文书们的一项重要工作内容就是将那些张牙舞爪,甚至缺胳膊少腿的文字重新誊抄一遍后入档。

    右武卫实用性第一,孙安丰走到冉智明面前,热情道:“听说冉大人原先在户部做事,我们这儿最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了。”户部任官都得考较算术。

    冉智明受宠若惊,“孙中候,使不得,使不得。”

    孙安丰:“你用算盘还是算筹?”

    冉智明听懂意思,“算筹就好。”

    孙安丰:“随我来吧!”

    河东子弟们术数比起诗赋一道差上不少,而且不比这群小官值得信任。军中涉及计算的事务,必然与钱粮军械相关。

    除了冉智明因为特殊才能被叫走,其他人无差别的被当做的无情的抄写工具人。

    重复性的机械性劳动叫人不用胡思乱想,杜乔揉揉微微有些酸胀的手腕,军中提供的笔墨和长安吏部用的,没多少差别。

    斜对面柳琬表情就没那么好了,不知该按眉心还是揉眼睛。

    既然能流入文书营,就不是机密消息,薛宇达凑过来瞟一眼就断定,“段将军写的。”

    柳琬:“薛九哥认识?”

    薛宇达:“军中只她一人会用这种笔。”似炭非炭,字迹比寻常簪花小楷更小。

    鉴于大庭广众之下,薛宇达倒是把剩下半句,“你是没见过她的毛笔字”压下去。0302

    初学者的字丑得相似,但段晓棠的字笔顺都是对的,从行笔就知道绝非初学,但写的软趴趴无筋无骨,一看就是没救了的那种。

    真正是让薛宇达留心的,是薛曲一次无意间提起,吴岭每次看段晓棠写的东西,都是一边按着额头一边忍着看下去。

    试问一个上位者何须委屈自已受这种苦,除非段晓棠写的东西极为重要,且时间紧迫来不及安排人誊抄。

    柳琬实在不想受这种苦,打量四下能否将这份活计推出去,左看右看薛宇达指望不了,对面的官员们也不熟,身后只剩裴子卓一人。

    他来文书营纯属凑数,符存孙安丰都不会给他安排任务。要不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要不握着笔回忆昨晚听的三国内容。

    孙安丰咬死不交出《三国演义》全本,裴子卓求爷爷告奶奶都不行。其他世兄或者被从小打到大的发小更指望不上。只能自食其力,运用有限的文化知识将听过的故事记下来。

    偏偏柳星渊等人每次听过后,都说这儿写的不对,那里有疏漏。闹得脑袋空空的裴子卓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庄旭来找孙安丰取一份文书,顺便遛弯。

    孙安丰从案牍累累的书案上翻出来,庄旭接过,忽然问道:“这一份谁写的?”

    孙安丰摸不着头脑,“不是杜将军发来的吗?”

    庄旭谨慎问道:“谁抄的。”

    话音刚落,帐内几个临时文书顿时正襟危坐,难道抄错了。大家都是熟手,这种低级错误不应该啊!

    孙安丰翻来覆去查看一番,老实应答:“杜大人过的手。”

    庄旭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转头对杜乔客气道:“杜大人字写得不错,有没有兴趣长留军中?”

    薛宇达闻言有些奇怪,杜乔字迹工整,一看就是自幼下了苦功,只是不曾临摹过书法大家的字帖,少了几分韵味,满是匠气。庄旭不可能眼拙到这个地步吧。

    杜乔不知何处引发庄旭的兴趣,婉拒道:“在下一介文弱书生,实在没这福分。”

    强扭的瓜不甜,庄旭也不强求,“哦,那杜大人认识什么老人、道人么?”

    杜乔正色道:“不认识。”南山老人、梅花道人是谁?

    庄旭不过多纠缠,拿上需要的文书就走,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许多人知道杜乔是段晓棠的挚友,以为是看在后者的面子上。

    岂料庄旭出了文书营找到段晓棠,“严刑逼供”道:“段二,老实交待,那《五字经》是不是你的好邻居写的?”

    他看过《五字经》、《三国演义》的原本,以为是段晓棠找将门之人弄出来的,其中涉及不少兵法知识,段晓棠又刚好认识几个朋友。

    庄旭原先的怀疑对象是李君璞,有传承有学识,听说吴岭连杨章的手稿都送给他了。

    结果今天看杜乔的字迹,刚好和《五字经》合得上。试问以段晓棠怕麻烦的性子,会专门再找人誊抄一遍?右武卫又没给她送过田庄。

    汇总兵法精华不一定要武将来做,读书好的文人也可以。最重要的是,干这么大活,几顿饭就打发了,只能是好友之间。

    段晓棠不承认也不否认,“事过得太久,忘了!”

    庄旭一看她的态度就知道猜对了,“这样的人才,该拉到我们右武卫来呀!”

    第923章

    生出猜忌

    段晓棠:“又不是炖佛跳墙,什么好东西都想往里放。”

    庄旭不曾点破,也是因为杜乔若有这份心思,恐怕比唐高卓更快弃文从武,连人脉都是现成的,结果现在不声不响地做个小文书。“右武卫不一样,有不少文职。”

    前方战将实力强,后方能给文职发挥的空间就更大。

    庄旭拍着胸脯保证,这场战役中,他们这些文职将官的哪怕随军出发,也比去地方任职安全性更高。

    当然,仅限于这一战。

    段晓棠:“志不在此。”不说废得差劲的身手,杜乔对沙场建功真没多大兴趣。

    庄旭心细且记性好,幸好是被他发现的。要换右武卫招聘专家范成明,不管瓜甜不甜,先扭下来放自已家里才算。

    庄旭解决一桩多年困惑就将事情放下,空闲时只交待孙安丰多照顾杜乔几分。好歹是右武卫几万军土隔空的师父。

    孙安丰顿时面露难色,提醒道:“校尉,那是段将军的朋友。”

    庄旭电光火闪间明白他的顾虑,气极反笑,“不是范二那种照顾。”正常人的照顾。

    范成明真是个祸害,遗毒甚广。右武卫的人连正常话和黑话都分不清楚了。

    孙安丰忽的捂住脸,在上司面前贻笑大方了!

    杜乔等人刚在行营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忽然受到吴越召见。众人惴惴不安,上次见面算不得什么好回忆。

    吴越不管他们有多少心思,无情地通报情况,“长安已择定三州部分州县官员,不日启程。”说完也不管这些人的心理活动,直接让人出去了。

    回到自已的地盘,几人随意进了一间营帐七嘴八舌商量起来。

    他们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被发配过来的,但事到临头,有人来抢他们的官职就不行了。

    耿鸿是吏部出来的,还能不清楚他们的效率吗?笃定道:“肯定不满员!”

    冉智明:“可这次有州级官员来!”若也是像他们满腹怨气发配来的,以后日子有的苦了。

    耿鸿习惯问杜乔的意见,“长林,有什么想法?”

    杜乔没在地方任过职,好在小伙伴给了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不要附郭县。”

    冉智明:“附郭不好吗?”热闹繁华。

    唐高卓已成编外人员,还是热心出主意,“大师啊,附郭县你就是最小的一个,头上几十个全是婆婆奶奶。”

    这个比喻太形象,所有人果断抛弃貌似坦途的出路。

    杜乔:“现在有个选择,是在刺史到来前先择定任地官职,还是等刺史来后统一安排。”

    三州形势复杂,以吏部的效率,定然只选了人,没有安排对应的官职,所以他们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两种方案各有优劣,前者更符合个人期待,但若要抢这个时间差,必然要亲入前线,危险重重。且不知未来上司性情如何,若是个气量狭小的,或许引来生恶。

    后者听天由命,胜在稳妥。

    事情不到临头,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思考。

    帅帐内庄旭禀告这些官员的动态,“毕竟在衙门里历练过的,做事勤勉踏实。除了唐高卓,无人接触陆郑二人。”

    杜乔等人虽与河东子弟每天在不同的场合待在一起,但实在混不到一起去。一个混官场职场,一个混名利场。

    段晓棠结束巡营归来,吴越将一封已经开封的信件递给她,“薛大将军写来的。”

    吴越不管薛曲在前线用何种战术,但有些不仅仅是战事。

    段晓棠深知薛曲是个文化人,看他的信估计要费不少时间,“先说说简介吧!”

    吴越:“隗贼手下一将领通过中间人试探,想要投诚。”

    段晓棠:“谁?”

    吴越:“单俊达。”

    段晓棠将反贼的背景资料背的滚瓜烂熟,“隗建柏手下能排进前五,与他一块起兵,和游景焕亦有姻亲关系。”两边都靠的上,但诛九族的时候哪边都跑不了。

    这样的人物都心生降意,可见乱军的内部的日子不好过啊!

    最关键的是,“单俊达手上有原绛州五位官员的血。”这是他亲自动手杀的,其他说不明白的暂且没算。

    段晓棠不觉得以吴越庄旭的谨慎,会接受这么大的政治风险。朝廷可以不管虐民,但屠官就是挑战国家威严了。

    除非前线劣势,或者单俊达能带着整个绛州投降。

    庄旭强调,“是原绛郡太守和他的四位属官。单贼辨称手下自行其是,他并不知情。”

    有事临时工,放之四海古今而皆准。

    段晓棠不打算转圈子,直言道:“你们怎么想的?”

    庄旭一副神机妙算的模样道:“把消息透出去,引得他们互相猜忌残杀!”借刀杀人离间计是也。

    段晓棠扭头瞧一眼透过门帘露出的天光,大白天想得挺美。“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吴越虽知段晓棠没有刺他的意思,却不得不轻咳两声提醒,“别说胡话!”

    段晓棠知错能改,换了一个更妥当的说法,“单俊达一方豪强,本部有八千兵马,其中至少两千是他自行招募供给粮草。”完全听命于他的私兵。

    结论便是:“两卫在外紧紧逼迫,哪怕单俊达投降意真,隗建柏游景焕暂时都不会动他,反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兵权就是底气,内耗需要实力。单俊达与其说是下属,不如说是小股东,如今想的不过是脚踏两条船,留条后路而已,无论给自已还是家人留。

    大小股东之间关系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擅杀单俊达说不定引发崩盘。

    庄旭不忍心自已的“毒计”就这么废了,“难道什么都不做?”白白放过这个把柄。

    段晓棠:“信照旧放出去,有时候一点点猜忌大有作为。”

    互相猜忌的人,怎么可能在对外时拼尽全力呢?

    吴越将打击扩大化,“河东与三州接壤往来不断,”说不定现在绛汾二地中还有他们的姻亲旧眷,“让那些河东子弟,不,他们家中长辈给两地的熟人写信。”

    第924章

    回到长安

    年轻人说到底只是小辈,不能做家族的主。

    吴越曾翻阅过氏族谱系,三州与河东世家有联姻之旧,其中若有人卷入乱军,诛九族时将河东世家全拉下来不大可能,但的牵连一二是可以的。

    现在让他们写信招降,是为了洗干净他们可能沾上的泥。

    吴越:“绛汾二地卷入的土族豪强,若诚意投降,可以酌情轻判他们的罪行。”比如家族里少杀几个,多流放几个。

    若说赦免,鬼都知道是假话。吴越给人感觉文弱,但他一路征战,从不搞绥靖,甚至还有点不死不休的意味。

    庄旭:“世子恐怕得亲自和那些河东子弟们谈。”涉及家族延续,他出面传话分量不够。

    吴越从善如流,“让他们稍后过来吧!”既然要猜忌,只几个人哪行,所有人都猜忌起来才好。

    不光要乱军中人互相不信任,还要他们对治下豪强土族心生疑窦。绛汾二州乱到如今的地步,留下来的绝非羔羊。

    到下午时,耿鸿回文书营补了一点上午没完成的任务。到校场时见这儿也没多少人,疑惑道:“河东那帮人呢?”

    冉智明:“似乎被世子召去了。”上午找他们,下午找河东人,也不知道吴越一天天在忙什么。

    耿鸿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递到杜乔手上,“长林,这是通过吏部公文传来的家信,缓了好些天才收到。”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杜乔心中千般火热在看到信封上的文字凉了半截,“杜乔安启,杜若昭寄”。

    信不是家里人寄的,也不知长安哪位朋友的手笔。

    杜乔不急不缓将信收入袖中,神色如常向众人道:“是家中幼妹代笔。”

    此刻薛宇达等人刚从帅帐出来,回到装饰得精致的营地。

    司马修永:“这信到底报不报?”他们在行营角色既是人质也是信使。

    薛宇达:“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他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锦上添花或者说落井下石。

    从每日接触的文书来看,虽是迟了几日消息,但可见前方形势大好。

    这时候河东世家站出来作保招降,手到擒来。日后这些功绩都会转化为家族的势力以及他们本人进阶的资本。

    来行营的世家子弟有的是嫡支的承嗣子,身份贵重,比如薛宇达柳星渊,有的只是家族中身份相对受重视的年轻人,甚至都不一定是家主一脉。

    唯独裴子卓有些迷糊,“给谁写啊?”大哥还是伯父?

    柳琬知道裴家的情况,“都写吧!”家主是大房,兄弟俩是二房。偏偏裴子晋已经出仕,眼看就是裴家下一代的中坚。

    话说另一头,武俊江把先遣兵派去河东,自已也赶紧去老行营准备。运粮的军土民夫远远在后头由部下带领慢慢走着。

    慈州境内被上上下下梳理许多遍,武俊江不虞乱军越境过来骚扰,当前线的薛曲等人是纸糊的?

    靳华清等人赶来别苑,可算解了齐锐锋林金辉的燃眉之急。

    别苑囤积如此多粮食,林金辉天天心惊胆战,生怕有人心生歹意来抢粮。

    别看他是将官,但没在战场上取过多少战功。一天天使人溜出去到各大粮店打听粮价,几日来河东的粮价每斗涨了两文。

    略有涨幅,尚在可接受范围内,但林金辉真怕哪天一睁眼,粮价飙到天上去。

    他手上有兵,倚靠两卫的关系,河东世家定然会回护一二分。但林金辉服役这些年,深知身怀利器的确是势,但在愤怒的百姓面前只是空话。

    三州难道没有郡兵、世家和豪强么,不一样被乱军裹挟的百姓撕成了碎片。

    齐锐锋都有些看不下去他的战战兢兢,白天兴奋于大笔粮食入库,到晚上又在被窝里担忧安全问题,他一个半残废都没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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