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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河东司马家和晋朝司马家是什么关系?”

    范成明撇嘴道:“就是一家的,现在河东司马家就是汉末的河内司马家。初代家主和司马懿是亲兄弟。”

    庄旭解释:“听说兄弟二人政见不同。”一个大魏忠臣一个篡魏逆臣,是本心出发还是分头下注,谁知道呢!

    这也就难怪同为河东大族,司马家的子弟显得默默无名。

    范成明:“这些还是次一等的土族,最顶尖的五姓七望。上次过河晃荡一圈的安德县公,就是弘农杨。”

    公主之子,五姓七望出身,年轻气盛什么祸都敢闯。

    庄旭感慨一声,“千年贵胄。”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说得难听点,大吴都寄了,杨家也同样显赫。

    孙安丰矮一口气,“毕竟是关西孔子的后人,四世太尉。”

    段晓棠反应过来,“三国杨修那一家?”

    庄旭点头,“对啊!”

    段晓棠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他们家往上数是司马迁的女婿,再往上数分了项羽一条大腿。”

    现在网络上都传遍了!现代人通病,杂而不精。

    庄旭:“和西楚霸王有何关系?”

    弘农杨氏认定的始祖杨敞,也就是段晓棠说的司马迁女婿。

    段晓棠:“项羽乌江自刎,尸体被汉军哄抢。在这场争夺中,一个小兵抢到了项羽一条大腿,因此封侯。”

    一条大腿造就千年世家。

    孙安丰猛拍大腿,“赤泉侯杨喜。”

    难怪司马迁在项羽本纪中描写的如此生动,原来亲家祖上和楚霸王有过“亲密接触”。

    范成明想到差点让他倾家荡产的霸王假刀,想到周水生抢到了杨胤的脑袋……

    庄旭眨巴眼睛,传言段晓棠的祖先是汉末躲避战乱迁徙,知道这些事不足为奇。

    弘农杨氏为何追认杨敞为祖,不认杨喜,除了明面上的时间代系太远,也因为起家的方式着实不光彩。

    靠“抱”项羽的大腿封侯,说出去能听么!

    连范成明这种愣子都知道,但凡不是想把弘农杨氏得罪死,这件事就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人家品牌形象经营千年,起家就是西汉高官、名土女婿,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但再往上数几代,那祖宗,啧啧啧……

    范成明转角就去了吴越的营帐,敌人的短处当然得拿捏一下,不能明面上说,还不能私下传么?

    长安的酒楼花楼,给我燥起来!

    第841章

    互相扯皮

    吴越当然没同意这个荒唐主意,世家的名声都是互相吹捧起来的,今天揭弘农杨氏的底,就是和其他家族作对。

    杨家的祖先根底不为大众所知,根源在于知识的普及性。

    杨喜的事迹载于《史记》,杨敞的身世则记录在《后汉书》,两部皇皇巨著,一般人家没能耐收藏。

    有书之家也未必能将二者结合起来,军功起家值得夸耀,只是杨家的这份“军功”着实不大好听。

    看穿的人不是没有,时移世易,顶多让人嘴两句而已。

    唯一让吴越感到奇怪的是,段晓棠如何知晓的,她并不好学,也不爱和这些人打交道。

    吴越不放心地将人找来,问道:“弘农杨氏的事,你如何知道?”

    段晓棠顿时有些迷茫,哪本书哪篇帖子……哪记得呀,“忘了,但就是知道,应该没记错。”

    吴越点头,不阴不阳道:“是没记错。”要没她点拨一回,自已都想不起二者的关系,“类似的还记得哪些?”

    帐内只有两人,段晓棠也不避讳,“早几百年时局混乱,五姓七望的嫡支被砍杀过好几轮,现在要不是旁支继承,就是冒姓。”追认的一个个名人祖宗,也未必经得起推敲。

    以严格的嫡庶神教而论,一个个都不是正儿八经一路嫡嫡嫡……传下来的,通通发卖。

    吴越紧闭双唇沉默些许时候,闷声道:“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别往外说。”

    段晓棠又不是真的莽撞,不以为意道:“我知道。”除非嫌日子太平,想逼人决斗。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句话的出处段晓棠记不清,但觉得很有道理。

    但仰仗一位祖先一个姓氏,得享百年千年富贵,就很没有道理。

    听吴越说起范成明一拍脑袋想出的馊主意,段晓棠只有一句评价,“头真铁啊!”

    她都不敢去赌,没想到范成明想给杨守礼找麻烦的心如此坚定。

    与范成明“同心”的是远在长安的吴岭。

    过往杨守礼在吴岭印象中,就是一个颇受皇帝喜爱的小辈,两人年纪辈分都差了,没有直接交集。3531

    真正让吴岭重视起来,是因为他和洛阳兵一块出征,乱未平反而作威作福,把当地搞得一团糟。

    终于在吴岭的印象里落下一个评语——无用且非常会捅娄子。

    早在两将杀俘之事爆发之前,吴越就一直往长安递折子,常规化地喊没粮,缺但不到饿死人的地步。

    吴越和吏部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一过河立马催着吏部派人,语气措辞一次比一次激烈。

    往常大军出征在外,多是和兵部户部打嘴仗,头一次见到把矛头对准吏部的。

    骆闻是个好人未必是个好官,加之吏部高官们各有各的小算盘,补官的事之前拖拖拉拉将近一年,都没办下来。

    问就是绛郡乱军未平,不忍让朝廷栋梁轻易涉险。

    吴越在前方征战,早打算将地方官当消耗品,炼得出来是真金,炼不出来就是炮灰。

    又不是要把人往混乱的绛郡临汾送,而是安排在已经平定的汾阴文城做事。

    结果吏部办事磨蹭,往常地方主官空置几个月也是常事,还能有佐官处理。

    偏偏两郡如今的不仅主官没有,连办事的佐官都稀少。

    俘虏俘虏没人管理,地方地方没人安抚,吴越和两卫大军动弹不得,只怕前脚进攻绛郡,后脚后院就得起火。

    这办事效率,气得吴越从行营发奏折,把吏部主官们从上到下通通“问候”了一遍。

    段晓棠后来逐字逐句研读过这份奏折,从自身感受出发,觉得吴越说的还比较客气,却不知道为何吏部大佬们会气病几个。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说到底吏部主管官员升迁转任,但吴越和南衙都走的武将路子,管不到他们头上,自然就能不客气。

    耿鸿和杜乔同在衙门蹭一顿午食,两人坐在角落,不自觉说起近来部内的热门事。

    耿鸿冷嘲热讽道:“部里刚择定几个候选,不约而同病了。”

    真病假病一目了然,再是官迷也要顾虑安全不是。

    杜乔在这里待了两年,很清楚以吏部的能量,真要选官是能选出来的。

    如今这副推诿局面,倒不是和吴越有仇。往些风尚官员好清谈轻实务,近些年虽有所好转,但根底摆在那里。

    哪怕吴越出征前已经托人传话,但官员任命是大事,四战之地自该挑选精兵强将,更应该仔细斟酌,一两个月是常事。

    反正已经拖了那么久,没必要再赶这点时候,是不是?

    但随着吴越一封又一封措辞严厉的奏折入京,反倒有些逆反情绪,凭什么你发话我们就要听,上赶着岂不显得吏部在南衙面前低头?

    至于吴越那些“不敬”地言辞,吏部上下倒没有多少义愤填膺,反正他们也没什么部门荣誉感。

    杜乔将一切看在眼中,但人微言轻,改变不了局面。只是从段晓棠寄回来的平安信中,通过只言片语分析当地局势,“两郡生民疲敝,的确需要官吏安排协调。”

    若是普通的主帅或者官吏,短期内军政一把抓还有可能,偏偏吴越是宗室。越催越急,除了需要官吏帮他稳定后方,也担心误了春耕。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民以食为天,今年的耕种再耽搁下去,往后还会再生变故。

    生来富贵的宗亲行兵过处尚且能看到百姓,但远在长安的吏部高官们责任一甩,他们只管官不理民。

    如今两郡让候补官员避之不及,除了穷乱,也因为两卫大军杵在那里,行事必然掣肘。

    就算明面上不归属吴越管理,但你能不给他面子么。头上几重婆婆,日子能舒服?

    杜乔深知如今选官陷入泥沼的原因,六部之中礼吏二部最为清贵,聚集的土族官员也最多。

    杜乔一个科举寒门土子入内,最初也有许多不适应,待了两年多,才慢慢找到一些存在感。

    偏偏择官之时,吏部首选仍是那些土族出身的子弟,眼光高目标长远,自然不愿意吃苦。

    第842章

    议论纷纷

    杜乔接触过的寒门土子倒有几个胆大的想去搏一场富贵,却苦于没有门路。不知到底是一时豪言壮语,还是真有此心,反正让他去是不愿的。

    杜乔连家都搬来长安,规划好了要在天子脚下多熏陶几年,积累官场经验阅历后再谋求外放。

    所有人都以为吴越和吏部的嘴仗还要继续打下去,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传入长安——两将阵前杀俘。

    其中之一是段晓棠。

    杀俘不祥,但从不乏见。

    让人的迷惑的是,段晓棠治军甚严,从无劣迹,武俊江征战多年,亦没有相关前科。

    为何有他二人杀俘的传闻?

    众人齐聚小院,林婉婉笃定道:“不可能,晓棠不可能杀俘虏!”

    白秀然刚出月子,身形微微有些臃肿,但精神尚好,附和道:“晓棠的性子,不会做这种事。”

    祝明月:“消息从哪儿来的?”

    白湛:“我嫂子娘家同河东世家有些渊源。”河东是离前线最近的地方。

    但未曾直说,这消息是直接送到白隽还是白旻的案头,总之不可能到郑惜娘跟前。

    杜乔:“部内疯传。”

    吏部和吴越扯皮这么久,自然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但消息来源不知。

    祝明月怀疑和白家是同一个源头。

    白湛插一句,“吏部这次真做的过分了。”

    吴越是不招人喜欢,但为的国事尽的是公心,反被意想不到的吏部拖后腿。

    杜乔只得叹息一声,“唉!”

    祝明月拧眉道:“都在说杀俘,起因为何,怎么杀的,杀了多少,一概不知?”

    徐昭然:“河东距前线甚远,若真是从那儿传出来的,未必说的清楚。”且不少河东子弟在吴越帐下效力,不大可能背刺两卫。

    祝明月无力地坐下,她突然发现,往常和段晓棠走得近的将官都在出征行列,连个探问的去处都没有。

    河间王府倒有一个身份尴尬的杜和儿,但当摆设的意味居多。

    前线迷雾重重,有能耐拨云见日的李君璞偏偏外放了。

    小院的门铃再度拉响,李君璠进来,说了同样的消息。

    徐昭然:“李三,你从哪听来的?”

    李君璠手往隔壁自家指,“四表哥来找我喝酒,他说的。”

    王玉耶看在李君璞曾经“大义灭亲”,帮她保住性命富贵的份上。提点王宝琼,如果冯睿达找李君璠出去消遣,千万不能放人。

    放出去容易,收回来可不容易,甚至收回来几个都不一定。

    王宝琼自然提起一百个心防备冯睿达,倒不会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毕竟李君璞外放,李君璠在长安孤立无援,没必要和亲戚闹僵。

    但冯睿达想叫人出去,不是王宝琼病了就是李弘安病了。

    一来二去,冯睿达要想找表弟只能亲自上门,王宝琼做好贤内助,酒、醒酒汤、伺候的奴仆通通备好。

    冯睿达串起另一条线,左武卫——范家——南衙,范成明恰恰在军前效力。

    祝明月收拾好表情,诚恳道:“我家有些好酒,能请冯四郎君品鉴一二么?”

    李君璠转身,“我回去叫。”

    片刻后,一身酒气的冯睿达坐在桌旁,戚兰娘奉上一杯蜂蜜水为他解酒。

    冯睿达并没有喝醉,但谁会排斥蜜水呢,除了那个不省心的表弟。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当面冯四哥,背地冯四的做派。看在大家曾经踏过一条船的份上,就不多计较了。

    缓缓喝下一口蜜水,慢悠悠说道:“是范二写信回来,请大将军在王爷面前说点好话。”

    白湛脱口而出,“人是范二杀的?”

    不怪人想歪,范成明这方面风评一般,不然怎么和许多地方官员达成“过命”的交情。

    天外飞锅着实让人眼前一黑,冯睿达不得不替亲上司的弟弟辩驳一二,“范二一直跟在世子身边,后来到行营薛大将军眼皮底下,哪来的机会上前线杀人!”他是躲在后头捞军功的。

    徐昭然重复道:“行营、前线?”看不到战报,自然不知道大军的具体布置。

    祝明月使个眼色,赵璎珞从后院翻出一张纸摊在桌面上,是三郡及周边的舆图。

    以段晓棠如今的官阶,家中收藏舆图倒也说得过去。3900

    明明在舆图上栽过跟头,偏偏不信邪。

    冯睿达谦虚道:“舆图上指点江山的本事我哪有!”

    不及李君璞专业,但基本的军事素养在,指着河东与汾阴交界处道:“大将军行营立在这儿,”手指往上,“随着战事推进,移动到汾阴文城绛郡交界地带。”

    这是范成明的位置。

    冯睿达手指在文城的两个字上敲击数下,“段晓棠武俊江在这儿。”

    白秀然:“他俩怎么会在一块?”

    两人官阶相同,如非必要不可能走在一起,不然谁主谁辅?

    冯睿达:“前线风云变幻,哪说的准呢。”

    两卫的行动路线和最初商议的大相径庭,如果一切呈报长安定夺,黄花菜都凉了。

    冯睿达:“范二的信件原文我没看过,但他不仅给他哥写了,还给右武卫的韩大将军吕将军写了。”

    从这个角度,可以证明此事为真,不然范成明不会这么着急忙慌到处托请。

    杜乔疑惑道:“王爷呢?”

    冯睿达不以为然道:“那该是世子去疏通的。”

    白湛:“他们图什么?”

    立威?

    段晓棠的性格,不可能因为这点荒诞的理由杀人。

    冯睿达:“右武卫一个将官被俘虏偷袭,重伤濒死。”

    徐昭然:“泄愤报仇?”

    冯睿达:“范二的话得打个折来听。”

    事肯定是真的,但人应该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如果不说的严重些,怎么显得自已有理。

    杜乔终究带点文人心性,“不管是否误会,杀俘终归于名声有碍。”到现在也不相信段晓棠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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