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孙文宴若是觉得不公平,也可以一换一。南衙随便一个小纨绔拉出来,一水高门子弟,金玉其外,最是会看眼色,就拿他换了。
乡下老实人孙文宴很是好奇右武卫的练兵方法,休整期间不会训练。
但三卫驻地花样一个赛一个翻新,今天马球赛,明天蹴鞠,后天拔河……
以营旅为单位,一路征战,大多数建制残缺,人员不足,可以两三个合并。
三十二进十六,十六进八……爽快点,一局定胜负。
奖品都来实惠的,吃食布帛。现场发放,绝不延期。
江南大营不少人来凑热闹,甚至亲身下场,可惜多只得一个安慰奖。
如今建制全的只有火头营,周水生不管杨胤首级的事,每天乐乐呵呵在伙房拉面条包包子。
旁人要得了奖励,鸡鸭猪羊送过来,他们意思意思,分点肉帮人整治了。
旁的军土转战几千里,愈发的精悍,唯独火头营,一个个肉眼可见的油光水滑。走出去谁不道一声大户人家出来的。
大营公房内,四人头碰头商量事情。
庄旭:“林金辉和后续的辎重部队,大约三日后到洛阳。”
吴越:“他们来休整两日,我们就拔营回长安。”
庄旭:“嗯。”
吴越:“缴获呢?”
庄旭:“江南大营那份早划拨过去,两卫的还没处置。”
吴越:“洛阳不能出手?”
庄旭:“不大好出手。”
洛阳被围许久,市场没有恢复,且他们人生地不熟,脱手被压价得厉害。
庄旭:“我已经去信长安,问祝娘子愿不愿意接手,若不愿意,也先让恒荣祥帮忙把衣裳鞋子做了,回去再结算。”
一路几千里,衣裳鞋子实在埋汰得厉害,也就现在天气暖和,有些人已经开始打草鞋穿了。
吴越:“东西先着人运回去。”
庄旭:“放哪儿?”
范成明:“你庄子呀!”
庄旭:“装不下。”
他们一路抄了多少土绅官吏的家宅,还有大营和府库。
范成明拍拍段晓棠的胳膊,“你永安渠边上的小庄……”
段晓棠半点不想沾惹,“你们不是去看过么,两间小草房。”
身份暴露暂时安全的消息,段晓棠早通过平安信的暗语传递回去,想必这次,祝明月不大可能接手处置战利品的麻烦,要慢慢琢磨后路。
吴越挥挥手,“你们先出去,我和晓棠说两句。”
范成明庄旭起身离开,把门带上。
吴越:“决定好了?”
段晓棠:“不然呢!”留在军营里找死。
大吴的军队嫌女人晦气,不许女子入营从军,却可以在军营中公然招伎。
吴越也难做,段晓棠的表现太抢眼,不是想退就能退的,需从长计议。
现在朝中氛围诡异,一点火星子,都可能牵连一大批人马。
譬如段晓棠,上从吴岭吴越父子两,中间提拔她的各路将官,以及被她提拔起来的底层将官。
吴越:“有主意没?”
段晓棠只恨之前没趁着战事做准备,让人捅一刀代价太大,但搞个坠崖落河应该不成问题。
又到段晓棠远房表妹唐小段出山的时候。
段晓棠:“我父亲走了,还有三年孝没守呢!”
三年时间,足够她淡出人们视线,另有一个新身份。
吴越:“将门不大在意。”
段晓棠:“孝大过天。”
可以搞出一些灵异事件,比如托梦,老父亲显灵之类。
吴越默默听着不说话,一个儿女是祖宗地方出来的人,说孝大过天?
最保险的办法,早在黎阳仓提过,不仅能保证段晓棠的安全,还能确保不为他人所用。
但吴越担心,再提一次,段晓棠会找机会,一刀把自已捅死,再做成一桩悬案。
盘算一圈,和她同住的几个女人肯定知道,说不定白秀然也清楚内情。
白家父子两来要人的时候,像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她和白家的关系,还是太近了。
吴越:“不如装病?”
段晓棠:“装什么病?”
林婉婉虽懂些医术,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不乏妙手神医和聪明人。
厉害的老中医,一搭脉祖宗十八代都能看出来。
周浦和原本是过来找宁封去看马球赛的,忽的身旁两阵风吹过。
“姓吴的,你给我站住!”
周浦和呆愣,“段校尉。”
宁封结舌,“前面那个姓吴的,好像是世子。”
段晓棠想教训范成明时,从来是把人拖到校场上再动手。
但从没在公开场合对吴越动过手,毕竟来当兵,不是找死的。
范成明和庄旭走在前头,听见动静回头。
庄旭挡在吴越身前,范成明拦腰抱住段晓棠。
范成明略带苦恼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谈崩了!”
庄旭:“是不是误会!”
段晓棠:“没有误会,说的是人话么!”
第625章
当年往事
一不小心连吴越的人籍都开除了。
段晓棠:“你才不能人道呢!”
她是假男人,并不介意,但被吴越堂而皇之拿来作借口,想想就膈应。
吴越:“只是提个方向。”
一种折磨人,又不大好看大夫的病。
庄旭:我们刚才不是谈的公事么,怎么聊到这上头去了?
宁封:虽然不知道牛世子妃现在的状态,但吴越是娶过亲的,段晓棠……
范成明默默放开段晓棠,庄旭不引人注意地往旁边挪动,有些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段晓棠欲要上前再和吴越理论,再度被范成明抱住。
段晓棠命令的口吻道:“放开!”
范成明:“段二,我想了想,他爹我们惹不起。”
“不能正大光明地打,赶明儿回长安,准备两条麻袋。”
那时候,段晓棠的气也该消了。
“走,去看看伙房有什么吃的。”
庄旭亦是拽着吴越的胳膊往另一头走,“校场上马球赛该开始了。”
两队人一东一西,背道而驰。
无论范成明和庄旭如何探问,两人都咬紧嘴巴,拒不交代,怎么谈崩的。
周浦和旁观整场闹剧,“范将军和段校尉怎会想……”去套吴越的麻袋,“他们不是默契无间?”
宁封:“小周,你该不会觉得他们关系很好吧?”
周浦和:“不是么?”
宁封激动得合掌道:“当然不是,他们几个私下关系差得很。”
周浦和:“范将军和段校尉不是世子的心腹?”
宁封:“说来话长,世子和范二打小合不来,范二和段校尉早前有一段恩仇,段校尉和世子之间也不愉快。”
“属于背地里听到另两人名字,都想翻白眼的程度。”
“也就庄三,各方面关系都不错,还能弥合一二。”
周浦和:“那王爷还敢放他们出来走一路?”
宁封:“公事上又不曾拖过后腿。”
“你不知道吧,世子从来不参加范二的生辰宴。段校尉生病,他们去探病,烦的不行,直言往后只要不是病的快死,都别来!”
周浦和自小受的教育,若是信重一个人,就要各方面给他体面。
没想到吴越三人私下是这种关系,体面是什么,能让我舒服么?
宁封胳膊绕上周浦和胳膊,小声问道:“小周,我看孙世子和秦都尉关系也不对劲,他们私下到底如何?”
越看秦景的性情处事不像军中人,倒有点游侠的风范。
周浦和一言以蔽之,“性子合不来!”
这么一想,秦景和孙安世,倒有几分像吴越三人的架势,不过他俩公事上没那么默契。
段晓棠在伙房,连吃两个包子,才把火气压下来。范成明早去旁处,看有没有其他好吃的。
吴越悄无声息地挪动过来,“抱歉,刚刚话赶话,不知道你介意。”
段晓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不介意,但我烦!”
“不过,”拉长声音,“不能人道的是谁?”
通常男人都会回避,吴越脑筋一转,想到此处,显然之前接触过或者知道这类人。
亲王世子的交际圈……不能深思。
有时候八卦的内容不重要,八卦的主人公更重要。
吴越仿佛炸了毛的猫,双唇紧抿,打定主意保守秘密。
半晌声音低哑,语带威胁,“你是……”想半天才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不能这么没脸没皮。”
段晓棠无奈道:“至于上纲上线!”
吴越:“你不想被杀人灭口的话!”
段晓棠听出隐含的意思,主人公位高权重,右手在嘴巴上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明白!”
吴越:“你慢慢烦着吧!”转身离开,他也烦。
待吴越离开,范成明啃着包子挪过来,“和好啦?”
段晓棠:“先记下。”
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柴岳之前的左武卫大将军,怎么被撸下来的?”问范家人肯定没错。
范成明:“违禁与突厥交市,本是死罪,但各方求情,加之刚起头,免死去职。”
段晓棠:“左武卫驻扎在长安,手伸到边关?”
范成明:“李大将军那次败军,十几万大军折进去几万人,边关不能没人守,就把左武卫调过去顶一阵。”
双手合掌又摊开,“结果,出事了。”
范成达后来入主左武卫那么顺利,全因柴岳的铁杆,前前后后与因突厥交市之事被问罪。
范成达再清洗一番,左武卫上下,就跟着姓范的,向吴岭看了。
段晓棠缓缓吐出一口气,就现在所知两个从高官撸成白身的例子,代价都太大。
打败仗和走私,一不小心都死翘翘。
两人在洛阳闲谈,殊不知长安已悄然酝酿出一场风暴。
监察御史龚瑞忽然上折子,参杨胤联合数家高门,截留军需,是为“砍头财”。指使军器监少府监以次充好,克扣粮草,致使四年前北征突厥失败。
杨胤谋反,朝中各个高官纷纷与他划清界限。有人甚至上书,早闻杨胤有不忿之言,自已是如何义正严词斥责的,但终究是一面之词。
但龚瑞上书,他不仅有证据,他还有证人。
现任陈国公冯睿业坐到三司官员面前,身形佝偻,一句话咳嗽三次。
当年杨胤将矛头对准李君玘,不仅因为他是冯家军事实上的首脑,也因为名义上的北征统帅冯睿业身受重伤,寿数不永,人早就废了。
这几年缠绵病榻,深居简出,长安再难闻陈国公府的名号。
若消息闭塞,说不定以为他早死了。
冯睿业一开口就将三司官员吓了一跳,生怕他死在大理寺,让他们担上干系。
冯睿业:“这几年都是偷来的,大夫说我剩下的寿命不到一年,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杨胤覆灭的下场,够了!”
“只是没想到,大郎也不在了。让我下去有何面目见父亲!”
冯睿业居长,他嘴里的“大郎”是表弟李君玘。
冯睿业转入正题,“当年我们也交‘砍头财’,五分,逢百抽五。不知道谁起的头,但你不交,东西领不出来,领到也是一堆破铜烂铁。”
“四年前也交了,八月草原上已经下雪,可我们收到的只有单衣,军械只有面上是好的,实际箭支是钝的,刀是脆的,砍不了几下。”
第626章
牢狱之灾
冯睿业陷入遥远的回忆,“军期将至,不得不出关,突厥骑兵闻着味就来了。”
“所有人和东西,都淹没在大雪里。”
石任:“国公,为何当时不提?”
冯睿业:“那时候,我们连谁在背后搞鬼都不清楚。”
就算知道杨胤在作怪又如何,正如冯晟当年不敢出首一样,说了死得更快。
他是冯晟的嫡长子,李君玘只是外甥。可父亲宁肯把家业传给李君玘也不给他。
小时候三人一起读书习武,自已愚钝,总跟不上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