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白隽在辽东提前卖了杨家的可疑动向,到时要防的不止杨胤叛军,还有借机下注的其他高门。鉴于卫王和牛家的骚操作,白旻引以为鉴,凡是宴饮超过五家的,能推则推。
不过敏感时候,没谁家会不长眼大开宴会,连红白事都低调处理。
李君璞不由得担忧,李君玘的安危。
洛阳方面都没想到,他们从牙缝里挤来的两千兵马,还未出发,东莱大军已经拿下巩县。
洛阳周边连成一片,仅剩的几座附逆城池,孤立无援,不足为惧。
下属提议,“大人,不如用那两千兵马收复失地。”
汪元亮掷地有声,“全部派去陕州,支援范大将军!”
也不知等他们赶到陕州时,还有没有范大将军。
验过信物旗帜无误,洛阳城门大开。
时已近午,汪元亮亲自率领洛阳一众官员迎接,吴越和孙文宴下马,大军继续入城。
吴越:“无需虚礼,汪大人,如今陕州是何情况?”
汪元亮:“今早刚刚收到消息,叛军围攻弘农宫五日不下,反被击退,仅剩溃兵万余人败走。”
照理说是天大的胜利,汪元亮脸上却无多大的喜色。
吴越清清喉咙,语气艰涩,“还有呢?”
汪元亮眼圈微红,“守军损失惨重,李大将军殉国,范大将军重伤。”
重重守卫的大将军都折了一个半,遑论底下的军土。
跟在后头的范成明身子一跌,露出一声哭腔,“哥!”
段晓棠和庄旭赶忙扶住他,范成明的哥哥好歹还能救一救,李君璞已经没哥哥了。
无需多言,吴越也明白,当前情况最好是痛打落水狗。
不能把杨胤放跑,让他重整旗鼓。
但照陕州守军的现状,未必能组织起有效的追击。
吴越翻身上马,“带两个熟知陕州情况的官员,随军走!”
汪元亮:“都准备好了,大夫也有。”
孙文宴命令道:“前军六千人,一人双骑,换马不换人,疾驰陕州。”
原本担心与杨胤主力撞上,打算全军一起行动。
现在杨胤的主力已经被打散,只余溃兵,当然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战场,斩草除根。
吴越吩咐道:“庄旭,你留下,交接巩县事宜。”
庄旭心底挣扎一番,“属下领命。”大局为重。
轮到前军时再度分兵,吴越领着两卫三千人先行。
孙文宴明白不是两卫抢功,是关心情切。
南衙诸卫联络有亲,范成达是范成明的兄长,俞怀光的妹夫。
只恨江南大营不仅人不行,连马都不行。
夜间扎营时,众人听完洛阳官员的讲述,方才知道这一战有多惨烈。
范成达和李君玘借助弘农宫地势,不断消耗杨胤的兵力,同时他们自已也不断被消耗。
打到最后,连军中文书都上阵了!
范李二人也是无法,他们虽守住洛阳,但等不来援兵。若不死拖住叛军,此刻杨胤只怕已经兵临长安。
东莱联军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赶到洛阳,还是慢了一步。
明日吴越和范成明领少量护卫入驻弘农宫,俞怀光和段晓棠分兵去追击溃兵,尤其是追击杨胤及其左膀右臂。
这时候管你是校尉还是中郎将,统统分兵。陕州就是一块乱兵场,到处都是溃兵。
真要把首脑人物放跑,重新组织起势力,才是功亏一篑。
范成明整日神思不定,偶尔打个瞌睡,都要梦中惊醒,喊一句“哥!”
看得宁封都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想着要不要下点蒙汗药,让他好生睡一觉,明日再启程去弘农宫。
段晓棠偷偷把范成明叫出来,从急救包里拿出酒精和金疮药塞到他手里。
范成明愣道:“这是?”
段晓棠:“酒精,如果范大将军伤口感染化脓,用酒精冲淋。会有点疼,小心别咬住舌头。”
“然后敷上金疮药,这是世上最好的金疮药,上回袁四的小命就是靠它救回来的。”
将内服外敷的办法讲一遍。
袁家去六诏的商队带回少量三七,请林婉婉帮忙配药,这点金疮药就是谢礼。
范成达在战场上受创十余处,都是外伤。
他原比李君玘先倒下,他受伤后,李君玘方才接过全军指挥权,结果……
现在不管是洛阳守军,还是左武卫,建制都被打散,就是一群低阶将校各自谋划继续打。
第615章
四方追踪
或者说洛阳守军和左武卫,还能组织起追击,已经是李君玘和范成达平日调教得当。
范成明手里拿着酒精和金疮药,“如果……”想了想还是止住口。
不说从陕州到长安的距离,林婉婉不是能长途奔驰的人,现在也不清楚,范成达的伤是贯穿还是贯通。
只能明日到弘农宫,看过之后再做计较。
大军行到弘农宫附近,梁景春出来接人。
一看到俞怀光和范成明,顿时眼泪汪汪的。
范成明心头一紧,脚一软,呐呐道:“我哥……”
梁景春赶忙解释,“活着,大将军还活着。”
范成明:“我去看看他。”
梁景春:“我带你们去!”
这时候顾不得卫生条件,几人风尘仆仆去看一眼范成达,全身裹得好似木乃伊,在床上闭目阖睡。
范成明小心翼翼将手指,放在范成达鼻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有气儿。
众人提起的心勉强放下来。
洛阳的大夫跟不上行军速度,晚半日才能到。
段晓棠洗手,拭了拭范成达额头,微微有些发烧。
再问过梁景春用药,都是不会冲突的常用药。
段晓棠:“待会你看看,范大将军的伤口,斟酌用药。”
范成明忙不迭点头,“嗯。”
吴越:“李大将军呢?”
吴越与李君玘素昧平生,但如今的情况,于情于理都该去拜祭一番。
梁景春将众人带去一座偏殿,里头整齐摆放着数副棺木。
指着最中间的一具道:“这是李大将军。”
段晓棠:“其他是?”
梁景春:“所有牺牲的将军,都在这儿。”
一卫满编的将军顶多八九个,何况左武卫之前清洗过一番,将领本就不满员。
吴越迟疑道:“左武卫还剩多少人。”
梁景春:“目前清点出来的,不到三分之一。”后续可能可能更多,也可能更少。
吴越心中疑窦渐生,李君玘的风格不清楚,范成达虽作战勇猛,却不是爱赌命的人。
偏殿中除了几具棺木,其他都是南衙中坚,可信任之人。
吴越直言:“怎会这样?”
梁景春:“大将军和李大将军,原本想将叩关的叛军引过来,借助弘农宫的地形,慢慢消磨,等待援军。”
“孰料杨胤买通一位来支援的洛阳守将,偷偷将防线打开一道口子,大将军就是那会受伤的。”
“后来李大将军带兵将防线堵住,不得已改变方针,快攻快守,可没过多久,李大将军也倒下了。”
他们打赢了,却是惨胜。
方案计划没有问题,却没想到遭遇叛徒。很难说守将是临时倒戈,还是杨胤早埋下的钉子。
这事怪不到李君玘头上,因为这些兵将不是他亲手带出来,是洛阳方面拨给他的。
一个叛徒,折了两个大将军,险些牵连一场战事。
吴越多疑,若非必要决不依赖地方郡兵,只信从长安带出的人马。
很难说他和江南大营共同行军,有无杨家势力没有延伸到南方的考虑。
吴越咬牙道:“那叛徒呢?”
梁景春手指着角落,“冯四把他的头砍下来了!”
众人顺着梁景春指示的方向看过去,竟是十几颗人头堆成的两层小京观。
段晓棠咽咽口水,“那是什么?”
梁景春:“叛军首脑人物,冯四说这些才能慰藉亡者在天之灵,要把杨胤的脑袋放在最上面。”
吴越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冯姓,又对杨胤恨之入骨,大概是李君玘的表兄弟。
段晓棠对冯睿达的印象就是,流连花丛,没想到爱好这般血腥。
吴越:“冯四呢?”
梁景春:“他带着残存的洛阳守军,全出去追击杨胤。”
吴越踱步到“小京观”前,有一个须发皆白的人头格外突出,该说意料之外,还是情理之中呢,是牛彬那张瓜皮老脸。
段晓棠从未见过李君玘,还是踏踏实实在他棺木前,上了三炷香。
现在还不清楚,李君璞知道消息没。他敬爱兄长,不知该有多伤心。
随后左武卫留守的将官,给俞怀光段晓棠划出两个没人追的方向,各自领兵前行。
守军最后追出五十里地,溃兵四散,旗帜通通扔掉,谁也不知道杨胤往哪个方向跑了。
段晓棠追了一天,除了几个残兵再无所获。
休息时,在地上随意画着周边地图。
没有比例尺,只能大致方位。
段晓棠:“陕州北边是黄河,西边是潼关,两边都是死路。”
“能逃的只有东南两个方向。”
尹金明:“宜阳还在叛军控制之下。”
刘耿文:“现在洛阳守军和左武卫,一个往东一个往南。”
段晓棠:“宜阳亦是孤城,守不了多久。”
到现在这一步,说军事已经没多大意义,该拼政治。
杨家世传豪门,在北方经营多年,陕州周边郡县,哪些地头蛇过江龙是杨胤的亲朋故旧,这时候可能收容庇护他?
这种事向来难盘算,恐怕除了杨胤谁都说不清楚。
李家和杨家相交多年,李君玘不可能不关注杨胤的关系网,关键时候,还是被背刺致命。
同河间王府结亲的牛家、被免官的原左武卫大将军,卷进来的许多高门……正从辽东返程的皇帝,这会恐怕除了自已,谁都不会信,不敢信。
段晓棠走的西南方向,每逢岔路都极为纠结。
道路轨迹混乱,看起来都是寻常模样,段晓棠渴望身边能有一个人帮自已做决定。
让范成明闭眼选一个方向,跟着走;或者让李君璞选一个方向,反着走。
李开德回报,“校尉,前头是老君山!”
段晓棠估摸着,杨胤这个锦绣堆里养出来的权臣,遁入深山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大可能。
就算借小路而行,他们也终要上大路,去往某座城池或庄园。
论及野外生存和自理能力,杨胤说不定和现代都市宅男宅女有的一拼,都只能在优渥而方便的环境中生存。
野外,终究只能是新奇的体验,偶尔尝试。
段晓棠活动活动脖子,“继续追,直至洛河。”
第616章
林中追击
除非游泳健儿,普通人不大可能横渡一条大河。
必须要到特定的渡口乘船,而以现在的环境,每一个渡口都会严格审查渡河人员。
杨胤和逃走的心腹,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不会轻易涉险渡河。
杨胤不大可能长期潜藏深山,城中多兵丁,最可能是躲在某个大户的庄园里,避开风头。
而那些大型庄园,隔绝内外自给自足,外人根本不清楚里头的情况。
杨家世传豪门,两代权臣,关洛一代有名有姓的人家,没谁敢拍着胸脯讲,他和杨胤没关系。
区别只在关系深浅。
杨胤兄弟几个一旦逃脱,好一点遁入哪个深山野寺道观,跳出红尘,差一点重新举兵。
段晓棠算是看出来,这些世家名族,没一个好相与的,死也不休。
次日清早,整兵再度出发。
段晓棠:“路过大道旁人家时,问一问,近几日有没有陌生的成年男子结队经过。”
死马当活马医!
至于老君山,现在大约只是一座单纯的山,段晓棠没有带军土上山搜查。
几万人洒在陕州洛阳周边,半点水花都不见。
除非拉网式排查,搜山检海,否则想把想几个人找出来,难于登天。
尹金明:“校尉,前方距离洛河还有五十里。”
段晓棠抬头看看天色,日头正烈。
“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吃点干粮。下午去最近的渡口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