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都尉是军职,最高是四品的折冲都尉和轻车都尉,低的也是六品的果毅都尉。无论哪个,放在江南大营里,都不算位卑职低。
但这样一个人,在屋里连个座都没有。
实际柴岳想多了,秦景想坐随便坐,段晓棠三人让给他都行。大家私下熟悉,不用讲究那么多。
出身江南大营的“秦都尉”,待孙安轩这个荣国公二公子,都是这副态度,可想他们下场如何。
死路一条。
外院的护卫想偷偷冲进来救人,被秦景砍杀。
几个人守住院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范成明发了狠,“再往里冲,老子砍了姓柴的手脚。左武卫大将军的手脚,老子又不是没动过。”
他小时候常抱着范成达的腿,牵着范成达的手出去玩。
唯独看被绑成一个粽子的柴岳犯了难。
范成明:“砍他手脚还是给他松绑了!”
段晓棠无所谓道:“之前没提有这方面需求。”
听到左武卫大将军,龚敏反应过来,眼前这张花脸是谁。
龚敏:“你,你是范二?”
从东莱到巩县几千里路,他们竟然赶过来了。
龚敏还不知道,范成明中途还去辽东打了个转。
范成明没好气道:“六公子,终于认出来了!”
龚敏低头道:“我们原是去黎阳谋职的,没成想……”
范成明再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塞龚敏嘴里。“留着和三司解释吧!”
再吩咐道:“把他们的嘴都塞起来。”
一帮子纨绔谁不知道谁,装什么怀才不遇,壮志难酬。
他们怀孕都比怀才容易。
范成明以前是不中用,但好歹只祸害自家,勉强算牵连半个段晓棠。
但眼前这些人呢,不光害自家,还害别人。
杨胤闹这么大,中间少不了他们出的一份力。
两卫在东莱海边好好的,庄旭翻出几匹红布,裁成红布条,准备去高句丽挖人参。
范成明和宁封赌了一贯钱,就赌人参会不会跑。
段晓棠都在计划,人参鸡汤里面要不要加点其他东西。
黎阳颦鼓动地来,惊破他们的人参梦。
这帮反贼,就是不想他们好好去高句丽挖人参,顺便取战功。
厮杀声渐近,所有人都知道,东莱联军攻进来了。
他们已经夺下城门,柴岳被困,城内的散兵游勇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段晓棠默默记下一条,得让底层将官学会分析战局,尤其在指挥中心瘫痪的时候。
巩县城内其他溃兵直接投降,降军被带走,吴越跟着军队进城,较他往常的表现,姑且算不顾安危,亲冒锋矢。
吴越率先进入县衙,段晓棠从小院迎出来。
吴越没认出脸,只认出走路的姿势,“你,你!”
看见后面出来的范成明等人,换了口风,“你们不打算在军营混了?”
堂而皇之地涂脂抹粉,穿着女子舞衣招摇过市。
段晓棠耸肩,“也没什么好混的。”
第611章
反贼是我
范成明搂住周浦和的肩膀,“小周,要不要来我们右武卫,来的话,庸脂俗粉队肯定有一席之地。”
“实在不行,给你单开一个国色天香队!”
“不要!”周浦和双手拨开范成明,从身体到语言,都在拒绝。
吴越看到几人的打扮,段晓棠混在其中,一点不显眼,全都辣眼睛。
吴越:“先去换衣裳。”转而问范成明,“里头什么情况?”
范成明也把不准,先声明,“七郎,你可别生气。”
吴越咬牙切齿道:“我不生气。”
连范成明这样的粗神经,都知道里头的情况有些气人。
吴越已经做好准备,里面除了柴岳,还有几个左卫出身的将军。
范成明哪能猜不到吴越想什么,带他入内走一圈,细心介绍每个人的身份。
南衙只有一个,但朝堂上的有十几个。
吴越在屋里强压怒火,出了院子右手猛锤墙壁,“世受国恩,竟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手握住往日只做装饰的佩剑,“我想杀人!”
段晓棠换完衣裳过来,一把按住吴越的手,压下抽出半寸的剑。
正色道:“杀人解决不了问题!”
吴越指着院落,恨声道:“你知道么,里头这些混账,少说有一个三品四品的父亲或祖父。”
“一旦牵连下来,朝廷必然动荡。”
吴越想以杀止杀,悄无声息解决掉龚敏等人的性命,进可以保全他们的家族,退可以秋后算账,暂时维持朝堂的稳定。
段晓棠:“河间王府掌兵权,却不是要做孤臣。”
纨绔之所以成为纨绔,没有家长纵容成不了。
哪怕吴越有一丝丝保全的考虑,总会有人记恨他杀了他们的儿孙。
段晓棠:“事发一两个月,你以为长安洛阳不知道么,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战火纷纷,情报消息总是迟滞,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吴越和孙安世,都不知道有这么多两都高门子弟,在杨胤旗下效力。
所知的,都是朝廷现成的官员。
出发经过黎阳仓时,杨胤说事务纷杂,有意从两都征调官吏为佐。
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打主意了。
吴越冷静下来,长安和洛阳秩序依旧,就证明两都留守的官员,能维持稳定。
这些子弟身后的家族,暂时稳住了。
巩县既下,洛阳近在眼前,和长安的联系不再成问题。
吴越吩咐陈彦方,“去请荣国公孙世子和吕将军来。”
吴越本是急急慌慌来处置南衙家丑,不曾想见证孙文宴家的不孝子。
周阳夏等人再亲密也是下属,这时候来难免有看上司笑话的嫌疑,没看秦景和周浦和都避开了么。
吕元正性情比俞怀光温和一些,情分不多不少,又在长安,往后打交道的时候少,不会太尴尬。
孙文宴早猜到吴越急忙入城是为何,识趣地退后一步。
没想到专门派人来请父子俩,还捎上吕元正,唯独落下俞怀光。
三人甲胄未卸直入县衙,吴越专门把范成明踢出来应对。
范成明战战兢兢,举起一个小药瓶,“荣国公要不要先吃点,这是姚太医特意配的保心丸!”
孙文宴:“多谢范将军,不用。”范成明的东西,一般人真不敢吃。
孙文宴察觉事态不一般,直言道:“难不成在巩县,发现老夫通敌的信件?”
范成明急忙摇头,“我们在巩县县衙除了抓住柴岳,还有十几个和他一起宴饮的年轻人。”
“荣国公和孙世子不如去里面,认认人。”
孙文宴父子俩将信将疑进去,屋里一众大小粽子,唯独给孙安轩松了绑。
父子兄弟三人一两年不见,但骨肉至亲,不可能见面不相识。
孙安轩苍白着脸,求饶道:“父亲!”
孙文宴上前一步,一脚将孙安轩踹出两丈远,厉声道:“姓杨的说老子造反,你和他混一起!”
孙文宴双手颤抖,“药,药!”不到气病的地步,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这时候他不能倒。
范成明急忙将保心丸递上,孙文宴看都不看,直接倒出几粒塞进嘴里咽下去。
范成明也顾不得说医嘱,一次吃多了不好。这时候,孙文宴别被气死就好。
孙安轩翻身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父亲,儿子错了!”
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孙安世说不定会求情,但换做向来不服管教的异母弟。来不及私心落井下石,先得考虑孙安轩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将孙家拽入万劫不复之地。
被污蔑造反,无诏擅自出兵,急奔辽东补上出兵的旨意,转战千里,拼死拼活打到巩县。
结果回到开头,孙家人是反贼。
孙文宴拔出身侧佩剑,不是作势,是真想杀了这个不孝子。
复又放下,问道:“世子怎么说?”
范成明:“七郎说,荣国公父子的忠心,人所共见。至于此人,不如交给三司法办。”
正儿八经将孙文宴孙安世父子俩摘出来。
孙文宴将剑放回剑鞘,“好。”转头对孙安轩喝道:“你没错,你只是想的太好了!”
孙文宴孙安世若战死,爵位顺理成章落在孙安轩头上。
若两人战败,为安抚江南大营旧部,杨胤说不定也要给他一个爵位。
唯独没想到,先下巩县的是东莱联军,是江南大营的人。
往常接到长安宅邸的信件,只说孙安轩年纪小心不定,有些调皮。
孙文宴只当等他年长成熟就好了,只是没想到他心这么大。
这屋里其他人都比孙安轩有资格反,因为杨胤是关中本位,他们是杨家旧部,是关中豪族。
唯独孙安轩不可以,因为孙家是江南土族,他少小生活在江南,及长才去长安。
因为杨胤起兵便是污蔑孙文宴谋反!
吕元正恨不得捂住脸遮住耳朵,为何要来见证这出伦理与权谋兼有的闹剧。
他只是平时说话声音低速度慢,不代表真是贴心好同僚。
吴越该叫俞怀光来,快人快语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安慰效果。
孙文宴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老夫没这个儿子,三司秉公处置即可。”
往昔纵横江南的统帅,挺拔的脊梁陡然有几分佝偻。
第612章
奸军之罪
两卫和江南大营的人,都可以作证,孙文宴没有私通杨胤。
一路急行军,吴越孙文宴对附逆城池没耐心慢慢招抚,你要不望风开城门,等攻打下来就不要怪我,杀人立威。
两位统帅和杨胤不共戴天,别说信使,地方求情的官员都到不了他们跟前。
杨胤没联系上或者根本没打算联系孙文宴,但难保他没联系过长安孙家的人。
但长安不过是些妇孺,又能做甚?
范成明:“两都共四十余子弟投奔到杨胤旗下,三五个自杀或逃跑被杀。”这几人预定一个忠臣孝子名号。
“除了屋里这些,还有近二十个直接投到杨胤军中效力。”
和孙安轩龚敏这种“欲拒还迎”不同,直接摆明车马造反。
听到将近四十个不孝子,不只自家结苦瓜,孙文宴心底稍微舒服些。
吕元正:“范二,你认识几个?”
范成明:“就一两个。”
吕元正挑眉,显然不信,不都是纨绔么?
范成明:“我们混的圈子不大一样。”
范成明宁封等人平时多和南衙子弟一块玩耍,他们玩的东西,在这些关中豪门子弟看来,太小儿科。
吕元正明白意思,范成明他们是南衙将门子弟,家中多是中高阶的将官,但在累世传承的豪族、有爵之家看来,还差点意思。
吕元正:“后续如何处置?”
吕元正是统兵的中郎将,本不该过问,是帮旁边的孙家父子开口。
范成明:“人先押去洛阳,战事平定后,再送回长安。”
吴越让洛阳方面严加看管,若不明不白死一个,都要找人麻烦。
这些纨绔没有夜审的必要,另一头吴越将俞怀光找来,提审柴岳,希图挖出更多关于杨胤的消息。
同时抓捕提审的还有巩县各路附逆官员。
这回倒不必杀人,洛阳离得近,自有人处置。
吕元正送孙家父子回营地休息,边走边说,“国公,除了世子外,还有几个儿子?”
孙文宴:“三个。”本来有四个,刚刚有一个,已经逐出家门。
吕元正:“等回长安,国公刚好趁着空闲,指点子嗣的学问武艺。”
生出逆子,无论如何宽慰都是多余。另辟蹊径,坏果子反正已经坏了,不如将精力放在如何保全剩余的果子,争取养成好果子。
点到即止。
孙文宴领会意思,心中升起熊熊斗志,他非得入长安看看,其他三个混账是怎么个调皮法。
板子、鞭子、刀子……他从不缺。
走到半路,陈彦方从后头追来。
陈彦方:“荣国公,世子请你回县衙一趟。”
孙文宴仰头看天,星子两三颗,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县衙正堂,留守城中的两卫和江南大营的将官,泾渭分明站在两边。
几个剥去外衣,被五花大绑的壮汉,被押住跪在中央。
孙文宴走到吴越身边,定睛看到中间跪着的为首之人,“胡宁。”
江南大营的致果副尉,从七品,放在将官如云的两卫不起眼,在江南大营勉强算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