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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十几骑几十骑冲击的力量,哪怕隔着粗壮的麻绳,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项志勇:“弟兄们,拉住了!”

    庄旭带着弓弩队围过来,场中能安生站着的不过百余骑。

    重骑全身着甲,不惧寻常弓箭,但若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呢,若是弩箭呢。

    庄旭右手重重挥下,带起猎猎风声,“射!”

    肉体凡胎,终是有弱点的。

    重骑一旦不能集结冲锋,不过是坚固一点的靶子罢了。

    孙文宴收到重骑掉坑的消息,笃定道:“此战抵定!”

    杨硕兵多,几日试探下来,大多为乌合之众。

    原隶属于左屯卫的重骑都已经被骗出来杀掉,还能翻身?

    第605章

    野猪渡河

    孙文宴手握联军三万精兵,若连五万杂兵都吃不下来,枉费他横行江南几十年攒下的本事。

    孙文宴掷地有声,“重击蛇首,断他七寸!”

    杨硕收到六百重骑全军覆没的消息,东莱联军又以饿虎扑狼之势扑过来,情知大势已去。

    只能急慌慌吩咐人烧船,带着心腹残兵渡河去寻杨胤汇合。

    段晓棠从混乱的厮杀中醒过神来时,四周都是尸体,敌人的自已人的,所有的哀嚎咒骂都归于无声。

    她的位置靠近河边,母亲河一如寻常,咆哮着冲向远方。

    河水颜色黄中带红,随着河水冲刷,逐渐变淡。

    水岸边漂浮着尸体,不远处是被烧焦的船只。

    周围渐渐有人声,段晓棠望着一个个着甲的人,熟悉又陌生。

    他是谁,我是谁?

    理智慢慢回归,想起本职工作,往常每每开头的“清点伤亡”却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无力跌坐在地,右手本能地捂在胸口,满脑子只盘旋着四个字——可怜焦土。

    可怜焦土!

    宁岩原以为她受伤倒地,赶忙跑过来查看,发现段晓棠全身上下虽有血迹,却都是别人的。

    再看那副怔愣的表情,明白是老毛病犯了。

    宁岩没想到段晓棠从关中到东莱,再从东莱到黄河岸边,大小战事历经几十,病还没好。

    段晓棠在战事上敏锐,另一面则是心理上敏感。

    宁岩在行伍十余年,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人。

    将门后裔还是不要想太多,像范成明那般没心没肺点好。

    温言软语安慰做不到,只能拽着段晓棠的肩甲,将人拉起来。

    宁岩:“段校尉,你不能垮!左厢军几千人还指着你呢!”

    一语惊不醒梦中人,但段晓棠明白肩上的责任。

    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朗声高喊:“清点伤亡,诊治伤员!”

    宁岩暗暗松口气,哪怕暂时缓过来也好。战场无情,一不留神性命全消。

    段晓棠真要“犯病”,也等回长安,再慢慢犯。

    战事末节,吴越打马到陷坑附近,这里已经开始打扫战场。站在陷坑旁边,看着里头一张张刀矛穿身,死不瞑目的脸,辨出一张勉强熟悉的。

    面容冷肃,薄唇轻启,“牛梁。”简单的一个名两个字,全是刺骨的寒意。

    吴越不再看,转身离开前,只留下一句命令,“把牛家人挑出来,枭首!”

    庄旭:“是。”一点也不意外吴越的恨意和决定。

    庄旭哪认识牛家人,转头四顾,俘虏没有几个。

    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和左屯卫的重骑正面肉搏,靠的是各种陷阱和“围猎”,趁你倒要你命,以至于没剩下两个活口。

    庄旭一把拉住陈彦方,“牛家人,你肯定见过。”

    战事平定,船只烧毁三分之一。江南大营的军土谙熟水性,周阳夏先行带一千人过河,摸清情况。

    往后两万余人分批过河,两卫安排在明日一早,算是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

    范成明头一次在战场上受伤,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恨不得嚎得满营都听见。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为朝廷立过功,他为南衙流过血。

    段晓棠右手端起一碗热粥,微微吹凉,左手拿着一个馒头。

    一口粥一口馒头,谷物的微甜,抚平枯寂的内心,要是再配点辣椒酱就更好了。

    魔音贯耳,段晓棠不耐道:“再嚎,我拿破布堵你的嘴。”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叫我见犹怜,范成明嚎得只想给他两拳。

    江南大营的人饶是知晓两卫氛围宽松,但头一回听说下属殴打上司的。

    周浦和小声道:“是不是对范将军不大尊重?”秦景再不喜孙安世,也只是冷淡而已。

    宁封冷哼一声,“小周,你不懂。范二将军只求升官发财,不需要尊重。”

    信徒只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

    果真叫宁封说中,范成明抹抹不存在的泪水,一骨碌翻身起来,四顾道:“我的饭菜呢?”

    你们吃了?

    全永思递过来一个馒头,玩笑道:“将军,需要小的给你剥皮么?”

    范成明斜睨一眼,等全永思剥皮,说不定连心都剥完,还有什么能吃的,忙不迭抢过来。

    重重拍拍对方的肩膀,“你小子很有眼色,以后重点提拔!”

    全永思:“记得提拔我为大将军。”

    范成明:“我还想呢。”

    实际范成达杵在那儿,别说俞怀光不可能上位,基本也绝了范成明的路。

    庄旭:“到时怎么称呼,范二大将军还是范大二将军?”

    范成明认真思考没影的事,越想越不对味,拉拉段晓棠衣袖,“你说,该怎么称呼?”

    段晓棠无所谓道:“你不如回去问问范大将军。”

    相信范成达会把弟弟,扇成一个陀螺,再丢进曲江池醒醒脑。

    范成明不愧哥宝男本色,“行!”有些事想想不犯法。

    万俊艾暗道,南衙果然豪气,敢畅想一家出两个大将军。

    一群人饱腹之余,插科打诨,终于冲淡一些战事伤亡的悲伤。

    粥饼虽简单,但下战场能有热汤热饭,已是难得的好事。

    众将官简单休整一会,集聚帅帐议事。

    比之战前空落一些,有的是跟周阳夏过河探路,有的受伤休养,有的则长眠于这片土地。

    吴越不急不缓道:“传信左右翊卫,道渡口已拿下,他们若要渡河,可从此处过。”

    吴越并没有直接下命令,一来他没有统属左右翊卫,二来不知他们此刻情况如何。

    所以只是给一个选择。

    孙文宴:“还需尽快联系上洛阳和范李两位大将军。”

    大河阻隔,联军接收辽东消息无碍,但长安和洛阳的消息总是迟滞。

    对岸是何情况,不说两眼一抹黑,但所知不多是真的。

    清晨的黄河,犹如一幅宁静而壮美的画卷,万籁俱寂,只有微风在河面上轻轻吹过,吹散了河水的波纹,也吹散了昨日的硝烟。

    十来只木船从渡口出发,是右武卫渡河的队伍。

    范成明趴在船舷边,对着河里的鱼虾大惊小怪,大有把对方捞起来,和胃来一场亲密接触的架势。

    忽见远处有一个小黑点,问道:“那是什么?”

    吕元正定睛一看,“野猪,凫水比人还快些!”

    野猪横渡黄河,难以置信。

    范成明:“怎么可能?”

    吕元正:“狗浮三江,猪浮四海。”至少比只知道狗刨的人快。

    范成明嘴硬,“我们来比比,船快还是猪快。”

    一刻钟后,野猪上岸,而他们只能看着渡口,继续漂在水面上。

    范成明颓丧道:“我们输了!”

    吴越:“输的是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临到上岸,又变了口风,“刚才的事,咽肚子里。”

    第606章

    渡河首战

    右武卫大军渡河与周阳夏的先遣部队汇合。

    周阳夏急忙将探知的消息一一报来,“洛阳坚城不下,范李两位大将军光复周边几座城池。”

    吴越:“杨胤的动向呢?”

    周阳夏:“洛阳久攻不下,有意进军关中。先攻下永丰仓,现被范李两位大将军拖在陕州弘农宫。”

    范成明掰着手指头算,“左武卫三万人,李大将军手上只少不多。”加起来只够杨胤的零头。

    吕元正:“洛阳城守住了,应该能分给他们一些。”但也不多。

    关中空虚人尽皆知,一旦范成达和李君玘拖不住,让杨胤叩关,真可能直驱长安。

    只看周阳夏一夜还在岸边梭巡不前,就知道前方沿路的城池尚在杨胤控制之下。

    吴越:“我们得赶快去陕州同范李两位大将军汇合。”

    几千兵马丢在弘农宫的绞肉场里连个声响都听不到。

    吴越强调,“我们为大军破开道路。”

    为后面的江南大营、右屯卫、左右翊卫大军开路。

    而现在他们只有三千人,江南大营一千精锐再加右武卫左厢军两千人。

    吕元正掏出舆图,“此去弘农宫七百余里,大小城池十三座。目前至少六座在杨胤控制之下。”

    吴越:“先不运兵,运些轻便的攻城器械过来。”

    国之嗣亲王,亲自为大军开路。

    段晓棠顺着吕元正划出的路线图,琢磨半晌,“前头两座是小县城,城墙不高,右武卫的人应该能翻过去。”

    周阳夏:“翻?”

    吕元正作为右武卫的领军人物,这时候就该站出来,道:“右武卫校场上仿照各式城墙建筑,军土常有练习。”

    范成明补充一句,“我们专门找右御卫的蒋将军请教过,他早年先登拜将。”

    吕元正:“杨硕败军,沿途必有警戒。”

    段晓棠一不做二不休,“夜袭!”

    周阳夏早知,论武力两卫的将官大部分是江南大营的手下败将,但论军土素质,能甩江南大营两条街。

    诸将商量一通,段晓棠领一千人先去前头探路。

    今夜真不是个好天气,月明星稀。

    段晓棠领着五百人匍匐在地,外穿布衣里着甲,怕的是月光反射甲片漏了馅。

    小声说着行动计划,“一百二十人先登城墙,三人一组,清除周边敌人后,下城楼开城门,引江南大营先锋入内。”

    段晓棠也是一百二十人之中的一员。

    夜晚一个小县城能有多少守备人员,哪怕有杨硕败军在前,他们还能把满城男女老少都赶到城墙上值守?

    而段晓棠只要能找到一个缺口就行。

    天空飘来一片乌云,遮住明亮的月光,段晓棠低声道:“走。”

    百二十人在地面匍匐前进,爬行到段晓棠预先选定的城墙段,三人一组,一人为基底,两人踩着同袍攀援上城墙,再用肢体将第三人勾连上来。

    一切只在电光火闪之间,等守城兵将发现时,一百二十人早已集结完毕,三三为组,长短配合,霎时清出一片安全区域。

    段晓棠目标明确,夺下这段城墙,下城楼开城门。

    后续部队不断上来,城墙上路窄,兵锋一旦形成,再难阻挡。

    联军其他兵力潜藏于城外一二里处,只见城墙上火把移动乱了方寸,隐约有喊杀声。

    吕元正不知惊叹还是后怕,感慨道:“从此后,这些小县城都是坦途。”在段晓棠面前。

    城墙上亮起三组火把,每组三支,上下移动一致,同时传来进攻的号角声。

    这是约定的暗号。

    周阳夏手重重挥下,“冲锋!”

    秦景率军进攻。

    县令刚被深夜的号角声惊醒,穿上衣裳,等来城门报信的兵丁,再与心腹商议两句,还没跨出县衙大门,就被吴越带兵堵了回去。

    吴越:“吾乃河间王世子!”

    今夜攻城的两千人可以据城墙休息,余下的警戒和后续杂务由吴越接手。

    杀人,或者说杀官。

    从黎阳过来,一路皆是如此,但凡不是望“王师”而降的附逆城池,总要杀几个官。

    这是最简便,也最能让民间安定的办法。

    吴越和孙文宴一路过来,手上官吏的血,早就数不尽。

    衙差领路,范成明将杨胤留在城中的人,有头有脸的官吏全部抓来县衙。

    但却还有一部分人轻易动不得,城中的土族。

    若没有他们鼓动支持,官吏不敢真降了杨胤,或者说城中官员本就是他们的代言人。

    但若跳的欢跳的高,直接跳到台前来,吴越一样下手。

    杀一批,抓一批,抄一批。只要留一个胆小懦弱的,主持城中日常事务即可。

    段晓棠在城头吃了一顿勉强算丰盛的早饭,和身边将官讨论后续该如何行动。

    尹金明:“前面几座城池还好。”无非是打多久,伤亡多少的问题,总能拿下来。“关键是巩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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