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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你一切行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所有谋算我都心头有数……你所作所为都是无用功。

    李君璞不是愣头青,万年县尉这种夹心饼干位置,干的不如意,也能坚持两三年,没让人找着错处。

    心里有何种计较,真能让人看出来?

    不过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赋予的一点心理震慑。

    往后的路程,林婉婉两只手被花灯占着,看见各种小玩意小食点,都只动口。

    “这个,这个,我要这个。”

    “那个,那个,我要那个。”

    挑的都是精致小巧好携带的东西。

    段晓棠手里提着布口袋,将一行人选中的各种东西,都装进去,回家以后再细分。

    过往长安百姓携带杂物,小的用荷包,大的用褡裢包裹。

    自恒荣祥兴起后,妇人们为了织毛衣方便,也开始使用帆布包样式的布袋。

    一块布对折两边缝合,顶上再缝上两根系带,便能挂在手上,四处行走。

    若是愿意多费些布料,加上底座和侧边,能装更多的东西。

    她们一路上看见过不少。

    林婉婉此时深刻理解了,为何大户人家出门要带仆婢,实在一个人拿不过来。

    尤其是这种人挤人的时候,驾车更不现实。

    林婉婉:“还有两天,我们也出来玩。”晚上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可不多。

    段晓棠:“换一条路线。”

    祝明月手指着一副灯轮边角的灯笼问道:“走马灯上是什么图案?”

    内部用五色的蜡纸,刻出人物花鸟,灯转起来时,烛光把剪纸的图案投射到灯壁上面,效果很像皮影戏。

    段晓棠定睛一看,“有点像战争场景,一个人骑马、一个人拉弓,还有一个执矛,最后一个转的太快,没认出来。”

    林婉婉急冲祝明月道:“问问卖不卖?”

    有些商户挂灯是为了展示招徕客人,第一天不卖灯。林婉婉又不是爱强买强卖的主,店家若是今天不卖,可以记下位置和招牌名字,等第三日再来问一回。

    更大的可能是,喜新厌旧,抛诸脑后。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观灯的除了挤在市井街道上平民百姓,还有高据皇城城墙上皇族贵戚。

    帝后领衔,诸多皇族宗室男女陪同。热闹过后,人群渐渐散去。

    有的回宫有的回府,有的换身装扮混入人群,与民同乐。

    牛韶容按品大妆,穿着崭新的钿钗礼衣。真实的表情掩藏在厚重的妆容和迷蒙的灯火之后。

    羞怯道:“世子,我们也去看灯,好么?”

    吴越打量她上下繁复的衣着装饰,“方便么?”

    牛韶容适时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妾去更衣。”

    吴越独自站在城楼之上,遥望这座宏伟都城,万家灯火,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转身去寻牛韶容时,瞥见柱子旁还有一个人。

    千金公主,吴含生。

    这应该是她此生在长安度过的最后一个上元夜。

    从前和家人、手帕交一处赏灯,今年一步登天,在皇城城楼观灯。

    吴越心中一顿,轻声道:“公主若想观灯,带足护卫出宫即可。”

    大吴宫规并不严厉,至少对成年的皇子公主是如此。上元夜万民同乐,还可以最后放纵一回。

    吴含生低首,连带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多谢七叔爱护,站得高看得远,城楼上观赏亦是一番风景。”

    第522章

    解忧昭君

    大吴需要她去草原和亲,这是她的荣耀,也是她的命运。

    几日后,她会穿上华服,登上马车,远嫁千里之外。

    从此后两国和平,便是她的信仰。

    吴越默不作声,两国的干戈玉帛,岂是一个小女子能担得起来的。

    他向来淡漠,论对吴含生的了解,尚且不如白秀然。

    今日看见在城楼上眺望灯海,即将远嫁和亲的千金公主。忽然有些感同身受,他们都是被架在这城楼上的人。

    只是他运气好些,不用去国离乡。

    吴越想为这一位远房侄女做些什么,微微叹息一声,“七叔待会去为你选一盏灯。”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吴含生微微俯身,“谢七叔挂念。”

    吴越背身,低声道:“做个念想!”

    吴越和牛韶容换过衣裳,并肩行在街市人流中,显得有些生疏,“你们小娘子喜欢哪种灯,帮我选一盏吧。”

    牛韶容深知她高嫁,是为弥合左屯卫和河间王府的关系。可刚成亲,吴越就不给自已脸面。

    “你们小娘子”,你想送给谁!

    几经呼吸,才将胸口的火气压下去。

    吴越察觉牛韶容情绪变化,缓缓解释道:“赠予千金公主。”

    公主和亲是为远嫁,各家王府亦会添妆。街市上的花灯再精巧,也比不过内造,送的是心意。

    牛韶容转怒为安,轻声道:“妾听闻公主属兔,不如挑一盏兔儿灯,吉祥如意。”

    夫妻俩走了好一段路,终于选到一盏合意的花灯。

    吴越提着一盏鲜红兔儿灯,轮廓圆润纹路精致,灯身上绘出云彩和花朵图案,显得温馨又可爱。

    灯市如昼,吴越偏偏道:“夜深了,世子妃不如先回王府歇息。”

    牛韶容:“世子呢。”

    吴越:“我再走一走。”

    牛韶容清楚吴越是要支开自已,新婚不久,感情薄弱,无论如何外务都是插不进手的。只得躬身道:“世子也早些回府。”

    吴越:“嗯。”

    待牛韶容一行人走远,吴越盯着手上的花灯,同护卫交待,“去胜业坊。”庆幸段晓棠住的不偏僻。

    世间有各种门道,或言传身教或著书教授,教如何为人子,为人父母,为官做宰,甚至做皇帝后妃。

    但从来没有一个门道,是教人如何做和亲公主的。

    别说吴越不可能设身处地,就是真的将自已代入吴含生的处境,也找不到合适的出路。

    他不知道解法在何处,但可以找或许知道的人。

    世上似祝明月那般活得嚣张的女人可不多见。

    小院里一片欢声笑语,林婉婉和赵璎珞推着一个滚灯玩。在地上来回翻滚,灯里的蜡烛都照常燃烧不受影响。

    什么螃蟹灯、兔儿灯、走马灯……还没过夜,就成明日黄花。

    门铃响起,于广富在段晓棠身边小声道:“世子来了,就在门外。”

    段晓棠陡然拧眉抱胸,那是一个充满不喜和防备的姿势,好在这回吴越也知道自已做了“恶客”,没想要进门。

    段晓棠站在门外,声音冷淡道:“世子深夜来此,是为何故?”

    吴越将兔儿灯举到二人中间,将段晓棠的表情尽收眼底,“这是打算送给千金公主的,她即将去国离家。我实在心中难安,想请教祝娘子,有没有办法让她的处境好过些。”

    吴越难得在利益之外,露出一丝人性,让段晓棠不得不动容,“稍等,我进去问问。”

    大门敞开,吴越没有跟进去,只是暗自腹诽,段晓棠的怪脾气,不邀请入内就算了,连盏热茶都没有。x39

    不过他也明白,今夜实在不是上门的时候。

    段晓棠将吴越的问题和盘托出,祝明月拧眉道:“我又不是神仙!”

    和亲公主注定是一个悲剧,若想改变,要么不和亲,要么给吴含生封国。像段晓棠开玩笑说的三万铁骑、全套文武班底陪嫁。

    不然在异国他乡,就是一个高贵些的玩具。

    要权没权,要兵没兵,只能发挥主观能动性。

    祝明月叹息道:“只有一句忠告,学解忧,不要做昭君。”

    世人只知王昭君,无人记我刘解忧。

    历朝历代和亲公主无数,名气最大的无疑是王昭君,祝明月卖镜子,都假托她名。

    与之相比,解忧公主的名声没那么大。但她凭借身份,深度参与政治,影响西域政局五十年。古稀之年回归故里的乌孙国母,大汉公主。

    和亲公主命途多舛,多是作为友好、联盟的象征,供上牌坊的吉祥物。

    若是时局混乱,连被“供”,都是一种福气。

    一旦双方交恶,公主的命运,只有两条路。要么殉国,要么殉夫。

    这甚至都是被美化过的说法,无非被杀了祭旗,或者在权力斗争中作为替罪羔羊。

    无法掌握权力,就只能任权力吞噬。

    别说吴越,连皇帝都无法给吴含生政治承诺——大吴永远是你的后盾。

    异国他乡,能靠的只有自已。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能不能生根发芽,看老天。

    祝明月不愿意再出门受冷风,只由段晓棠转告。

    吴越的眉眼在灯火中晦暗不明,“如此?”

    段晓棠摊手道:“不然呢!”

    吴越缓缓叹息一声,祝明月给出的答案,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先回府。”末了留下一句,“上元喜乐。”

    段晓棠挥手作别,“上元快乐。”敷衍至极。

    吴越转身笑道:“你下次敷衍的时候,可以用心些。”

    为了示诚意,段晓棠多加四个字,“注意安全。”

    瞧见吴越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段晓棠方才合上院门。

    林婉婉放弃玩滚灯,转而去拨动走马灯,“人走了?”

    段晓棠:“走了,”看着满院子花灯,“打算开花灯铺子?”

    林婉婉仰头得意道:“这些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赶明再去收集一些。”

    段晓棠扭头道:“你不是要开花灯铺,是要开花灯市场。”

    林婉婉凑过来小声八卦道:“待会李二哥过来,你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第523章

    欠账还账

    段晓棠:“爱说不说。”

    林婉婉小声道:“能不能别这么佛系,八卦啊,考虑下他们的爱恨情仇。”

    段晓棠:“怒目金刚那种佛么,姐妹,别人家的事少打听。”

    林婉婉:“好奇嘛!”

    段晓棠急忙把人往后院推,“快去睡觉,我来等他。”

    段晓棠给李家门房留了信,让李君璞回家后过来一趟。

    孰料李君璞并未归家,直接过来小院。

    见段晓棠端端正正坐在正屋中,“还没睡?”

    段晓棠右手支颌,“等你呀!今晚楚国公把你叫上去,没为难人吧?”

    李君璞径直坐到炕上,垂眸道:“你为何觉得,他会为难我?”

    段晓棠眼珠转一圈,“听说你们关系不大好。”

    李君璞手往屋顶指,“朱紫高官,”再指指自已,“小小县尉,何来的关系?”

    段晓棠快忍不住翻白眼,“明人不说暗话,少装神弄鬼。”

    李君璞垂首,避重就轻,“的确有些隔阂,大哥当年所饲之虎,便因楚国公之故,才跑丢的。”

    段晓棠只要想到自已辛辛苦苦养的哈基米,被人放到野外饥一顿饱一顿,就觉得痛心。

    再转念一想,李家养的是大猫,要真吃饱还得了。

    事肯定是真的,但大约只是诸多隔阂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李君璞:“不轻不重寒暄几句,还问我兵书修的如何。”

    段晓棠拧眉,“他怎么知道你在修书?”

    论理就几个朋友清楚内情,而他们的关系网不可能通到杨胤跟前。

    李君璞:“早年楚国公府同我家还有舅舅家都十分熟悉。”要没有后来“拆伙”,可算通家之好。

    何况李君璞当初索要手稿并非秘密,消息大约是从冯家漏出去的。

    李君璞转移话题,“潘潜此人如何?”

    段晓棠心道不就是一个写书的文土么,原封不动将杜乔之前说过的重复一遍。

    李君璞暗道杜乔可以信任,至少潘潜明面上的身份没问题。

    “今晚我在楚国公的包房里,见着潘潜。”

    段晓棠惊讶道:“他是楚国公的人,专门试探你?”

    李君璞琢磨一番屋内人各自的态度和站位,肯定道:“他应该是宋道平的人。”

    今夜所见,倒给李君璞一些灵感。

    所有人都知道杨胤和宋道平是好友,时常交流诗文辞赋。

    但因宋道平辞官,专心读书不沾染政事,反倒教人忽略这布衣之人。

    如果宋道平暗地里向杨胤举荐土人,就没有表面上那么淡泊名利。

    文土的关系最为复杂,一场文会,一场游园……足够勾连许多人手,还不引人注目。

    李君璞:“他们应该不知晓,我与潘潜认识。”

    说“认识”也是平平,不过见过一面,稍微知晓些底细。

    但若是被杨胤宋道平知晓,潘潜私底下帮段晓棠写话本,可就好看了。

    段晓棠琢磨出一丝蛛丝马迹,“潘潜住在延康坊。”

    李君璞:“你大概不知道,楚国公的别院在延康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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