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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下乡种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遇上疑难问题,赵大夫也可以答疑解惑。

    这样一来,学生家长的头发也保住了。

    赵大夫没想到,只是给后辈出主意,差点把自已套进去。

    林婉婉继续劝说,“多少病人因为药物贵重吃不起,拖来拖去拖成死劫。若能种出来,功德无量。”

    “你现在医馆不开了,回乡也无事,不如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金业老在家闲着不是事,上山采药哪能及自已种药,来的印象深刻。”

    不光老的,连小的也想划拉到碗里。

    赵大夫的确有些被说动,不只是前景,也因他在老家确实待得确实不怎么适应。

    第494章

    冰糖葫芦

    常年离家,最初的亲热劲儿过了,忙碌半生陡然清闲,并不适应乡间生活。

    以前每日开门坐堂,现在不坐诊也不种地,乡邻亲友多要下地做活,闲聊提及的人物,都极其陌生。

    加之也怕赵金业被乡间无赖勾着去耍钱,索性捡起半个老本行,去山上采药。

    在乡下没个正经事业不行,长久下来,说不得人要废了。

    赵金业在医道一途上没多大天赋,日积月累,顶多做个“庸医”,平庸的庸。做村医够用,但想在长安立足,却难如登天。

    赵大夫纠结片刻,“林娘子,让老夫考虑考虑。”

    林婉婉眨巴眨巴眼睛,“赵大夫,考虑多久?二八成么?”

    这是祝明月给的底线。

    赵大夫:“和分成无关,老夫要考虑此事行不行得通。”

    既要入伙,定要做出成绩来。林婉婉胡来可以,他一世英名可不能栽在这里。

    采药做过,种药却是毫无经验。怎么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大的成绩。短期内大黄黄芪肯定是见不到效果的。

    林婉婉噘着嘴,“那要多久?”

    看她这副模样,赵大夫险些以为,林婉婉年纪比赵金业还小。“两天。”

    林婉婉立刻道:“到时我去后丘村找你。”

    赵大夫:“不必,成与不成,老夫都到济生堂来,给你一个说法。”

    林婉婉:“好。”

    再说过一段闲话,林婉婉将爷孙俩送走。

    驴车驶出胜业坊,赵金业问道:“爷爷,林娘子同你说什么了?”看起来有些为难。

    赵大夫如实相告,“她邀我一同试种药材。”

    真参与进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和出主意可不一样。

    赵大夫知道林婉婉为何找上自已,懂药材,赋闲在家有时间,两人之间论了解论信任都有。

    可赵大夫亦有疑虑,当大夫几十年,人到暮年陡然转行去种药,可行么?

    若林婉婉知道他的顾虑,只能说四十不到五十,在现代正是盛年,尤其对大夫而言。

    赵大夫回家深思熟虑两日,再次来到胜业坊。

    林婉婉惴惴不安问道:“赵大夫,可以么?”

    赵大夫果断道:“老夫答应了。”

    林婉婉雀跃不已,原地转几圈,从抽屉里掏出祝明月早拟好的契约。关键部分留白,等待填写。“赵大夫,你看看。”

    赵大夫自知一诺千金,但林婉婉等人行事爱落在纸面上,自然入乡随俗。

    接过契约,仔细看过一遍,待遇堪称优渥,作为乙方,他最大的义务是保密。

    赵大夫退一步,“分红一九。”

    林婉婉不过多推却,落笔填下。继而说道:“已经和药材商打过招呼,收购药种药苗,什么都收,主要是大黄和黄芪。”

    赵大夫可不想未作出一二分成绩,就闹得行业内满城风雨。“没告诉他们是种药吧。”

    林婉婉又不是真不通人情世故,迄今为止,知道这事的,就是家里人,和两学生家长。

    “说的是用仔苗入药,或者观赏。”

    人总有些怪癖,别的女眷喜欢鲜花,大夫喜欢看药花,有什么奇怪的。

    两边都落定名字,赵大夫尽职尽责,“老夫再去王才里看看。”

    林婉婉:“我让人送你过去。”

    赵大夫摆手,“不必,老夫认得路。”顺着永安渠,有什么难找的。

    林婉婉:“你去山上的时候顺道看看,山上正砍杂树,风干木材等年后做家具。别让他们把我们的药树给砍咯。”

    赵大夫:“行。”

    赵大夫原以为是砍一两棵树,等爷孙俩风尘仆仆赶到王才里,爬到山上,才知道手笔有多大。

    周木匠带庄子上的男人,加上从村里招募的几个短工,化身伐木小队。

    从山脚一路往上砍,原本只被乡民踩出的小径,扩宽一倍有余。

    周木匠介绍道:“祝娘子吩咐,先将两座山上的道路清出来,砍伐的树木,有用的当木材,没用的当柴烧。”

    指着某一棵树上系着的麻绳道:“那是林娘子特意标记的,万万不能砍的,行路也要避开。”

    赵大夫定睛一看,杜仲树。

    原以为种植药材,是在山脚下搭个草棚,就近观察。但只看伐木就知道手笔小不了。

    也不知道祝明月和林婉婉在这庄子上,要砸下去多少钱帛。

    祝明月已经同陈牙人打过招呼,年后买人、买牲畜。

    陈牙人做房屋中介、人口买卖,不做牲口生意,好在并不需要他亲自出面,牵线搭桥,当个做事公道的中人即可。

    段晓棠拖延症犯了,提过干粮影都没有,反倒在林婉婉歪缠下,答应试作冰糖葫芦。

    其实她也想尝尝了。

    将买来的山楂过水洗净晾干,用竹签串起来。

    锅底放上白糖,水没过半节手指,小火煮化,用筷子沾糖水,不粘牙脆脆的就行了。

    串好的山楂串小心放入糖汁里沾好,拿起来插上必不可少的稻草靶子。

    林婉婉作为气氛组,连忙鼓掌,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艺术!”

    段晓棠:“那你愿意为艺术付多少钱?”

    林婉婉眼巴巴望着稻草靶子上的冰糖葫芦,“我们之间纯洁的感情,怎么能用金钱衡量呢,那是侮辱。”

    段晓棠:“请尽情的侮辱我吧。”

    林婉婉不接话,等山楂上的糖块干透,当仁不让取下来,伸出舌头舔舔,“呜呜,糖葫芦!”都快哭了。

    段晓棠将活计交给陈娘子,扛起插满糖葫芦的稻草靶子出门,“我去给他们送点。”

    林婉婉手举着一串糖葫芦,挥舞两下,“我也去。”

    两人先往西走,路过柳家大门时,林婉婉取下两串交给门房,“这是给二郎三郎的零食,麻烦送进去。”

    门房没有接下,“林娘子,刚刚二郎带着三郎,去杜郎君院里串门去了。”

    林婉婉将冰糖葫芦插回稻草靶子上,“我们顺道过去看看。”

    孰料,刚靠近西院大门,隐约听见里头传来一阵争吵。

    敲门进去,不仅白湛孙无咎李君璞在,院子里多了一个眼生的道土。

    第495章

    为尊者讳

    道土二十来岁,相貌并非凶神恶煞,只是唇上蓄着一撇小胡子,平白看着老相。和白湛几人在院中面向而站,言辞高昂,侃侃而谈。

    白湛等人显然和他意见不同,偏偏口齿不如道土利落,笨嘴拙舌,憋得面红耳赤。

    白湛孙无咎加杜乔柳恪的组合,不说博古通今,至少里头没一个是草包,竟被一人压制至此。

    林婉婉摇头晃脑,暗道眼前的场面活像四个良家妇女被一个恶霸欺负。

    以一敌四,这道土真是个人物。

    再看旁边的柳三郎,只敢紧紧抓住李君璞的袍角,眼睛左看右看,不知听懂了没有。

    李君璞则双手环胸,全然一副旁观者的模样。

    白湛气到三尸神跳,偏偏找不到突破口,眼见段晓棠两人进来,找到另一个“止战”借口,“你们来啦!”我不理你了。

    段晓棠把肩上的稻草靶子竖起来,“家里做了点糖葫芦,送来给你们尝尝。”

    杜乔长呼一口气,介绍道:“蕴华,这两位是我邻居段晓棠和林娘子。”

    又向段晓棠说道:“潘潜,字蕴华,我在大慈恩寺认识的朋友。”

    林婉婉哑然道:“道土进佛寺?”

    潘潜:“某只是好做道土打扮。”当然若是银钱紧张,亦可以做个帮人念经祈福的野道土。驱邪避灾就算了,没那本事。

    孙无咎刚刚脑袋嗡嗡响,没想到潘潜这么难缠。和白湛一样的主意,只想逃避,“糖葫芦是什么?”

    段晓棠:“用糖裹了山楂,吃起来酸酸甜甜的。”

    林婉婉取下一串,递给柳三郎,“三郎呀,这是姐姐特意给你选的。果子最大糖最厚。”

    柳三郎欢天喜地接过来,“谢谢林姐姐。”

    段晓棠将草靶子递到众人面前,“拿吧。”

    诸人各拿一串,杜乔帮潘潜拿了一串递过去。

    潘潜见糖葫芦冰里透红的模样,情不自禁吟道:“色白浑逾美,精红更较狂。”

    唯有白湛和李君璞各有顾虑。

    段晓棠闻到白湛身上有些酒气,但他眼神清明口齿清晰,哪怕喝了也没多少,估计是来杜乔家换衣裳的。

    “不然你两分吃一根?”

    李君璞白湛神色一凛,打心底拒绝,不约而同各拿一根。

    甜食入口,激动的心绪方才平静下来。

    段晓棠好奇,“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吵得跟个斗鸡眼似的。

    潘潜看在糖葫芦面上,对段晓棠格外有好脸色,“史书是否该曲笔为尊者讳。”

    直笔和曲笔的争论,一直都有,他们争论的重点在最后四个字,“为尊者讳”。

    很容易猜出几人的论点,并不是说站在“为尊者讳”角度的杜乔等人不公正耿直,这是他们的出身立场决定的。

    想在官场混下去,太直白可不行。

    林婉婉悄声问道:“李二哥怎么不参与?”

    柳三郎年纪小,听不懂正常。李君璞竟然全程旁观?

    李君璞直言,“我后来的,又不可能去修史。”

    照目前的情势,他也混不到能在史书上留下的名字的地步,何须在意。

    白湛挺起胸膛,“晓棠,你怎么看?”

    段晓棠手往李君璞身上一指,“和玄玉一样,关我什么事。”

    孙无咎:“为尊者讳实为尊者讳耻,是为隐恶扬善。”

    段晓棠:“嗯。”

    孙无咎:“那就该讳呀!”

    不讳,不是书能不能存世,是写书的人能不能存世的问题。

    段晓棠:“书是人写的也是人看的,一千人一千人眼中有一千个曹操刘备,能管得住别人怎么想?”

    “历史,都是任人打扮的小娘子。”

    这句话潘潜格外不同意,“段郎君,史书当秉笔直书,岂能因个人心意而改变。”

    段晓棠不在意的态度,让孙无咎也调转方向,“难道不在乎身后名?”

    段晓棠:“生前名我都不在意,千秋功过任评说。再说人骂你,躺坟里还能跳起来,同他吵一架。”

    “你们现在争这些有用么,是能修史,还是干大事能在史书留名,或者再退一步,能影响到修史人的观点?”

    扎心了!

    一堆人争的面红耳赤,结果只有杜乔一个官身。

    白湛琢磨一圈,也就现在冷静下来,要换刚才热血上头的模样,非得气死一两个。“你这话到外头说,非得引来口诛笔伐不可。”

    段晓棠:“他骂任他骂,清风拂山岗。再者我辩论不是强项,但自认动手能力不弱。”

    白湛和孙无咎“虎视眈眈”看着潘潜,论武力,他俩也不差。

    潘潜镇定心神,不退半步。心底打定主意,以后只去“招惹欺负”文弱土子。那些文武兼修的,三思而后行。

    糖葫芦送到,段晓棠功成身退,给杜乔留下一句话,“吃了我的东西,记得把我的活给干了。”

    杜乔嘴里的糖葫芦顿时不香甜了,“等衙门封印后,我再动笔。”换言之现在一个字都没写。

    林婉婉恨铁不成钢,“下笔千言,文不加点,是一个文人的基本素质。”

    “长林呀,你看看晓棠,一支笔一个晚上一个奇迹,你和她学学!”

    杜乔抓狂道:“我为何要费尽心思写一个男子有多俊秀!”

    林婉婉:“为了艺术!”

    白湛目瞪口呆,“你们又让长林写什么东西?”艳情诗。

    段晓棠:“一点点正史的衍生读物。”

    白湛恍然想起是什么东西,“哦。”

    右武卫一群军汉,四平八稳的兵书读不通畅,只能另辟蹊径,搞点课外读物。

    野猪皮的兵法教科书——《三国演义》。

    现在看来,似乎和杜乔的属性不搭,擅文才不代表擅长写订制文。

    段晓棠扭头问道:“李兄,有没有兴趣?”

    柳恪年纪小,笔力不足,阅历不够。孙无咎的为人,总忍不住往里偷偷夹带私货。

    李君璞看过大纲,毫不犹豫地拒绝,“没兴趣。”别以为他每日很清闲。

    林婉婉忽而想到,潘潜能和杜乔说得上话,肚子里肯定有墨水,随口就能作诗,问道:“不知潘郎君擅长何种文体?”

    潘潜联想到刚才杜乔的话,“诗文和墓志铭。”在长安没名声,油水多的墓志铭活接不到。

    白湛一脸怪异的看向潘潜,兄台,你的人设太割裂。

    一个梗着脖子说史书不为尊者讳的人,竟写谀墓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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