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范成明可不觉得自已是过分小心,他早听段晓棠说过,银针只能试出砒霜之类的毒药。至于让人以身试药,要像上次他在华阴那么干,少量多次,短时间内可看不到效果。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啃干饼,他现在可是将军,金贵得很。
范成明啃着没滋没味的干饼,有心怀坦荡之人的趁着三司未来之前,赶紧多吃两口填饱肚子,以应对接下来的车轮审讯。
比三司的人来得更早的是吴越的短信,不出意外坞堡拿下来了。
范成明开始掰着手指头等三司的人来,总不会盼星星盼月亮,盼得眼圈都黑了才把人盼来吧。
好在这回三司的人靠谱,天将黑时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
范成明顾不得打听他们先前猫在哪儿,急忙将人请进宴会厅。
三司带队刑部员外郎石任,范成明从前不认识,验看鱼符文书无误,手一挥指着身后诸人道:“县丞两月前病故,韩城其他大小官吏均在此处。”
三司这回人手带够,石任招招手,属吏纷纷上来押人。
范成明任务完成,无事一身轻,只是遗憾不能趁夜出城和庄旭他们汇合。
转身回到桌案前,想要把剩下的半坛酒抱回去慢慢喝,不能浪费。
刘典忠忽然挣脱三司属吏的束缚,直冲范成明而来。
范成明身手和范成达段晓棠等人比起来是废,但几个月来在右武卫也不是白待的,不待军土和属吏扑过来,提起一脚将人踹出半丈远。
转身对石任道:“不关我事,他先袭击我的。”
韩城主簿趴在地上蜷成一团,咬牙道:“范成明你一个兵匪,耀武扬威,侮辱吾等在先,他日必当奉还。”
范成明当即反驳道:“一个个好言好语劝着,好菜好酒供着,老子哪里侮辱你们?”
给脸不要脸,你们这些文官心真脏。
第433章
宴席毒杀
石任冷言道:“押下去。”
宴会厅里的官吏全被押走,石任踱步到刘典忠方才的位置上,直视范成明道:“范将军为何去而复返?”
范成明从桌案旁将酒坛抱在怀里晃了晃,“还剩半坛酒,我拿回去慢慢喝。”
现代军队禁酒,是因为酒精度数高容易喝醉,有许多功能饮料代替。
但在大吴很难实现,酒水可以解渴提神解乏暖身,且没有其他替代品。
段晓棠退一步,非军情紧急时候,允许军土少量饮酒解乏。少到多少呢,不到一碗。
军中有这么一位滴酒不沾的大神坐镇,别说范成明,连吴越都捞不到酒喝。
范成明也就趁着来县城“卧底”,才能解一解酒瘾,半坛酒绝不能浪费。
石任不知左厢军内情,万万想不明白一位出身高门的将领表现的这般“小气”,半坛酒也不肯放过。
右臂微微抬起,手正对着范成明方向,片刻后稍稍往左偏一点,这才是刘典忠奔过去的方向。
范成明的桌案上整整齐齐满满当当,一看就没有动过。与其他桌案上的略显混乱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石任:“范将军为何不用韩城准备的酒菜?”
宴席上的菜色,适合大部分人,哪怕口味再刁钻,总有一二道适口。
范成明迟疑道:“我怕人下毒,”紧紧抱着怀中酒坛,“这坛酒是我自已带来的。”
石任手一挥,交待属吏,“将范将军的酒菜,送去牢里,找几个死囚试吃。”
刑部的人天天和犯罪分子打交道,各种手段见得多了。
范成明原不过是之前在华阴给人过一回蒙汗药,怕一不小心着了道。
听石任的话音,扭头看向身侧的桌案,原来不是自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中酒坛抱得更紧。
末了石任关心道:“范将军一日水米未进,不如下官让后厨重新做些。”伙夫可以换,食材难以下毒。
孰料范成明比他想象的更坚决,“不必,我带了干粮。”吩咐孙昌安道:“交待下去,在韩城县内只食用干粮,现取井水烧开后,先让死囚喝过,确认无毒后再灌满水囊。”
孙昌安:“属下遵命。”
他们此番出营携带两日干粮,如果三司拖拉,再往后的日子只能就食当地。
短时间内没人会向县衙内水井下毒,需要的毒药量太大。但往水井内丢些牲畜尸体污染水源却是可行的。
范成明决定小心使得万年船,反正三司的人到了,明日城门一开,他就带人去和吴越汇合。
上回在华阴是他们年轻不知事,加上“一片公心”,才被三司那群混账糊弄过去,这次谁也别想让他们干分外事。
石任走到范成明的桌案旁,让属吏将酒菜分门别类装好送去牢狱。
杨明勇站到石任方才的位置,手顺着刘典忠的方向比划,眼睛微微睁大,“二郎,那措大真冲你的酒菜去的。”
宴席上劝酒劝菜是常理,但范成明官位高性子倔,咬牙不吃,谁都拿他没办法。
石任见杨明勇虽是一身亲兵打扮,年纪却比范成明大上许多,行动更稳重。开口称呼的是“二郎”,愈发肯定是范成达的人。
范成明睡得半梦半醒间,被杨明勇摇醒,嘟嘟囔囔,“怎么回事?”
杨明勇:“二郎,你桌上的水盆羊肉,一个死囚吃了后两刻钟后毙命。”
范成明的睡意登时散去,眼神变得清明,“死了?”
“石大人正让人验尸。”杨明勇简直不敢想,范成明刚拜将却被人毒死会怎样。
范成明不是段晓棠,不爱吃羊肉,反而相当重口腹之欲,不然也不会干出没钱吃霸王餐,把段晓棠从春风得意楼钓出来的“壮举”。
要不是今日灵光一闪,宁可吃干粮也不动韩城准备的菜色,一碗水盆羊肉下去,主将身死,左厢军五百人群龙无首,根本控制不住韩城的局势。
石任对着死囚尸体,同样也在琢磨这件事。
他怀疑酒菜有问题,是刘典忠“不打自招”。照惯例,宴席上的剩菜,通常是由仆役消化。
但若是趁着和范成明厮打一番,将“证据”糟践到不能入口,或者混食到一处,往后就算真有人误食出事,谁也说不清哪道环节出了问题。
石任也怀疑过是不是范成明为将韩城上下一干人等全部锤死,才自导自演这一出“毒杀”。
可疑点是自已发现的,其他人的口供也证明范成明的确没动过酒菜。
而范成明不吃的原因,全因为他在华阴给人下过蒙汗药,怕自已遭报应。
一个只敢下蒙汗药,心不狠的人,是不会忽然进阶到下致命毒药的地步。
次日清晨,范成明急忙赶往坞堡方向,和吴越汇合。
三司的人紧随其后,一来是拜见吴越,二则坞堡内有一批证据文书需要接收。
石任紧跟在范成明身后进入坞堡,堡墙外一队人马半蹲在墙根下,一丈远的地方站着另一队人马。
范成明一看就知道是在练习翻墙,转头问尹金明,“你们司戈让练的?”
尹金明点头,“是。”
石任跟在身后,留心打量,井然有序。若非知晓这支军队是刚攻下的坞堡,还以为他们在此驻扎许久。
范成明人在韩城,何人指挥昨日的作战?
两人走到坞堡中一处院落中,空地上蹲着四个人,拿根树枝在地面上比比划划。
四人听见动作,齐齐转头。
石任没见过吴越,头一个将宁岩排除,年纪太大。
传闻中的吴越外貌性情不类父,反正不属于英武那一挂。剩下三个穿着差不多,年纪差不多,模样都不英武,一时竟分辨不出来。
范成明先向吴越行礼,“七郎,我回来了!”
不待吴越招呼,扑到庄旭身上,“三啊,我差点回不来啦!”哭的像个一百八十斤的孩子。
庄旭确定范成明没真哭,拍拍他的肩膀,“怎么啦?”
范成明:“昨天宴席有人在我酒菜里下毒,毙命的毒药啊!”
第434章
韩城私兵
吴越惊讶道:“下毒?”
“下官刑部员外郎石任,拜见世子。”石任将昨日原委道出,“试毒的死囚两刻钟后毙命。”
吴越沉吟片刻,“望三司秉公查案,还范将军一个公道。”
石任拱手道:“此乃分内之事。”
吴越:“庄参军,带石大人去接收坞堡的文书和俘虏。”
待两人离开,吴越拍拍范成明肩膀,“放心,父王那里一定为你请功。”继而问道:“韩城主簿真冲着你的酒菜去的?”
石任怀疑范成明自导自演,吴越何尝不疑心,三司为搞出一个大案,再加上一条毒杀的罪名。
范成明点头,“杨明勇后来看过,的确是冲着席案。”
“疑神疑鬼,反倒保住性命。”宁岩都不敢保证,自已有没有那个脸皮,大模大样地在宴席上啃干粮。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范成明在华阴用过一回蒙汗药,就怕别人同样把手段用在自已身上。
范成明:“我只担心他们下蒙汗药,哪知道是毒药。”
宁岩:“给你下蒙汗药有什么了不起的。”杨明勇他们又不是死的,哪能任地方拿捏。
范成明想的可远啦,“万一他们趁我昏迷,把哪个娼妓放到我床上。行军途中招妓,刚热乎的将位可就飞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范成明可不觉得他哥俩人缘好到,能让人不追究此事。
段晓棠拍拍手,“这算什么,要把你放到哪个官眷床上,小妾都不算,妻女老娘,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色字头上一把刀,让往东都不敢往西。”
范成明立刻双手抱胸捂紧自已,坚决捍卫清白,“说什么呢,老娘?”能出仕做官的人老娘少说也是做祖母的年纪。
半晌后手指着段晓棠,“你心真脏,歹毒呀!”
段晓棠:“心脏?你就说你从不从吧。”
范成明脱口而出,“宁死不从!”
宁岩挥一挥手,“那你还是去死吧!”
段晓棠:“下回多带点干粮。”摆明这趟剿灭私兵的旅程,没那么快结束。
范成明脱口而出,“还有下回?”
吴越点头,“嗯。”
段晓棠:“你不去谁去!”
范成明琢磨一番左厢军的人员配置,还真只能自已出马。痛苦地捂住脸,“我去。”
吴越:“整军,明日拔营。”
范成明都不问去哪儿,“韩城怎么办?”
把一帮三司官员属吏扔这儿?
吴越:“自有朝廷和同州的人接手,郡兵会来维护治安。”
皇帝和吴岭筹谋日久,绝不会放任不管。
白旻手握着一纸短信,平日的气定神闲全然不见,疾步向白隽的院落走去,进屋立刻将无关的紧要的仆婢遣下去。
白隽镇定道:“大郎,瞧你急的,出什么事了?”
白旻:“刚刚收到消息,许国公下狱,公府抄家。”
这时节将一位位高权重的国公下狱抄家,白隽只能想到一件事,“是何罪名?”
白旻:“谋反、毒杀朝廷命官。”
白隽身体斜倚,靠在凭几上,不轻不重道:“原来华阴那伙私兵是他家的。”
白旻:“不是华阴,吴七在同州韩城发现另一伙私兵,查出来是许国公私下豢养的。”
白湛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听着,闻言立刻道:“怎么可能是同州!照段晓棠他们的行军路线,同州早就走过。”
照吴越看见私兵直接撞上去的态度,如果上次过同州发现,绝不会轻轻巧巧放过,等现在杀个回马枪。
白隽瞬间想通其中关窍,“终于明白,河间王给独苗苗配三千兵马是干什么的。”
原还觉得他是把儿子当眼珠子,小题大做,三千兵马团团保护。哪知道是拿儿子当刀,化作刺向长安高门最锋利的武器。
剿匪?剿私兵才对。
难为叔侄俩能忍这么多年,吴越年轻没忍住揭开盖子。索性为明年东征,将腹心之地的刺儿全拔了。
早些年白隽和皇帝关系尚佳的时候,立场也没这般坚决,因为他不姓吴。
白隽:“消息是什么时候的?”
白旻:“韩城私兵被剿灭是五日前,韩城相关人犯已押送进京,许国公刚刚下狱。”
白隽挑眉道:“没有吴七班师的消息?”
白旻摇头,“没有。”
白隽轻嗤一声,五日前的事儿,那五日后的现在,他又在哪儿,剿灭哪家私兵?
吴越一日不班师,满关中乱窜,长安高门的心呐,一日不安定。
白隽这时才注意谋反之后,那个看起来无足轻重的罪名,“许国公谋杀哪位官员?”
白旻:“右武卫检校游击将军,范成明。”
许国公人在长安,范成明在韩城,韩城当地的人手下的毒,但许国公的罪名背的不冤。
谁叫是你的人呢。
白湛惊讶道:“范成明死了?”
“没死,”白旻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韩城当地宴饮,愣是忍住口腹之欲,酒菜一口没动,只吃自带的干粮。”
白旻想换做自已,为了展示心有成算,万事皆在把握之中,谈笑畅饮无忌,绝不会当众做吃干粮这种露怯的事。
没想到范成明“小家子气”的行为,反救了他一条性命。
白湛:“恐怕是因为之前给人下过蒙汗药,怕被人用同样的手段针对。”
哪知道别人看不上蒙汗药,直接下致命的毒药。
范成明闪避的运气,白隽不得不佩服,问道:“审出来的?”
白旻:“下毒之人想借和范成明发生冲突毁灭证据,被刑部员外郎石任看出端倪,将酒菜拿去给死囚试毒,试出来的。”
谋反的罪名太大,没必要多安一个毒杀,所以范成明险些被人毒死,是实打实的。
别的将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范成明在酒桌上死去活来。
“大郎二郎,刚刚收到消息,华阴县令许能、县尉魏学斌在狱中自杀。”白隽望着洞开的屋门,隐约见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在华阴没有自杀,来京的路上没有自杀,偏偏到长安自杀了!
刚刚下狱的许国公填的是韩城私兵的坑,华阴的坑谁来填?
第435章
寺中偶遇
白隽原以为许国公一家填的是华阴的坑,如此一来朝堂风波定,又能回到从前那般面上相安无事的情状。
偏偏华阴私兵的两个当事人,狱中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