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你抽空问问范大将军,这一年是到建业八年为止,还是按天算的?”段晓棠决定打听好前置条件,虽然不如范成明两边串门来的自由,但保不住哪天要去左武卫公干。
到时这句话露出来,范成达砍还是不砍,段晓棠跑还是不跑。
范成明拍拍胸脯,“我哥又不会真砍了你。”
无论看吴岭还是范成明的面子,范成达都不会真动段晓棠,不过是句气话。
几位营中将校相携而来看热闹,孟章不是里头官职最高的,但与范家兄弟相熟,故而问道:“我们段司戈干了什么,惹得范大将军大动肝火?”
范成明一堆狐朋狗友,也不见范成达喊打喊杀,段晓棠与之相比,还算稳重上进。
老实说,范成达和右武卫诸多将校关系不错,否则不会把范成明塞进来。
但从另一头来说,笑话人人都爱看,尤其是年轻有为的左武卫大将军的笑话。
简直是天大的乐子。
这种事既不能说真话也不能假话,段晓棠含含糊糊,“给范大将军准备了一个惊喜,不过他好像不大喜欢。”
范成明笑道:“都是开玩笑的。”不经意地瞥了段晓棠一眼,那是“惊喜”,分明是惊吓。
范成达一个统兵多年的将领,生生被气得大半晚上睡不着觉。
当初段晓棠入营夜逃,回去后范成明和庄旭都没有睡不着的时候,一来他们年轻没心没肺,对右武卫没多少感情,二来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吴岭在呢。
段晓棠和范成明有过节,范成明和吴越不对付,吴越和段晓棠又有矛盾。四个人,其中三个人的关系千回百转。庄旭微不可察的叹口气,终究是我承担了所有。
其他人可不觉得以范成达的稳重,能把他逼到“开玩笑”砍人腿脚,可见段晓棠做的事十足的冒犯。
孟章:“准备的什么惊喜?”
段晓棠转身看着场上的准备,直言:“不大方便说,王爷让干的。”
吴岭授意的?不是一直把范成达当心腹捧得高高的,怎么可能授意自已的护卫“冒犯”范成达呢。
但段晓棠光明正大的将吴岭抬出来,这件事便做不得假。其他人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孟章转而问起,“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段晓棠:“拔河。”简单介绍其拔河的规则。
招呼几个旅帅过来,“来抽签,颜色相同的捉对比试。”
第一轮对战阵容出炉,范成明兴奋道:“我来,我来。”
他想当裁判,段晓棠并无异议,抬手扔给他一个新哨子。
“咻咻——”随着哨子尖利的声音响起,范成明高举的右手放下。
拔河比赛开始了,观众们一声声“彩”、“好彩”的欢呼声加油声此起彼伏。
参赛者们则是用尽全力,使命地拉紧绳子,双方队员都毫不示弱。
绳子中间的红布条一会左摆一会右摆,局势十分紧张。双方队员脚下都像生了根似的,手上脸上的汗水不停冒出来。
到了关键时刻,更是咬紧牙关,脸涨的的通红,身体往后倾斜,双脚用力地踩着地,连脚趾都在发力。汗水像断线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比赛结束,失败者垂头丧气,胜利者则是一片欢呼。
军中向来多是训练用盾牌如何抵御迎面敌人的冲锋,似这般往后倒单纯力气拉扯倒是少有。
游骑将军武俊江看出些门道:“应该尽量将自已的身体往后压。”
其他八队经过一场实战,看出些诀窍,立刻调整人员排布。
新两队上台,孟章哦呵一声,“把最重的一个安排到最后压阵,”绳子在身上缠绕几圈,“有点意思。”
归德将军杜松道:“压舱的巨石还是压秤的秤砣?”
孟章言简意赅,“压阵。”真正的压阵。
五场比赛,每一场肉眼可见的姿势、排布有新的变化。
军土们不懂拔河,但他们会想办法让自已离胜利更进一步。
参与第二轮比赛的一共五旅,一旅轮空直接进入第三局。
刘耿文发出异议,“司戈,轮空那队捡了大便宜。”若我轮空就是公平,若我不轮空就是不公平。
可惜,抽中轮空签是是李开德。
段晓棠:“人凭本事抽的签,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待抽签的旅帅们走了,孟章方才开口,“有时候运气比实力还重要。”比如自已。
有些人离拜将只差一步差一点军功,但有缘无分,够不到就是够不到。
孟章属于有实力还有运气,刚刚跨过将门。
等到了第三局留下来三旅分别是轮空的李开德,刚刚赢下一局孙昌安和尹金明。
抽签时孙昌安不抽,反而将旅中一个年轻军土推出来,“司戈,他来抽行么?”
这是旅中运气最好的小伙子,小时候拜村口的大槐树做干娘,摇骰子都比别人点数大。
段晓棠:“可以。”
或许真的有玄学加持,叫孙昌安抽中了轮空签,保送冠亚军。
孟章:“神禄之人福大命大。”
可惜孙昌安的好运气到此为止,最终的获胜者是尹金明。
三场场场不落,力气消耗最大,也积累了最多的经验。
三场比赛,足够他们调整出最合适的阵容。
活动筋骨的拔河比赛结束,段晓棠放任军土们庆祝,继续拿着绳子玩闹。等日头下去一点,才宣布继续训练。
三位将军过来,段晓棠自然不能把人撩到一边,心甘情愿当起陪客。
三人中杜松军职最高年纪最大资历也最深,看过训练说道:“你这些兵练得有点样子。”
以一个行伍多年的将军的来看,“有点样子”是很高的评价,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精兵之中的精兵。
关键在比赛和训练当中,这些普通军土一直在动脑子,能看出他们的主帅段晓棠是个有主意容得下人的。
第305章
烤乳猪香
有的将军喜欢有主意的下属,有的恨不得下属都是木头只听命行事。杜松对后者嗤之以鼻,没本事的人才会防备下属有主见。
练兵的本事已经瞧过,论兵尚且遥远。
“小老弟”孟章适时开口,“段司戈,我两不如比试一番。”
人好歹是将军,主动找一个司戈比武,那是给面子。
三人空手来的,段晓棠打量四周,“孟将军用什么兵器?”
孟章:“徒手便好。”
范成明小声对庄旭道:“孟游击不知道段晓棠只练了半年的刀?”以已之长攻彼之短。
庄旭:“知道又如何?”
孟章是上位,无论用不用兵器,段晓棠输赢都不亏。但孟章若是输了,就有点丢脸了。
“段晓棠武艺如何?”对付他们这些只比缚鸡强些的废物没问题。但对上其他人,范成明心里没底。
庄旭:“打王爷的亲卫跟玩似的,但王爷考校她的时候手到擒来。”
杜松呵呵笑道:“原来王爷亲自考校过。”这份殊荣可不是谁都有的。
庄旭先给人打预防针,“她拳脚好些,用兵器反而拖后腿。练刀不过半年,只勉强有个架势。”以后谁找段晓棠练刀,输了也不是段晓棠无能,谁叫人家只练过半年。
杜松和吴岭一个反应,以为是改了武器,“以前用什么?”
范成明:“她以前不从武,就没练过兵器,只打熬筋骨学过些拳脚。”
段晓棠说以前读过十几年书,范成明下意识忽略。谁读那么多年书,《孙子兵法》会比自已读的还磕绊。
拳起脚落,孟章略输半筹。
范成明得出结论,孟章对上白秀然也是被“碰瓷”的命。曾经偷偷问过段晓棠她和白秀然之间胜负如何。
段晓棠特别光棍的回答,五五分。
远处训练的刘耿文看见这一幕,悄声对孙昌安道:“我们司戈竟然比将军还厉害!”岂不是说她有做将军的命,手底下的人跟着飞黄腾达。
“嗯,”孙昌安轻轻点头,转而对李开德道:“说不定几年,你们县里就要起大宅修牌坊。”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李开德心道岂止是县里,两个村子只隔了一条河。
杜松代表三人对段晓棠这位军中后起之秀进行迟来的勉励,半点不提孟章的事。
两边说些不尴不尬的场面话,然后借口另有公事离开。
稍一走远,杜松立刻问道:“此人如何?”
武俊江微微摇头,“有点扎手。”无论为敌为友都是如此。
孟章轻轻揉着手腕,“我看他们三个站一块,段晓棠才是那个说话管用能作主的人。”偏偏她资历最浅官职最低。
这样的气度放在争霸文里叫王霸之气,放种田文里叫“此子必定不凡”。
杜松默默补充一句,连吴越的主都能做一半,不然也不会当着人拂他面子。
武俊江:“这人什么来历?”
孟章:“可能和白家有些干系。”上次休沐出营是白秀然亲自来接的。
白隽私生子的说法不大可信,或许是远亲之类,远到出了五服。
孟章:“改日我找她喝顿酒。”如果一件事一顿酒解决不了,那就两顿。
另一头范成明庄旭对段晓棠的武功表达没有半分文采的赞赏。
“我们干点什么庆祝庆祝。”范成明揽着段晓棠的肩膀,被毫不留情的卸开。
“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段晓棠不觉得赢了一个孟章算阶段性胜利,“再说我一不喝酒二不赌钱,还有什么乐子?”
军营里消遣的花样无非几种,段晓棠想法多,但没有实施的基础。
范成明胸脯拍的响亮,“明儿我出钱,弄只烤乳猪来尝尝。”今天来不及只能拖到明天。
照理说烤全羊才够格,但天天一个锅里搅食,范成明也知道段晓棠不喜欢吃羊肉。
只得退一步,选之前听段晓棠提过一嘴的烤乳猪,实际是他自已想吃。
“到时你记得跟伙房说清楚怎么做啊!”没指望亲自动手,做个场外指导就行。
段晓棠:“我的做法和常规没什么不同。”
长安只是没有炒菜而已,论烧烤可是行家。要教习偷师也是段晓棠偷。
处理完一日的事情,段晓棠先到伙房等着范成明和庄旭,这几日吴越有事回河间王府,不在营中。
饭搭子只剩三人,但吴越的份例留在这里,其他三人没有任何不满,甚至隐隐松口气。
三个人都是直来直往的脾气,有时候受不了话拐着弯,甚至不说话叫人猜的路子。
段晓棠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掏出一本《孙子兵法》,借着伙房的书案读起来。
照理这种读的半通不通的书籍,最该做上一些批注。无奈段晓棠斗大的字写上去,这书就没法看了,只能全凭记忆。
有的人吃自已做的饭想吐,有的人看自已写的字伤眼,段晓棠就是后者。
庄旭先到一步,见段晓棠从袋子里拿出书,只当没看见。
哪怕他出身武将世家,待书籍也没有这般随意的,将珍贵的书本和茶杯、匕首、零食……混在一起。
若段晓棠知道他的腹诽,有可能玩笑道一句,我的书包里也可能没有书。
庄旭:“你能读《孙子》了?”
吴岭曾经让段晓棠读兵书,不懂的地方请教范成明和庄旭。
可惜吴岭还是高估他两的水平了。
段晓棠:“上次休沐,朋友给我《孙子兵法》从头拉到尾,就会了。”
庄旭估摸一遍段晓棠的朋友圈,第一反应,“徐胖还是白二郎?”白家最有可能,但白隽和白秀然不可能教段晓棠读兵书,剩下的只有白湛和徐昭然。
段晓棠:“其他朋友,他不知兵,是个纯粹的文人。”
实际白湛和徐昭然也教了一点,但教学成果嘛,从段晓棠和白秀然毫不犹豫把他两换下去就知道了。
庄旭随意抽两句,没想到段晓棠竟都答了出来。
思想境界领悟没领悟暂且不提,但意思确实是明白了。
杜老师一代名师啊!
第306章
进宝隆和
段晓棠十几年应试教育培养起来的学习能力功不可没。
没有一本书是白读的,没有一张卷子是白写的。
庄旭原先觉得自已兵书读的扎实,等到教授段晓棠的时候,突然不够用了。以为段晓棠找的兵法老师是个德高望重的文人,才能把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掰回来。
“能不能介绍我认识认识,不求拜入门下,见一面就行。”
段晓棠为难道:“可能不大方便。”
老师有没有问题暂且不提,但陪读肯定有意见。
段晓棠不是爱推诿的人,听她的话庄旭知道是真不方便。反而好奇,“谁介绍你去的,如何拜入门下,束脩交了多少……”
“朋友嘛,没给钱。”段晓棠愣住半晌,“陪他打了一晚上牌算么?”
庄旭反应过来,“有徐胖那一场?”
段晓棠点头,“嗯。”
庄旭心里的滤镜碎了,和徐昭然段晓棠混一晚上只赌几百文的人,会是什么正经人。
哪怕外表看着正经,骨子里肯定也不正经。
段晓棠:“我们说好了,这次休沐回去学《六韬》。”范成明的后门已经走通,休沐不成问题。
庄旭:“《六韬》之后呢?”
“还没定,”段晓棠迟疑一会,“他毕竟是个文人嘛,兵书只读过两本。接下来看他读哪本,他读通了我再学。”
不光学生卷,老师也得卷起来。
“有效果么?”听起来不靠谱。这种办法让庄旭恍惚看见幼儿无法咀嚼硬物,母亲在嘴里嚼碎了再渡给孩子吃的场面。喉头不自觉耸动,有些反胃。
段晓棠:“反正对我挺有效果的。”
庄旭不再多言,看出来了,这种“渡食”的办法的确对段晓棠有用。
范成明终于蹦跶到伙房,不理两个小伙伴,先去看一眼心心念念的烤乳猪,转回来热情高昂地通报进度,“马上就能吃了!”
段晓棠将书收起来,问道:“范二,你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啊?”范成明不解,哪有问人想要什么礼物的。
段晓棠:“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怕送的不合意,而且也不清楚长安这边的规矩。先声明我没多少钱,现在还租房住呢。”
范成明转而打听,“你们那儿什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