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段晓棠:“你怎么在我家?”徐昭然站在白湛背后,“我们不方便去右武卫门口露面。”
段晓棠当然理解,徐昭然现在相当于南衙的二五仔,虽然他本人并不把这个身份当回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遇上脾气耿直的,都不用口角,直接武将间切磋一下。
若是对方厉害些,徐昭然就得被搓到地上去。
李君璞从另一边出来,“你还在犹豫什么?”
吴岭都明说和冯晟有仇了,李君璞只要不是犯了大病,不会特意跑到南衙的地盘上晃悠。
段晓棠头一次跨火盆经验尚欠,拎起袍脚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跨过熊熊火焰。
跨过后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安抚住怦怦乱跳的小心脏。
林婉婉吐槽,“让你跨火盆又不是趟地雷,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样子作甚。”
段晓棠无力的解释,“水火无情,第一次没经验。”
祝明月:“你还想有下一次?”威胁不言而喻。
段晓棠举手投降,“没了,没了!”
从祝明月起,依次跨过火盆,哪怕穿着石榴裙,动作都比段晓棠干脆利落得多。
段晓棠进门看到院子里还有杜乔和孙无咎兄妹,基本上长安的“狐朋狗友”都齐了。
段晓棠对着众人挥手,“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们,我的朋友们!”
没等杜乔和孙无咎回应,祝明月按着段晓棠的后脑勺,似乎已经忍无可忍,“去洗澡。”
祝明月压着人走了,林婉婉收尾,“你们先玩,我们去后头处理一些事情。”
诸人继续回到刚才的位置,该打麻将打麻将,该下棋下棋。
“啊,放开,不要——”
李君璞听到段晓棠的惨叫,从麻将桌前抬起头来,以为出了什么意外,立刻就要往后院去。
比他行动更快的是白秀然,挡在李君璞面前,“不用担心,她们只是检查晓棠在右武卫有没有受伤。”
李君璞有些迟疑,“听着有些痛苦。”
白秀然面无表情,“明月和婉婉下手应该不会太温柔。”
关于温柔这个话题,李君璞和隔壁新来的租客接触久了,也知道三人中脾气最好的是段晓棠。
至于祝明月和林婉婉,只能说幸好上天没给她们一副习武的天赋,不然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
白秀然与他们最亲近,她都不担心,李君璞自然坐回位置上继续打牌,“二条。”
军营中磕磕碰碰难免,只要不留下暗伤就好。
戚兰娘和赵璎珞守在门外,祝明月和林婉婉确认段晓棠身上只有一些摔打的淤青,没有其他痕迹暂且放下心来。
祝明月附在段晓棠耳边,轻声问道:“晓棠,你想走吗?”
段晓棠瞬间明白意思,“逃,逃去哪里?”
天大地大,她们却是一片浮萍,随波逐流而走。
祝明月:“扬州怎么样?”
洛阳距离太近出局,几个熟悉的州郡都因为种种原因排除掉后,千里外同样繁华的扬州进入视野。。
她们如果隐形埋名去乡间,不提地方宗族的排挤,日常生活和安全都成问题。
难为祝明月能想到这个地方,春风十里扬州路,当然好。
段晓棠反问:“怎么走?”
祝明月:“我们五个加上祝三一家,用五谷豆坊合作粮商的名义,办了去南方的过所。明天城门一开,立刻出城。”
段晓棠拢起衣裳,遮住漏出的肩膀和锁骨,眼睛往外瞟,“他们怎么办?”
说的是院子里的李君璞等人,和自已过从甚密,定然逃不脱嫌疑和吴岭的审问。
林婉婉小声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个要家世有家世,要官身有官身,河间王查不出蛛丝马迹,拿他们也没办法。”
何况段晓棠入营本就心不甘情不愿,跑了并不出人意料,与旁人无关。
段晓棠:“春风得意楼、五谷豆坊、济生堂怎么办?”
“全部转让给秀然。”济生堂是中间最不赚钱的,但却是让林婉婉最痛心的。
她的两个小徒弟,只会汤头歌,生药材还没认全,出去当药童都没人收。
她为她们打开了一扇窗,领她们走上一条从未走过的路,最后却半路脱逃,不能陪她们一直走下去。
听起来自由近在眼前,段晓棠难免犹豫,“给我一分钟时间考虑。”
第284章
红衣厉鬼
失去所有精准计时工具以后,这一分钟对她们三人而言,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身体不会说谎,林婉婉甚至想将手搭在脉上,通过脉搏跳动的次数来判断光阴流逝。
未必真的要一分钟,段晓棠只是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来组织语言。在之前和两个小伙伴的问答间,已经有了决定。
段晓棠目光炯炯,正视两位同伴,“如果我们到了扬州,再遇到强权压迫怎么办,继续跑,往哪里。岭南、崖州、交趾,还是远渡重洋去新大陆?”
不断的流浪迁徙,白手起家从头再来?
当法治不健全,社会总体环境不能给予安全感,跑到哪里都一样。
乡间隐居担心宗族压迫,化外之地还有生番吃人呢。
如今的情况远没有糟糕到需要提桶跑路的地步。
祝明月吁叹一声,缓缓坐在床边上,眼神晦暗地望着段晓棠,“其实是我们连累了你。”
过去祝明月有权有势,林婉婉前程在望,段晓棠反而是不起眼的那一个。
穿越大神轻轻拨动金手指,三人不得不斩断前缘,重新适应一套新的生存规则。
强权面前,美貌、财富、学识、名望都是空的,只有实打实的武力才有对话的资本。
如果没有她们,段晓棠就没有软肋。是走是留都没有问题,哪怕身份暴露,只要不是命丧当场,都还有逃走的机会。
祝明月生性高傲,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已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个人,所以百般筹谋,希望所有人得以保全。
段晓棠反握住她的手,“如果没有你们,我大概会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闭门隐居,哪有现在这么热闹。”
林婉婉向来风吹墙头草两边倒,两个小伙伴谁声音大听谁的。现在眼看着统一意见,最后再确认一次,“不走了?”
段晓棠慎重点头道:“不走。”
祝明月:“但我们永远都有pn
b。”以及之后的c、d、e……
三人手握在一起,段晓棠发表最终感言,“该谢谢你们,没有抛下我!”
“若是抛下你跑掉,这个人,”祝明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婉婉,“心里肯定得嘀咕,指不定什么时候背刺呢!”
祝明月说的是实话,背叛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分是谁起的头。
林婉婉撇嘴,“我们是一个团队,不抛弃不放弃。”
祝明月强调,“团伙。”
团队合作共赢求利益,团伙没那么正规,主打的就是随心所欲讲义气。
段晓棠明白祝明月的意思,紧跟着点头,“对对对,小团伙。”
尘埃落定,祝明月立刻催促段晓棠去洗澡,“你几天没洗了!”
几天没洗这个问题段晓棠一点不想回忆,右武卫根本没有洗澡的条件,只能摸黑擦一擦。
“
洗呀洗呀洗澡澡……”
戚兰娘和赵璎珞守在门口,见段晓棠唱着歌出门。
戚兰娘心底实在不安稳,小声问道:“明月,我们……”
祝明月抬头见太阳爬上高空,很快光辉洒满大地。感慨道:“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我们该怎么过怎么过。”
戚兰娘听着这句话,知道是不走了。
祝明月另外小声交待,“但这条线要维护起来,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和之前经营安全屋一样,永远要做两手、三手准备。
中间多费的钱财,在祝明月看来,都是值得的。
赵璎珞自父亲去世家业散尽,千里跋涉来来长安,太清楚漂泊无依的苦楚。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若非万不得已,实在是不想走。
她相信祝明月等人的判断,走有走的理由,留有留的道理,都做好万全的应对。
主动请缨道:“我去浴室外,给晓棠守着。”如今段晓棠的身份实在不宜暴露。
白秀然等人偶尔去后院摘瓜摘菜,会经过后院。
赵璎珞不会直愣愣地在门口守着,摆明告诉别人自已在给段晓棠站岗。
搬一张凳子坐在附近,拿了一件开了线的衣衫缝补,谁往这边来都看得见。
祝明月和林婉婉回到前院,白秀然问道:“怎么样?”
林婉婉右手按在脖子上扭了扭,“没事。”
白秀然迟疑些许,“我问的是晓棠。”
林婉婉:“我说的也是她。”
白秀然:“那你扭脖子干嘛?”
“昨晚没睡好,落枕了!”林婉婉有冤无处诉,可算找到发泄口了,“秀儿,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祝明月披着头发穿了条红裙子,手里举着一根蜡烛,站在床头。睁眼那一刻,心脏差点给我吓停了!”
白秀然亦有熟睡被婢女叫醒的时候,不理解林婉婉的恐惧。又不是陌生人,何至于害怕。
这种茫然的目光,让林婉婉不得不主动解释,“一副标准的厉鬼打扮。”
白湛是个好奇宝宝,“厉鬼不都是青面獠牙的恐怖模样么?”
又到了林老师科普民俗的时候,“在我们那儿,传统嫁衣是红色的。传说女子穿嫁衣或者类似的红衣死去,必化厉鬼索命。”
白湛:“长安女郎们的嫁衣是绿色的,红男绿女。”和林婉婉家乡的规矩反着来。
要按这个说法来,该是绿衣鬼喽。
祝明月这幅打扮换做在戚兰娘或者赵璎珞跟前都不会有问题,唯独对林婉婉是暴击。
“她后头更过分,”林婉婉越说越义愤填膺,“居然拿着济生堂的账本问我,蜂胶和蜂蜜用到哪里去了?”
“大半夜把我吓醒,就为了蜂胶蜂蜜!”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走向白秀然着实没想到,缓了好一会才问道:“那你用哪儿了?”
林婉婉又不可能全吃了,还能用在哪儿,当然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试验和副产品,统归四个字——试验耗材,
只是耗的有点多,不然不会引起祝明月的注意。
祝明月慎重声明,“我昨天已经道过歉了。”
当时天刚擦黑,往常林婉婉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房间门没关,叫几声没人应,祝明月方才进去看看有没有意外情况。
哪知道她真睡着了!
第285章
白高壮黑
祝明月为了保持形象,不能翻白眼。只得嘴上威胁,“你再说,我下次脸涂白嘴抹红,专门晚上在你眼前晃。”
“那我晚上唱歌,谁都别想睡!”林婉婉口头上不服输,互相伤害呀。
段晓棠冲了一个战斗澡出来,正听到后半截,急忙阻止,“我今晚还要在家里睡,千万别搞出什么惊心动魄的来,等我走了随你们。”
林婉婉:“晓棠,你不打算当正义使者,维护公序良俗么?”
段晓棠:“维护又能怎样?我走了,祝总一个人打你两个。”
林婉婉被可恶的现实气得手舞足蹈,“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个已经发疯,段晓棠一碗水端平,“不过半夜查她帐,过分了点吧!”
晚上醒过来,都得骂一句——有病呀!
祝明月解释清楚情境,“天刚黑,她睡迷糊以为是半夜。再说我查账不是应该的么,每一笔支出都应该经得起查验。”不懂制药,懂钱就行。
最后不忘往段晓棠心口上插一刀,“该庆幸你名下没有账目,不然还得查你的。”
负责人突然“跑路”,查账应有之义。
祝明月管的是公账,至于她们私底下把钱花到哪里去,谁关心呀!
杜乔不清楚三人间财务究竟如何分配,竟到了祝明月要查其他两人账目的地步。不过只要知道一条,钱财上的事祝明月说了算。
门铃适时响起,祝明月转身,“我去开门。”
等人走远些,段晓棠立刻道:“把财神娘娘得罪了,到时她撂挑子,你上呀!”
林婉婉:“按顺位该你。”
“我不行,”段晓棠又不是真男人,半点没有忌讳。“我在大营里头,怎么管?”
再说房间底下藏着一堆金子,一手账本一手钱,段晓棠都不敢保证自已会不会卷款跑路。
林婉婉瘪着嘴,“看在钱的份上。”
段晓棠反问,“还能离了?”
孙无咎麻将打到半路分心,听完整通闹剧,感慨道:“有时候都不知道她们真吵还是假吵?”
杜乔只有一点点不成熟的经验,“总之不要参与进去,方是保全之道。”
祝明月将王师傅和两个帮工请进来,他们身后是从春风得意楼带来的食材。
“今天麻烦你们了!”
王师傅哈哈大笑道:“祝娘子说的什么话,给段郎君接风。你让我来掌厨,是看得起我王厨子。”
祝明月:“自已人不多外道了,”将陈娘子拉过来,“厨房里的家什调料不清楚的,都问陈娘子。”
段晓棠算是王师傅半个授业恩师,故而进门见到人便热情招呼,“段郎君,许久不见。看着越发富态了!”
段晓棠虽不全然认同以瘦为美,想想过去半个月的日子,摸着自已的脸,如同一只迷茫的小鹿。
忍不住怀疑,问四周,“我胖了么?”
祝明月这方面挺在意,但她的眼睛又不是尺,分开不算太久,段晓棠的变化又不是改头换面。
认真研究半响,只能得出最表面的结论。“黑了。”
天天在校场上晒着,能不黑么。
王师傅看他们比较在意这个词,立刻解释,“我是粗人,见谁气色好,都说富态。”一点点厨子的衷心祝福。
胖是福气,有钱人的专属。
段晓棠顿时笑出来,“明白了,谢你好意。”手里提上一篮子鱼,将人往厨房引,“没想到今天把你请过来了!”
外头人多眼杂,段晓棠原还以为祝明月会“点外卖”,让春风得意楼送席面来,没想到把现在当家的主厨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