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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胡屠夫:“帮忙?”

    祝明月瞥见案板上没有肝脏,“胡师傅常在肉市,可知最近有没有人大肆买入猪肝羊肝?”

    肝脏之类都是下水,卖不上价,通常是穷人买来解解馋,但没有各种作料去腥,味道着实一般。

    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这不算机密,“最近两三日有个中年人常在肉市上买肝脏,”胡屠夫手往里一指,“我杀的猪肝都留给他了。”

    看那人模样不似只能吃内脏下水的穷苦人。

    肉铺里头昏暗,祝明月看不清楚,“今天来拿了吗?”

    胡屠夫摇摇头,“还没。”

    祝明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人,转身吩咐跟着伙计回酒楼拿东西。

    再对胡屠夫道:“胡师傅,我有些事找他,能在你这等等吗?”

    胡屠夫:“你不嫌地方腌臜就行。”将女儿叫出来带祝明月进去。

    祝明月等在屋里,远远盯着那几块被细麻绳穿着吊起来的猪肝。

    颜色红润,形状扁平、大小适中,可以想见那头猪生前必定身体健康,精力旺盛。

    不多时胡屠夫带着一个上唇留着两撇小胡子,看着精明强干的中年男人进来。

    “祝娘子,就是这位陈郎君要的猪肝。”

    陈选没想到简简单单买个猪肝,进了肉铺却遇见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女郎。

    祝明月:“本想用猪肝试试新菜,结果胡师傅说全订出去了,不知陈郎君在哪里高就呢?”

    陈选意外祝明月看出他不是自家食用,而是替人采购。“给衙门做事的。”

    祝明月立刻转了话风,“应该叫陈大人才对,不知在哪座衙门做事?”

    陈选:“南衙。”

    “哎呀!”祝明月双手一合掌,兴奋道:“那我们算自家人呀!”

    陈选咂舌,“自家人?”不客气的说南衙连路过的蚊子都是公的,哪来如此靓丽的女郎。

    祝明月:“我一个表弟,进了南衙底下的右武卫,军中同袍,怎么不算一家人呢。前一阵听说得河间王看重,选做了亲卫,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娘子的兄弟叫什么名字?”一个普通军土不值得陈选看重,但河间王的亲卫不一样。

    何况肝脏就是专为右武卫买的。

    祝明月:“叫段晓棠,陈大人认识吗?”

    陈选摇头,“不认识。”

    祝明月得寸进尺,“陈大人,能不能帮我给他带个信。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随意去营中探望。”

    美人当面,段晓棠又是贵人亲卫,陈选稍作犹豫便同意了。

    祝明月当场用笔墨写了一张短笺,正文合计六个大字,“家中无事,勿念。”

    唯一的秘密藏在抬头和落款的棠和月里,祝明月故意写的潦草,旁人打眼一瞧只会以为是花押,实际是拼音的“tang”和“yue”。

    陈选亲自看着祝明月写信,确定没有半点忌讳之言,收下折好放在荷包里。

    “麻烦陈大人了,”祝明月将步步糕女工们试做的一包鸡蛋糕塞到陈选手里。“家里新作的糕点,你尝一尝。”

    末了为难道:“我那兄弟若是有下落回信,辛苦走一趟胜业坊的五谷豆坊告诉一声。我姓祝,说找祝娘子就行。”

    报信的地点春风得意楼和五谷豆坊都可以,但白秀然刚闹过一场,祝明月怕由此让陈选心生退意。

    何况一个采购去酒楼少见,可去买豆腐粉丝不是常有的事吗。

    陈选:“五谷豆坊?”

    祝明月:“家里一点小生意,你听说过?”

    陈选暗道五谷豆坊可一点也不小,“买过。”

    祝明月:“你下次去,我给你算最优惠的价格。”

    “那成。”陈选本是给公家办事,白拿被人捅上去容易吃挂落,还不如这边进价低些,报上去的价格不变。

    胡屠夫这会不忙,站旁边听一会,等陈选拎着猪肝走了,方才说道:“祝娘子,段郎君从军了?”

    祝明月:“嗯。”

    胡屠夫大大地叹口气,多好的人呐,怎么想不开从军呢?

    以后长安城最懂猪猪的人,岂不是只剩自已了。

    第252章

    磨刀石水

    祝明月回了胜业坊,赵璎珞还没回来,将林婉婉戚兰娘叫到一处,“我找到军营采购的人,已经托他带信进去。”将陈选的名姓体貌特征说一遍,“以后这个人来,你们注意些。”

    林婉婉心有疑虑,“能成吗?”

    祝明月:“试试,晓棠如果收到信肯定会传信回来,想方设法验证通道的真实性。”

    就像祝明月在信笺上留了暗门一样,段晓棠若是回信,肯定也会留下只有家人才明白的暗号。

    他们和陈选之间的信任太薄弱,也听说过太多传信人两头骗的事情。

    林婉婉哀叹一声,“只能这样了。”

    祝明月拍拍她的肩膀,“好好赚钱,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

    无论是预备给段晓棠坏事疏通关系,还是以后用来跑路,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林婉婉拉着祝明月的胳膊,“祝总,我这积了一堆的方子,能换成钱吗?”

    林婉婉手里的无非药方和美容方子,祝明月盘算一会,“慢慢来,谁会把下金蛋的鸡炖了。”

    除了河间王,不过他炖的是别人家的金鸡,可半点不心疼。

    林婉婉回到济生堂,先检查一番两个徒弟的进度,勉强及格。

    再重新整理各类方子,祝明月现在忧心段晓棠的处境,又忙着步步糕开业的事,腾不出手来。

    冯娘子扶着一个女工进来,“林娘子,她刚刚搬东西被磕了下。扶她的时候感觉疼的厉害,怕出事,麻烦你看看。”

    林婉婉也是作坊的东家,平日女工们有个头疼脑热找她看病,只要不开药,都不收钱,算一项隐形的员工福利。

    林婉婉一看女工的模样,就知道绝不是磕了下那么简单,“怎么称呼?”

    作坊的女工人数颇多,加之最近被步步糕抽调走一部分,新补了一些进来。好些人林婉婉只认得脸记不清名字。

    冯娘子:“我们都叫她秦嫂子。”

    “秦嫂子,”林婉婉挽起她的衣袖,果不其然胳膊上青紫纵横交错,“谁打的?”

    秦嫂子低着头,眼神闪烁回避半晌,终于抵不过林婉婉的目光吐口,“我婆婆。”

    这个人选有些出乎林婉婉的意料,秦嫂子看着二十多岁,但贫苦女子多老相,加之早婚,她婆婆大概率正值壮年。“为什么打你?”

    秦嫂子低头,“烧菜盐放多了。”

    林婉婉扭头把到嘴的脏话咽下去,“你做工给家里买米买布,还买不了一点盐么。凭什么打你!”

    秦嫂子无奈,“她是我婆婆。”

    林婉婉:“你男人呢?”死了吗?

    秦嫂子:“他求了情,但婆婆……没办法。”

    若是换戚兰娘赵璎珞被人这么磋磨,林婉婉早纠结人打上门去了。

    说到底还是身份关系远近不同。

    摸了摸秦嫂子的脉象,“你这看着是皮外伤不重,但病根侵到内里,长此以往必定伤及肺腑命不久矣。”

    秦嫂子心神俱丧,“那我该怎么办呀!”都不敢轻易说一个“治”字。

    林婉婉转头看一眼药柜,“你这病吃药,把全副家当赔上都不够。不过我有一个偏方,家里有磨刀石吗?”

    秦嫂子摸不着头脑,“有。”

    林婉婉:“半夜起来,把家里菜刀拿出来,不加水干磨。磨个半个时辰,用热水把磨刀石洗洗,接半碗磨刀水服下。连服七日,自然无碍。”

    特别强调,“时辰、分量一个都不能差。”

    秦嫂子忙不迭点头,“多谢林娘子!”磨刀石水总归是不花钱的。

    林婉婉挥挥手,“你们先回去吧,”叫住冯娘子,“请祝娘子戚娘子过来。”

    朱淑顺看了一会,“师父,磨刀石水真能治病吗?”

    世上偏方千千万,可这方子太奇怪了。

    林婉婉慢条斯理地收起药枕,“治的不是病,是人心。”药开的不是给秦嫂子,而是她的婆家人。

    等祝明月和戚兰娘被冯娘子叫过来,林婉婉便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祝明月面沉如水,“她家里什么情况?”

    冯娘子简单介绍,姑嫂不和搬弄是非,连带着婆母也看秦嫂子不顺眼。

    看起来似乎全是女人之间鸡毛蒜皮的事,至于家里的男人,全部隐身。

    祝明月转眼间有了计较,“她身上有伤影响工作,放半日假回去养养,相应的半日工钱也扣掉。”

    看着戚兰娘和冯娘子,“你两得闲时,带几个相熟的同事去她家里坐坐。顺便提一句,再这么带伤上工,耽搁我挣钱,别怪我翻脸辞了她。”

    冯娘子平日多精明,听到这里方才明白,不管是林婉婉开的磨刀水偏方,还是祝明月用辞工扣钱相威胁,都是为了帮秦嫂子不再挨打。

    说干就干,半点不等人。“中午趁着吃饭的时候,我邀几个朋友一起送她回去。”

    饭食可以和伙房先说好留下来,等回来吃,反正夏天不怕吃冷的。

    嫁人后在婆家挨打,只要没打出大问题,大张旗鼓请娘家人不合适,还真只能她们这群一起做工的工友们出面撑着。

    戚兰娘点点头,“可以。”

    祝明月快刀斩乱麻安排好事宜走了,林婉婉转而对两个年幼的徒弟敦敦教导,“以后你们长大了若是嫁人,婆家人不管谁敢动你一个手指头,哪怕不当场打回去,也要教他们知道厉害和害怕。”

    朱淑顺迟疑,“纲常伦理……”

    林婉婉不愿意称之为家暴,伤害就是伤害,分什么家里家外。连亲密的家人都动手,性质岂不是更恶劣。

    “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第一次挨打你忍了原谅了。别人不会认为是心善大度,只觉得你软弱。往后就有一辈子挨不完的打,受不完的苦。”

    朱淑顺和谢静徽年纪小,不能完全体会亲密关系之间的隐秘拉扯,但显然,她们听懂了最后一句。

    不想一辈子挨打受苦,太痛,太可怕了。

    谢静徽挽着林婉婉的胳膊,噘着嘴,“我不想嫁人。”只要不嫁人就不会挨打。

    “你还小慢慢想,以后想清楚了,想不嫁就……”林婉婉反应过来,她做不得谢家的主,“就好好和家里人商量。”

    第253章

    鸡丝凉面

    谢静徽和林婉婉很像,面上看着傻白甜,但心里有杆秤,清楚利害得失。

    以往这句话说来是小女孩的玩笑,可今天偏偏林婉婉这里松了一道口子。

    谢静徽仰起头,“师父,真的可以吗?”

    林婉婉正色道:“你们好好学本事,以后能靠医术立足,养活自已。家人肯定会考虑你的意见的。”

    说的难听些,日后朱淑顺谢静徽闯出一点名头来,不嫁人所得的名望钱财都是娘家的,嫁了人可就是夫家的。

    大不了将他们养在家里一辈子,不愿意嫁就不嫁呗。

    “别说不嫁人,嫁了人过得不如意,和离都没问题。有本事有钱财傍身,去哪都行,不必低着头跟人讨生活。”

    朱淑顺重重地点头,“我们知道了!”

    往后几日,两个徒弟是肉眼可见的愈发努力。

    不好好读书,不好好工作,可是要结婚的哦!真不愧是现代激励女性发奋图强的绝招。

    若是以前,祝明月林婉婉遇到这种事,不管有没有行动,言语上都只有一个选择——离。

    但现在限制重重,于秦嫂子而言,根本没有退路,无论社会和娘家都没有。

    对,她是在作坊做工,有工钱。但这份工钱不足以支撑她独立生活。

    离开夫家以后,住哪、吃什么、孩子怎么办……

    除非她能将工钱攒起来,积少成多,有第一笔离开家的启动资金。

    能帮忙从行动和金钱上恐吓秦嫂子的家人,已经接近祝明月和林婉婉的极限。

    最后一步大概就是在秦嫂子受不了的时候,收容她在作坊住下。

    但那时恐怕也会因此惹上不大不小的麻烦,段晓棠不在家,总是少了几分底气。

    赵璎珞顶着日头回来,里里外外没看见戚兰娘,“兰娘呢,去东市了?”

    林婉婉:“有个女工受伤了,她送人回去。”

    赵璎珞:“怎么受的伤,严重么?”

    作坊内能受的伤,无非搬搬抬抬,万一砸到实处,可不得了。

    林婉婉打量四周,没有其他女工,“煮菜盐放多了,在家里被婆婆打的。”这会不欲多说,“事办好了吗?”说的是去长安县租房子的事。

    赵璎珞轻轻点头,“办好了。”作坊内终究人多眼杂,细节回家再说。

    林婉婉:“快去洗手洗脸,我去把饭菜端过来。”

    平时吃饭的草棚底下热,这一阵子他们都是把饭菜端到背阴凉快些的济生堂来吃。

    吃饭的时候林婉婉还是气不顺,“以后你们不管成不成亲,都要想方设法给自已买个小房子,哪怕只有一间房也行。万一在家里待得不顺心,出来能立马有个地方可去。”

    谢静徽埋头吃饭,抽空回应,“知道了。”

    朱淑顺和林婉婉相处久了,知道她的想法与常人不同。从来讲的是女人要有本事,要能赚钱,要有自已财产……

    大吴的规矩是子女无私产,可又能怎样,各房不是还是有自已的私房。

    说到底,这些考虑都是为了女子的日子能更好过。不是亲近人不会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

    赵璎珞决定晚上回去再多练两刻钟的鞭法,经过褚家一事,熄了成亲嫁人的心思。但未来之事说不准,日后谁敢动她一个手指头,必要抽得他全家哭爹喊娘。

    林婉婉等人这边在作坊吃饭的时候,段晓棠刚回屋卸了盔甲,锁了门一盆凉水擦身体,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右武卫伙房。

    进来几日,除了自已住的营房,去的最多的地方除了校场就是伙房了。

    “对,继续拉,不用怕断,再加一点干粉。”段晓棠正在教伙房的厨子拉面。

    长安本地的汤面里头都是面片,面条少见。

    伙房厨子之前见段晓棠拉得轻松,还以为容易,真到自已上手的时候,才知道里头门道多。

    段晓棠看粗细差不多,“做凉面不用拉的太细,可以了。水开后下面条,煮沸之后再加一碗冷水,煮到八分熟捞出来。”

    庄旭刚洗过脸,一片白净。头一次见到拉面,难免好奇,“最细能拉到多细?”

    段晓棠:“比头发丝还细,刚刚那一把面拉出几千上万根,拿来穿针绰绰有余。”

    庄旭:“你会?”

    段晓棠摇头,“我不会,要资深的面食师傅才能做到。”

    庄旭觉得一把面团拉出成千上万根面条,定是奇观。“你可以练一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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