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白秀然表现的一无所知并不能洗脱白家的嫌疑,毕竟这才是不沾染家中实权女人的正常反应。换做白隽和白旻来才有几分可信度。但段晓棠对白家段晓棠自有一份滤镜在,“白家向来不出头闷声发大财,不像是会做这种杀头买卖的。”
李君璞做县尉,见过的腌臜事多了,“世家大族,谁没几件杀头的买卖。”不在此就在彼。
段晓棠抿着嘴角,“我对你们野蛮生长的态势叹为观止。”
侠以武犯禁,似段晓棠这般武艺高强却活的本本分分,成天惦记着遵纪守法纳税服役,不赌钱连饮酒也克制的人,李君璞也没见过几个。
“白家应该没几分干系,”不是其谨慎家风,而是,“梁国公前几年外放,不在长安。”
这种事凭白旻的资历年纪扛不下来,非得当家人出面不可。
眼见李君璞口风松动,段晓棠继续问道:“那他们的军饷是被贪污还是以次充好?”
砍头财这种事多知道一分多一分危险,李君璞选择一个相近的说法,“贪污,几乎没人能拿到足额的军饷。”
段晓棠敏锐地察觉到李君璞话语中暗含的习以为常,“所以,你们习惯了?”
第226章
蜉蝣撼树
李君璞想起段晓棠家乡,那里的军队禁止饮酒,全然是另一种运转方式,“如果在你的家乡,会是什么结果?”
段晓棠义正严辞地回答:“一旦伸手贪,必然会被抓住,该吐出来的吐出来,该判刑的判刑,绝不会容忍,哪怕是一文钱。”
李君璞苦笑着转身,“我原以为你们军费得来容易,或许会挥霍无度。”
哭哭穷卖卖惨,就能要到手,这得多容易。
段晓棠差点气到跳脚,“怎么可能,每一分每一文钱都有它应该去的地方。”
种花家的军费总额虽然让蓝星所有国家都心惊不已,但我们一般只谈人均。
人均,已经很少了。
不能再少了!
段晓棠义愤填膺,“这时候应该抓几个人明正典刑。”
李君璞依然只能苦笑,“能怎么办,不能宣之于口的规则。”拿到光天化日之下来说便是犯了众怒。
“潜规则?”段晓棠脑中浮现一个词。
李君璞点头,确实贴切。
段晓棠天生不信奉教条,“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能因为打着“规则”的名义就认为是正确的。不仅潜规则如此,明规则亦是如此,否则律法只是摆设!”
不符合大众利益,不适应时代的规则乃至律法都是需要改变的,与时俱进。
李君璞:“你认为我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闭嘴!”段晓棠斜了李君璞一眼。
今日他只是从孙安世卢照口中验证了自已的猜测,确凿的证据不可能交给他的。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更别说他只是负责治安的县尉,即使是军职又如何。这种通天的篓子一般人哪能填的上。
李君璞:“我看你刚刚义正严辞,端的是急公好义。”
“看不惯的事情多了,”段晓棠靠在树干下,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显得非常放松,“我还看不惯地痞流氓恃强凌弱欺负人,但能怎么办?”
若是孤身一人全无拖累当然可以替天行道行侠仗义,但现在不得不考虑会不会给家里带来麻烦,被救助者后续会不会继续受到骚扰和侵犯。
此间若是有苟字真经,自已至少是引气入体筑基在望,再过十年约能金丹大成。
李君璞察觉段晓棠说这话绝非没有来由,“昨日县衙抓了几个逼良为娼的地痞,据说是被白二撞上的,你也在场?”
“不是白二是白三。”段晓棠猜白秀然打的是白湛的旗号,日后若是结婚了,这个人选就该换成徐昭然了。
可怜徐昭然,人在宫中站,锅从天上来。
李君璞当然知道段晓棠嘴里的白三不是白三郎而是白三娘。尽管白秀然的小字已不是秘密,但除了段晓棠等人并无人直呼其名。
“你认为该如何待那些地痞流氓?”
段晓棠:“如果查实罪行,作奸犯科者,坐牢服苦役杀头论罪该怎么办怎么办。”
这就是段晓棠与大部分人的区别,换做同样“有本事”的葛寅来,大约是小恶打一顿,大恶真的“替天行道”了吧,不会考虑官府威严律法公信。
“我希望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女郎们即使孤身一人,也能毫无顾虑地走在路上。”
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是圣人们对天下大同的美好愿景,但也不能夸口能让女子安心独行。
不说黑夜,连白日女子也不敢独行,换在某些偏远坊市,连男子亦不敢轻易涉足。
段晓棠偶尔言行异于常人,并非疯癫,而是他自幼所接触的环境与他人不同。换句话说,他所有的言行背后都有一套严密的运行逻辑,并非凭空而来。
就如一套军阵,真正能摆出来和只在书上见过的人,说法定然是不一样的。
他和李君璞身上有相同的特质,追寻理想并愿意为之努力。即使他们的理想不尽相同。
李君璞从现实出发,得出一个结论,“很难。”
段晓棠当然知道难,这样的问题越想只会越纠结,只能想想不让自已那么难受的事。“那他们的钱够用吗?”
这就轮到李君璞难受了,“勒紧裤腰带,何况地方军头开源的办法不少。”不过多数都触犯国法。
各军是贫是富,多看军头的经营手段。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段晓棠还是想找出一只白的,“就没有不被贪污的?”
李君璞直言,“宫中禁卫和河间王。”
想清楚这两支军队背后站着的大佬是谁,段晓棠也不难理解为何没人敢动他们的军饷了。“大概明白。”
晚间回家,段晓棠对祝明月道:“还真叫你猜对了。”
祝明月:“李君璞态度如何?”
段晓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想搞事还是想搞人?”
“有区别?”林婉婉自打听了白秀然对李家过往的介绍,深觉这是一个做大男主剧的好题材,只看最后是爽文还是虐文。
祝明月见惯大风大浪,“以他现在的处境,无论想做什么,都只会徒劳无功。”
心里想着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蜉蝣撼大树,可敬不自量。
哪句话是对的,人就是这么奇怪。
祝明月选择冷眼旁观,从来没听说过诛九族诛到邻居头上的,且看他能到哪一步。
林婉婉拍拍手,“难得人这么齐,我们打麻将吧。”即将作出一个艰难的选择,“明月晓棠,你们来不来?”
祝明月:“我来你们还玩什么?”
林婉婉:“你可以打明牌,全程自摸。”
祝明月当然不肯“自废武功”陪玩,甚至鼓动段晓棠远离这种无聊的游戏。
眼看组局不成,林婉玩装模作样的哀叹,“长夜漫漫孤衾寒枕无心睡眠,不如我们吹了灯讲鬼故事,怎么样?”
赵璎珞头一个拒绝,“不好。”
夏天谈不上孤衾寒枕,但听了鬼故事晚上难免想着,床边是否多了一个人,床底是否多了一个人,房梁……瘆得慌。
祝明月敲了敲桌子,“说件正事,东市刚租下来的蛋糕铺没有取名,想一想有没有合适的。”
这哪能难到林婉婉,“冠生园、五芳斋、稻香村、徐福记……任君选择。”
段晓棠有些犯难,“都挺合适的。”
戚兰娘提醒,“一般按照姓氏取名。”但这里三个人三个姓。
第227章
金箔蛋糕
赵璎珞试图组合一番,“段祝林?”
林婉婉听得绕口,“我还野猪林呢。”
段晓棠忍不住笑了出来,指着林婉婉,“野猪林!”
林婉婉此刻要是不硬气点,难保以后被家人揶揄,“野猪怎么了,国二呢。”立刻转换话题,“我们不如叫高高兴兴蛋糕店。”
顺着这个思路,段晓棠立刻补充,“步步糕。”蛋糕也是糕点,没错。
最后众人经过严谨慎重的举手表决,选择不那么胡闹的“步步糕”。
几经周折,终于定下步步糕的装修方案。
祝明月和段晓棠去金银铺预定金箔,打算将来撒在蛋糕上,让本就昂贵的奶油蛋糕价格再翻上十倍。
制作金箔废的金子不多,但最耗费的是人工。金子自带,谈定工钱工期便算了结。
时间还早,祝明月打量四周,“我想看看你们的首饰。”
掌柜急忙让伙计拿来首饰,“祝娘子,请看。”
面前放了三个托盘,谈不上珠光宝气,因为看的全是金饰品,顶多金光闪闪。
祝明月不会冒然到头上插戴,从模样便能看出最后的效果,何况插得乱糟糟的,并不雅观。
自从谈完正事,段晓棠便躲到一边喝饮子吃点心。此刻拿着杯子转过头来,“东市有几家首饰店,玉石珍珠都有,选择更多些。”
祝明月选择金饰不仅仅是为保值,还因为真金火炼,前尘皆无。
“首饰我都不用二手的。”谁知道前一个主人经历了什么,它之前又在哪里。
价格高昂的古董首饰,可以买来欣赏却不会佩戴。
掌柜猜到祝明月有所忌讳,“祝娘子,敝店亦有红宝珍珠玉石材料,”虽然不多,“可以根据你的要求订制。”
祝明月,“有设计图样吗?”金光闪闪哪比得上百宝争辉。
掌柜:“有。”
掌柜拿来的图样均是用墨线勾勒,虽然有些简陋,但别有一番风味。
祝明月一页一页的翻阅,指着其中一只流苏簪子,“下面的流苏用的是金珠还是米珠制作?”
掌柜:“都可指定。”看着图样,指着托盘中一支不显眼的发簪,“你看中的与此簪有几分相似,簪头均是寒梅枝。”图案大同小异,无非有无流苏的区别。
祝明月拿起寒梅簪,举到眼前仔细打量,心底冒出一个想法,手指着图样,“簪头用寒梅枝,流苏换做宫灯样式。”
掌柜有些疑惑,“宫灯?”没做过。
祝明月:“你们首饰师傅在吗,现画几个图样,我来挑选。”
掌柜明白祝明月不是故意消遣,“好的,我马上去通知,你稍等片刻。”
宫灯挂寒梅,兆头如何不清楚,但意象新鲜。
眼见祝明月对先拿出是首饰兴致缺缺,“我让人换些新的来,”手上十指光秃,“可要看看戒指?”
祝明月,“我不戴戒指。”
葛寅并非军中人,作为一个土财主,在长安仅剩的正事就是买土仪。
“葛大哥,这种事你该找个女郎作参谋。”卢照原本是来找秦景道别的,时间紧迫再无余裕。
卢照不可能跟秦景去齐地,秦景亦不能随卢照去辽东,兄弟二人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
“我哪里认识什么女郎?”葛寅倒也真认识几个,但都和祝明月有关。
自上次春风得意楼文会之后,秦景和祝明月之间淡如水的关系有了变化,而且不是向好的方向变化。
这种私事,即使是兄弟也不好过多干涉,葛寅不可能再去找祝明月林婉婉,平添烦扰。
哪知随意选了一间金银铺进去,就看见段晓棠坐在大堂角落大吃大喝,再往里祝明月坐在矮塌上,面前的桌案上放着无数金银首饰。
祝明月随手拿起一支金钗观摩,在一片珠宝光彩中,整个人熠熠生辉。
段晓棠放下糕点,“胖哥秦大哥卢小郎,你们怎么来了?”
葛寅笑笑,“给家里人带点东西。”不是缘分是什么,这都能遇见。
段晓棠没想到白秀然的点拨他们真听进去了。
卢照:“祝娘子能否帮帮忙,女子首饰我们三个大男人实在不懂。”
祝明月没有给其他人挑选首饰的经验,顶多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葛寅家中人口众多,寻常女眷就是戒指耳坠。余下重要的妻子母亲,秦景卢照同样是母亲。
当母亲的只管挑着吉样意头好的东西,轮到妻子这里犯了难。葛寅抬头只见祝明月鬓边芙蓉步摇,“祝娘子,你这步摇哪里买的?”
祝明月:“秀然送的,不知在哪里做的。”
掌柜在一旁搭话,“是三娘子在小店特意吩咐做的。”如此方才应了他为何待祝明月如此恭敬。
葛寅:“还有吗,我买了。”他才不管女人间是否介意撞衫装首饰。
掌柜:“没有现货,恐怕得等一段时间。”
葛寅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只能换看其他样式。
不一会掌柜拿着三张图样出来,“祝娘子,画好了,你看看。”
三幅宫灯流苏图样各有优劣,祝明月很快选定,“寒梅枝配八角宫灯,”翻到刚才看过的首饰图样,指着其中一副,“玉兰花配圆灯。”
掌柜:“约莫需要十五日。”
祝明月:“金箔和首饰加在一起吗,先打金箔需要多久?”
掌柜:“金箔需七日。”
祝明月:“先打金箔,七日后来取。分开列单子。”
卢照好奇,“你们打金箔作甚?”
段晓棠:“洒在蛋糕上。”
虽然有吞金而死的说法,但可少量食用金箔。看在钱的份上,有些饮食习惯值得尊重。
卢照颇有些遗憾,“你们的蛋糕铺子马上开业,”海量的奶油蛋糕正等着品尝,“我却要走了。”
段晓棠:“你下回到长安来,就能吃到了。”
卢照:“只得如此。”
金银铺掌柜待会让伙计将东西送去葛寅居住的客舍。
从金银铺出来,葛寅还有一事相求,“祝娘子,能否再帮我看看胭脂水粉。”比起金银首饰,这彻底是盲区。“到你常去的店就行。”
祝明月实话实说,“我不用外头的胭脂水粉。”
卢照:“啊?”我再眼瞎,也看得出你唇上抹了口脂。
“外头的水粉多添加铅粉,对身体不利。家里的胭脂水粉,都是婉婉做的。”祝明月在前头领路,带他们去长安有名的脂粉店铺。“不过眉黛胭脂倒可以买一些”
行至中途,祝明月忽然想起来,“你们何时离开长安?”
“后日,”秦景停顿一会,“辰时出城。”
以此时的交通通讯条件,一别之后或许山高水长再无相见之日。
祝明月心底一紧,“到时我们去送行。”
第228章
杨柳依依
长安灞桥,熏风十里,柳枝飘飘,如诗如画。
此地别离,年年折柳季,人们挥泪告别,寄予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