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哪怕不靠自已上山采药,药行供货也能支撑。怎么说呢,瘸了一只脚的神医也是神医。
两个人凑在一处时,还颇为用心的出主意,“朱大夫谢大夫带徒弟总要出来采药的,到时让他们把你两个徒弟一起带着,亲女儿亲孙女总不能藏私。你也一起跟上。”有时候这腿还是不瘸的好。
林婉婉:“嗯嗯。”
这种事并不犯忌讳,林婉婉要学的又不是秘方或者炮制办法,只是认识新鲜草药而已,缺的是领路人。
何况师徒三个弱女子,出城上山还怕被敲闷棍呢,跟着学生家长走,大家都放心。
回城后就给徒弟安排任务,紧盯着朱大夫谢大夫出门采药的时间,到时候一起出城玩。
今日已有收获,午后一行人踉踉跄跄下山,属林婉婉走的最为艰难,上山还好往上爬便是,到了下山时大腿抽筋小腿发软。
赵大夫恨铁不成钢,“老夫痴长你三十岁,现在看起来你比老夫更像一个老头子。”
朱淑顺谢静徽身量小扶不住人还可能把自已带倒。
段晓棠颇是无情,“我不可能背你下山的。”只能自已走下来。只能伸手扶一把。
林婉婉一边强撑着疲惫的肉体下山,一边脑子运转分散注意力,估算着赵大夫爷孙两此行的收获。清洗、晾干、炮制后能换多少银钱,至少能抵上一两贯。
山林无主,算下来全是无本的生意,捡到的都是赚到的,付出的只有一些时间和劳力。
看起来是包赚不赔的生意,但实情并非如此。收获颇丰,是因为赵大夫对此山熟悉又通药性。
换做普通农人,说不定山上走一天最后只能空手而归。
大山是一座宝库,但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就好似那几棵孤零零的杜仲树一般,砍完了就真没了。
后丘村的日子只能说一般,离都城三十里并没有占到多少好处。
林婉婉:“村里平时上山采药的人多么?”
赵大夫摇摇头,“很少,不通药性,采摘后也不知道该如何炮制使用。”
山上有如此多的药材,证明此地气候土质适宜药材生长,若是开辟药田也是一个致富的法子。
林婉婉:“大可以试试人工种植药材。”
赵大夫扭头,“药材可以种植?”不都是上山采么。
林婉婉:“我家乡许多药材都是种出来的,像麦子小麦一般,种在地里。人参灵芝等等都有种植。”
第169章
践踏青苗
赵大夫多年不务农事,难以想象,“像种麦子一样种人参?”
一斗麦顶天二十文,一支人参则是天价。
林婉婉:“后丘村的地理气候,元胡、柴胡、天麻、黄芪等药材都可以试着种一种。”
这些药材赵大夫都曾在附近大山中采摘过。
“似山茱萸、杜仲、酸枣等树木果实树皮入药的,也可以种。反正本地居住,几代人都不会搬离,几年十几年时间完全等得起。”
药材从来是天材地宝,集天地灵气所生,若是像麦子一般种在土里,彷佛九天仙女下凡尘。赵大夫心有忧虑,“药性如何?”
林婉婉倒不隐瞒,“我听说种植出来的药性确实比野生的弱,有不少人拿参须泡茶喝。”
人参向来是虚不受补,能随意拿来泡茶,一来价格低,二来药性恐怕真跌了不少。
但再怎么药性不佳,也是药材之冠,号称生死人肉白骨的人参。
赵大夫顿时心热不已,但很快冷静下来。“这还真做不了。”
林婉婉:“为何?”
一行人已经走到山脚下,赵大夫指着远处的田地,“以黄芪为例,起码二至三年生长才能采摘。”若是没有山野灵气滋养,换做田间地头更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
“这二三年间地不能动,不能种植粮食。一旦有个天灾人祸,全家将无以裹腹。”
何况从未有人种植过,其间探索失败的可能性远高于成功,几乎注定血本无归。
林婉婉立刻明白了赵大夫的担忧,“是啊!”
普通农人最基本的需求是填饱肚子,宝贵的土地应该拿来种植粮食。
他们抗风险的能力最弱,一场病一场雨一场雪……都会让家庭陷入困境。
药材种植的探索者不该由他们来承担。
林婉婉扭头问段晓棠,“让祝总买地的时候顺道给我括一座山进来,要求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段晓棠面无表情,“你只是强人所难。”地还没有呢,就想到山了。
不过这件事林婉婉来做是极合适的,虽然对药材不甚熟悉,但至少有种植药材的概念。
最重要的是她有抗风险的能力,以及再来一次的勇气。
回到赵大夫堂兄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不算丰盛,但杀了一只鸡,已经是农家可以准备的最好的菜色。甚至还有五谷豆坊出产的粉丝,应该是赵大夫带回来的。
众人分男女席用饭,赵家的女眷不停劝酒,浑浊的酒液里是满满的热情。
林婉婉不得不推拒,“下午还要看诊,不能饮酒。”
勉强吃完一顿不甚合口的饭食,爬山的疲惫,午间的瞌睡一起袭来。
马上快到病人上门的时候,林婉婉蹲在井边,扑一把冷水清醒。
后丘村的女人说来和赵大夫都沾亲带故有些关系,但有些病症,他的确不方便看。
林婉婉和赵家要了一间干净的屋舍,在其中看诊,没有纸张,药方只能写在竹简上,但体验感远比上一次义诊好。
毕竟后丘村的老百姓日子过的再差,家里有土地能种粮食,七八分总能吃饱的,实在不行还能去长安做做力工。
后丘村人口不过几百人,病患寥寥无几,估摸着时间众人确定返程。
林婉婉起哄,“晓棠,唱首歌吧!”
段晓棠挥着马鞭,“唱什么?”
林婉婉:“随便。”
太阳开始西落,周边几丝红云,见此情景,段晓棠张口就来,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土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再要接着唱下去时,恍然意识到不合时宜,立刻止住口,“后头忘了。”
孙安世抱手站在田坎边上,“你说我们是干什么来的。”
卢照一脸不屑,“浪费时间。”
秦景将马匹牵引到远处归来,眼中全是熊熊怒火,却不得发,他是荣国公的属将,不能给将主带来麻烦。
孙安世双手垂下,认命道:“算了,回去找李二郎打听吧。”
几人本想借着机会打探边关和突厥的消息,才和长安城的纨绔混在一处。
起初还算守规矩,各自进山打猎,收获颇丰。
下山回城时就开始不安分了,不知道谁带的头,骑马进了道旁的田地。
如今十来个纨绔加上跟来的随从,全部在地里纵马狂欢,践踏青苗。
秦景担心坐骑经不住青苗诱惑,特意牵的远些。
孙安世向后招招手,吩咐自家仆人,“去找当地里正,给他十贯钱,分给种植的农人。”
或许这块地最终出产的粮食加起来也换不来十贯,但粮食于农家而言,意义决然不同。
周边没有外人,卢照语气愤恨,“这要落在我爹手里,重的砍头,轻的也要抽他二十鞭。”
民以食为天,古时踏青苗者死,可一点都不过分。
尤其现在军中服役者多是从农家征调,若无军令,冲锋都会避开青苗。
田地高矮不平,随时可能遇到陷坑马匹崴脚,哪有自家校场跑起来舒服。
这些人纵马狂欢,无非是享受在其中肆虐的快乐而已。
孙安世袖着手,老爹常说自已纨绔废物,真该叫他来看看这帮长安纨绔的做派。
纨绔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给他们留句话,就说家中有事,我们先行回城了。”
秦景不由得对孙安世有所改观,有底线就算无力劝阻,也不会与人同流合污,还能善后。
一行人重新牵了马,翻身上马离开,转向数丈就是进城的大道。
卢照转头看一眼,这帮人真以为能为所欲为,京兆尹管不到了是吧。
原本欢欢喜喜的回城路,赵大夫忽然往旁边看一眼,猛地拍着大腿,“唉!”
声音之大,连正打瞌睡的林婉婉都惊醒了,“怎么了!”
段晓棠顺着赵大夫的目光看过去,地上一截青绿,“那是麦苗!”
夭寿啊!
作死哈!
路旁拐角出来一行人,林婉婉迷迷糊糊看到,“秦大哥,你怎么在这?”还是从未见过的阴沉神色。
孙安世抢先开口,“里头闹事呢,快走!”
赵大夫坐在驴车上,人老但眼尖,“他们要干什么?”
地里骑马的人都停下来,围着靠近大道的一棵树打量,甚至有人下马捡起土块跃跃欲试。
秦景回头眯着眼睛,随即神色大变,“不好,是马蜂窝!”
第170章
扶腰崴脚
熊孩子的破坏力放之四海而皆准,尤以长安的纨绔为最。
毕竟其他的熊孩子顶多有爹妈爷奶护着,长安的纨绔们还有权势做护身符。
卢照控着胯下马匹转身想要阻止,大声喊道:“不要!”这种游戏他过了五岁后就不敢尝试了。
可惜无济于事,第一块土坷垃扔偏了,第二块紧紧跟上。
不待卢照回转,不知哪位“高手”扔出的土块正中蜂窝,引得周边一阵哄笑。
孙安世脑子里瞬间炸开,“快跑!”
蜂巢落地,马蜂们倾巢而出,誓要要给毁坏家园的人类一点教训。
“嗡嗡”
“嗡嗡”
“嗡嗡”
……
漫山遍野,铺天盖地。
段晓棠立刻跳下马车,向四周高声喊:“下马下车,趴在地上不要动,衣裳盖住手脸。”
“趴到地上去,不要动!”
和林婉婉一人一个小徒弟压到身下,将外套脱下来,盖住裸露在外的肌肤。
卢照的主意的是跑,只要能跑过马蜂便好。
但其他过路的行人坐车步行,未必能跑得过马蜂的追击。
段晓棠话一出,声音洪亮,语气坚定,加上身体力行的示范,即刻成了许多六神无主的人心里的主心骨,立马照做。
秦景翻身下马,“听他的。”
三人趴到一处,卢照衣裳捂住头脸,只听到背后的惨叫声,知道孙安世秦景就在自已旁边,“我上战场都没这么狼狈过。”
趴地上的不是死了就是投降,心底问候地里那帮倒霉催的纨绔祖宗十八代。
约莫一分钟后,段晓棠耳边没再听到“嗡嗡”声,小心掀开外套,但还是将谢静徽的头脸捂住。
站起来看着四周,除了远处地里的呼痛声,周边再未见一只马蜂,“马蜂飞走了,可以起来了。”
卢照立刻掀开衣裳,仗着年轻体力好,手撑在地上蹦的一下的跳起来。
转身看看地里跑马的纨绔们的下场,似乎有点惨!
原本砸马蜂窝只是用来取乐而已,哪成想真的砸中了。一窝马蜂倾巢而出,将看热闹的纨绔及随从们吓了个正着。
田地并不平坦,马匹跑不起来。他们离得最近,马蜂蜇人都不用飞远,反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仇人。蜇人的,蜇马的,一个都跑不掉。
有慌乱中乱窜与人相撞的,有马匹受惊掉下马的,有自已胆小掉地上的,更多的是被马蜂蜇的满头包的。
段晓棠摇摇头,“手贱!”活该。
林婉婉的双腿早在爬山时就废了一半,如今再从地上起来有些费力,朱淑顺和谢静徽合力将她拉起来。
林婉婉:“有点惨。”说的是地头上那群砸马蜂窝的混蛋,现在的下场又惨又好笑。
医者本能驱动着她往事故现场走过去。
赵大夫见状不妙,立刻按着腰大声叫嚷,“哎呦,我的腰,哎呦!”
做大夫的伤着腿伤着手都可以看诊,但伤着腰可不好说,可大可小。
比起自作孽的熊孩子,当然是赵大夫更重要了。
林婉婉转身扶着赵大夫,“赵大夫,哪里不舒服了。”又不敢随意去触碰他腰部。
赵大夫扶着腰,“刚刚跳车动作太大,恐怕闪着骨头,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空着的左手不轻不重地按在林婉婉的手腕上。
四目相对,林婉婉霎时会意,“你老这么大年纪,伤着骨头可不好说,我带你回医馆看看。”
这破事她不打算管了,从古至今医者面对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是未知的疾病么,不是。
是不讲理的病患和家属。
尤其眼前这一群,肉眼可见的不通情理,还有权势撑腰,一个不好全家都搭进去。
反正只是听起来叫嚷得惨一点,顶多是皮肉伤,又有许多仆役搭手,不会真没有着落。
孙安世有样学样,歪在卢照身上,“啊,我的脚崴了!”
当初卢照和孙安世为何在燕春楼握手言和,不就是因为袁昊嘉差点被人刺死么。两人反应不及,差点沾了一身腥。
“孙大哥,崴脚可大可小,万一,万一你以后怎么骑马呀!”卢照头一次称呼孙安世“孙大哥”,开口就没有好话。
做戏做全套,“段郎君,能否借用下你的马车。”
“上来吧!”段晓棠不管孙安世真崴还是假崴,反正都是打的远离是非之地的打算。“淑顺静徽,你两去赵家车上坐。”
秦景和卢照将装模作样的孙安世扶到马车上,临上车前吩咐随从,“留两个人给他们搭把手。”
“是。”
这点描补根本无济于事,只要他和卢照今日没有跟着遭殃,都会遭人记恨。虽然以后没打算再和这帮混账来往,但对外的面子情总要做到位。
卢照同样吩咐留人下来,总之出力可以,其他免谈。
远离事故现场,林婉婉和段晓棠一起坐在车辕上,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他们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