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林婉婉:“羊肠线,留着慢慢吸收吧!”至此袁浩嘉的伤势在林婉婉这里算是告一段落,抽空问白湛燕春楼事件后续如何处置。
白湛实话实说,抽刀伤人的秦构不可饶恕杖一百,推人者只承认自已慌乱作为并非有意,罪减一等杖五十。总之两个人不死也得交待出去半条命。
秦构刚升官调入长安的父亲被查出来在任上贪污索贿凌虐害民,判了秋决。秦构若是能从杖刑后活下来,会跟着家人流放辽东。
至于领头闹事的李雍遣返原籍,宋子业家里正给他寻门路,大约是离开长安去西南之地任县令,此生前途无望。
白湛没提白家袁家在中间出了那些力,但听到最后一句林婉婉忍不住眉头一跳。
你们这些权贵真会玩,做县令就叫前途尽毁,杜乔心心念念想做县令还不得呢。
这一次出诊于林婉婉而言诊金丰厚,无论是看疗效还是白家的情面,袁家给的是金子,可谓从医以来最大的一笔收益。
两块金饼,整整两块!
林婉婉快乐疯了,差点顾不得卫生问题,上嘴试试成色。
“今天有什么想买的尽管买,我全包了。”林婉婉将金饼放在姐妹面前,说的豪气万千,胸脯拍的震天响。
平康坊依然歌舞升平,燕春楼改头换面重新开业,客人们并不在意里头是新人还是旧人。
曾经名满长安的歌姬宋玉奴从此销声匿迹,有人说她去了江南,有人说她赎身从良嫁去外地,也有人说她得罪贵人香消玉殒……总之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所有人都知道袁昊嘉当初在燕春楼受伤极重,险些命丧当场,被一个大夫当破布娃娃似的缝起来,居然救活了!
如今该处罚的都处罚了,风声已过,各路狐朋狗友陆续开始探望。
前几日白湛尚且顾及着袁昊嘉的伤情,自从拆线后,袁昊嘉的身体只需要修养。
白湛再上门先使人去春风得意楼打包两食盒菜过来,当然不是给袁昊嘉吃的,他还要忌口呢。
虽然不认同林婉婉“打赢坐牢,打输吃药”的说法,但有些话还是听进去了的。“成功劝架需要两个条件,高于所有人的名望地位。”比如白旻。
“或者可以将所有人掀翻的武力,”比如葛寅秦景,“仗着两边认识人,冒然掺和,乱拳打的就是你。”总之菜是原罪。
袁昊嘉躺在床上气愤道:“白二,你不要太过分!”
气的不是白湛的话刺人,而是气他带着袁昊安在外间大快朵颐,一点不顾及自已喝了小半个月白粥空落落的胃,嘴里都快淡出鸟来。
白湛当做没听到,耐心指导袁昊安卷饼,“烤鸭可以卷,酱肉丝也可以卷,这叫大饼卷一切。”
袁昊安挑一筷子酱肉丝并豆芽卷入薄饼塞进嘴里,“呜”,一边咀嚼一边点头,味道果然不错。
袁昊嘉躺床上看着两人的表现,嘴撅起手重重锤在床板上,为了养伤舒服,床上垫着几层锦被,只余闷声闷气的“笃”一声。
狐朋狗友们进门看见白湛和袁昊安坐在外间大吃特吃,疑惑道:“袁三呢?”这架势可不像探病的。
白湛嘴里塞着烤鸭,手往里间一指,示意人在里头。
几人进去里间正看见袁昊嘉躺床上眼巴巴地望着外头,看得见闻的着吃不上。
“可怜见的。”嘴上虚情假意感慨一番,“袁三,听说你是被人缝起来的?”身上被子遮得严严实实,没见着针头线脑的痕迹。
袁昊嘉头在枕头上动来动去,寻找最好的角度,试图看清这群朋友的表情,你们是来探病还是来看热闹的
?声音有气无力,“伤口在肚子上。”
“能看看吗?”
躺床上的柔弱美男子全无反抗之力,外间的兄弟只顾自已吃喝。认命般,“要看你自已看。”男人被看又不会少块肉。
损友只揭开上半身被子,也是真怕让袁昊嘉着凉了。解开亵衣,露出腹部狰狞的缝合伤口。
没见着之前猜想袁昊嘉身上应该是布满各色丝线,紧紧捆缚住身体避免散架。
结果只看到一条肉粉色蜈蚣形伤口,只有长度才能证明当时的状况有多凶险。
“线呢?”
袁昊嘉生无可恋的模样,“拆了!”
朋友们以看刺绣的眼光看伤口,“针脚不大齐整。”
袁昊嘉不欲多做解释,针脚齐整有什么用,就算在肚子上绣出一幅百鸟朝凤图,救不回命都是空话。
“听说你里里外外都缝上了,里头的也拆了?”岂不是又要剖开肚子一回。
袁昊嘉抿了抿嘴,像是在思考某件重要的事,“林大夫说肚子里的羊肠线,可以被脏器慢慢吸收,不用拆。”
骂人是狼心狗肺,脏器吸收羊肠线,会不会变成羊心羊肺,以至于性情大变,爱上吃草?
第148章
考试将近
袁昊嘉肚子上的伤口成了近日来长安纨绔们新的打卡景点,谁叫他交游广阔呢。
狐朋狗友们找到新乐子,怕病中寂寞,每天换着人来陪着袁昊嘉。具体表现在袁昊嘉在床上躺着,其他人在外间大吃大喝,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袁昊嘉背地里咬碎牙,恨挑头的白湛也没辙。救命的大夫是他找来的,救命的药也是他找来的。要不是自已非要出头,也不会连累白湛担惊受怕一场。
袁奇听着下人回报,只要袁昊嘉的朋友们不胡来就随他们去吧
反正袁昊嘉彻底躺平了,他现在躺床上不是因为腹部伤口而是腿上骨头受了伤,偶尔还给人吹,“肚子上缝几十针,本公子眼都没眨一下。”
狐朋狗友不愧是狐朋狗友,毫不犹豫的揭穿,“你都昏过去了,怎么眨眼!”
许是肚子上的缝合伤口太过显眼,以至于林婉婉在长安小火一把,鉴于她过去专治妇人病的经历,如今又多了一个疡医名头。
反倒是在救治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三七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名声大噪,不过事后除了当初献出药材的蜀地豪商,只有袁家派人往六诏去寻找三七的踪迹。
至于袁家背后的是否是白家不得而知。
另一个好消息便是燕春楼的事闹得太大,让皇帝看清如今长安纨绔们建功立业不得行,浪荡享乐第一名。终于定下进土试时间,指望着寒门学子能替长安权贵子弟压压筋骨。
春风得意楼如今成了长安文人集聚之地,同样不乏达官显贵白龙鱼服。祝明月得到这个消息,立刻派人去大慈恩寺告知杜乔。
杜乔倒不藏私,立刻通知周遭几个学子。
丘才:“会不会太赶了?”等了这么久,突然等到还有点难以置信。
杜乔:“再往后是五月恶月,诸事不宜。”
消息来源龙有龙路鼠有鼠道,但最终还是要往吏部衙门去一趟,一是确认消息,二来打听考试内容和忌讳。
过了两日,林婉婉专门背着药箱往大慈恩寺,将杜乔从客舍约出来,替他把脉,算是考前体检,千万别等到考试时发作。
杜乔难得从书中拔出来,便对林婉婉介绍一些进土试的基础内容:“非常制无常类,这次除经学、时务策外还需加考诗赋。”
杜乔经学熟稔,躬耕陇亩见识不差,时务策也不成问题,唯独诗赋,实在是大大的短板。
林婉婉:“现在临时抱佛脚来不及,只能注重长板,经学时务策不失分,和其他人拉开差距。诗赋可以先猜几个题目试着写写。不用过分担心,你看现在春风得意楼墙上写的诗,也就那样。”
杜乔听林婉婉的话音,“你似乎经过许多考试?”她只是不清楚进土试的流程内容,但对于考试尤其是考试中的禁忌十分清楚。
林婉婉微微一笑,“你以为明月晓棠为何说我读书好,当然是考出来的,只是考试流程内容不同。”
“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年年考,月月考,旬旬考。”大吴没有周的概念。
“一分之差,你知道会有多少人从我头上踏过去吗?”高考一分就是一操场的人,在某些高考大省,情况更为恐怖。
杜乔:“分是什么?”
林婉婉:“所有人都觉得自已的孩子最聪明,于是发明考试和分数。百分满分,考一百分的孩子就是比考九十九分的聪明。”
杜乔一通百窍,“我明白了。”
在林婉婉看来,如今在大吴代表先进的“进土试”依然是个草台班子,都不需要是在试卷上写“我的国公爸爸”,只要在考试前将我的国公爸爸宣扬得人尽皆知即可。
想到往日的看过科考舞弊,“除了往日已经公开过的稿件,其他的保存好,近来的最好写完记忆后立刻烧掉。怕被人抄袭也怕被抄袭后还遭反诬,文人间的事情最难说清楚,平白惹一身骚。”别看大慈恩寺学子们交情似乎不错,可他们同样是竞争对手,永远不要去考验人性。
“考试前不要去陌生的地方,不要吃陌生的食物,最好也不要吃别人递过来的东西。”最好离开位置后的水也不要再喝。
现在的考试不说一考定终身,但考的是前程,甚至身家性命。
杜乔:“会不会太过了?”他不是真的什么不懂的懵懂稚子,但林婉婉每举一个例子就代表背后的一桩事件。
“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万一遇上了呢。反正到考试前,你在大慈恩寺善堂里搭伙,如果改善伙食,去春风得意楼,坐在大堂里吃。”人不可有害人心,但不可无防人心。
杜乔忍不住问道:“你以前见过?”
林婉婉实话实说,“有些是听来的,有些是亲眼见过的。有些是出于竞争关系故意使坏,有些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杜乔拱手,“受教了。”
林婉婉最满意杜乔这一点,换做卫道土来,说不定会指着鼻子骂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我自制的清凉油,疲惫时嗅于鼻端,或者倒出两滴按摩太阳穴,最是提神醒脑。”
杜乔双手接过,诚恳道:“多谢!”
林婉婉正事办完,背着药箱转身离开时,鼓励道:“好好考,考出风采考出水平。”
嘴上这么说,但回到家的林婉婉不无忧虑,“你们说,杜乔这次能考上吗?”
祝明月:“我的县令爸爸对上他人我的国公爸爸,先天弱势。”
段晓棠:“你平时在酒楼有没有关注过这一科有没有什么出色人物?”
“你们要知道,进土试在整个长安的文人圈子甚至官员圈子里都算不上热门。”祝明月实话实话,文采评价从来都极其私人的,除非牛到能横压当世的地步,不过有几个打听出来的家世倒是更高。“只有我们觉得它重要。”因为知道这是大势所趋。
于公于私赵璎珞都希望杜乔能考上的,“他才学如何?”
第149章
收授女徒(1)
祝明月的评价标准纵贯上下五千年,一般的作品根本不入眼,“会做诗、会做官、会做事、会做人,从来不可等同。”后面两条杜乔能做到,前两条尚待验证,“杜乔已经做了他所有能做的,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
林婉婉:“不如去求求菩萨保佑?”
“菩萨事务繁忙,最好说明籍贯八字,免得保佑错人。”祝明月玩笑道。
林婉婉冷哼一声,立刻打消主意。籍贯好说,她要是跑去问八字,能把杜乔吓得跑出八百里。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从小受的无神论教育。真要漫天神佛寻一个迷信,只有财神爷有这份殊荣。
在袁昊嘉的安静养病期间,林婉婉依旧兢兢业业的守着济生堂,长安有一些名气的带下医和疡医,就是她现在身上的标签。
上门依然是女病人居多,林婉婉也不嫌弃,不医闹听医嘱会付钱的都是好病人。
趁着空去附近的赵氏医馆寻赵大夫闲聊,“赵大夫,如果你有孙女的话,会传她医术吗?”
赵大夫直截了当,“不会。”
林婉婉:“如果只有一个孙女呢?”
“应该会另收一个徒弟,”赵大夫抬起头,江湖日老如何看不出,“你打算收徒,收女徒?”
林婉婉点点头,“我一身医术如果无法传播出去,将是大大的憾事。收徒传道,不枉学医这些年。”
林婉婉执意收女徒的原因赵大夫也能猜到几分,无非她本身以治妇人病起家,男子未必信服。“你知道我为何不传孙女医术吗?”
林婉婉摇头,“不知。”
“女子本分相夫教子,不需要去外头抛头露面。何况学医难行医难女医更难。你刚到长安时的窘境都忘了吗?”
林婉婉不解,“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短短一个多月的窘迫眼里根本不算事。
赵大夫眼中精光一闪,“那是因为你医术卓群,有家底能支起一家医馆。最重要的是你不在乎他人非议,可你的徒弟能不在乎吗?”
“不如寻人牙子买两个女童,半奴半徒的打小养熟,若能出师便放了奴籍。”
奴仆生死荣辱全在主人一念之间,似乎是万全之策。富贵人家的家医有些是外头聘的,有些便是这种模式培养起来的。
“医者的脊梁骨弯下去,如何指望他们能治病救人。”林婉婉毫不犹豫否决,“我希望她们堂堂正正做人行医。”
赵大夫嘴角微微翘起,不过被胡须掩盖,双手搭在柜台上。“那么你如何劝服我教授孙女医术?”我不存在的孙女。
林婉婉显然有了思路,“厨艺缝补刺绣,都是女子技艺。医术也可以作为一门技艺,进可以立业,退可以为家人为自已保养身体。”
隐约抓住一点“利”的苗头,赵大夫继续,“如何说服我送去孙女去你处习医?”
林婉婉迟疑,我都教技艺了,还要怎么退步,“免学费,包吃包住?”
赵金业在旁边听着只恨自已不是女儿身,不然也能趁趁。
赵大夫胡子微微翘起,气的。“你是求人来当徒弟吗?”
林婉婉不自在地咳嗽两声,低下头,“我第一次当师傅。”把握不准度。
赵大夫耐心指点,“知道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林婉婉反应迅速,自卖自夸,“医术好。”
“错!”赵大夫胸膛几度起伏,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自已无人赔。“你最大的优势是济生堂。”
“你有一家医馆,只要承诺日后弟子出师,可以在医馆坐堂,还愁招不到人?”
达官显贵常将巫医乐师百工并列,但在民间医者地位很高。药婆地位低下除了水平低劣还与她们是走街串巷招揽生意有关。
能坐堂的都是正式大夫,有济生堂之前的林婉婉和有之后的林婉婉在长安医学界地位全然不同。
等到她徒弟能出师,凭借医术,林婉婉的名声,不知能涨到何种地步。有这样一个师傅顶在前头,大树好乘凉。
换做现代人能理解的词就是——编制。
“可以吗?”林婉婉心里没底,“那还免学费包吃包住吗?”
赵大夫捋捋胡子,“老夫没猜错的话,你是打算从世代从医的家族的选?”
“嗯嗯。”
这些人家不缺几个钱的学费,“你把小娘子扣在家里,别人还担心你居心不良。”
林婉婉恍然大悟,女孩子的确要比男孩子多注意几分安全。“赵大夫,你看我收多少学费合适?”
赵大夫没收过徒弟,拜师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每年两条肉干,吃住在师傅家,学了十年。”
林婉婉就算不了解物价,也知道两条肉干的学费很低。猜赵大夫的师父若不是他家亲戚,就是赵大夫在师父家里除了学医还要帮忙干活抵学费。
等林婉婉离去,赵大夫看一眼旁边的孙子微微叹一口气,算了,孙子也好。
有了赵大夫的话打底,林婉婉隔天去常乐坊将朱大夫谢大夫约出来,“两位均是前辈,不多虚言。我习医数年,自问某些领域在长安独树一帜,想寻几位徒弟传承衣钵。”
谢大夫:“你教他们什么?”从前只觉得林婉婉是合格的大夫,但从她救回袁昊嘉后,不得不承认是有一些绝技在身上的。
林婉婉:“基础医学,优习妇人病。”
朱大夫:“收女徒?”就算他知道林婉婉各种病症都会治,但在大众眼中她最拿手的无非是妇人病和外伤。
朱大夫是参与过袁昊嘉抢救的,血呼啦啦一团,林婉婉能面不改色的冷静处置,但一般女人恐怕看一眼都受不住。
“是,”林婉婉正色道:“等她们出师,就在我的济生堂坐诊。”
“济生堂能容得下三位坐堂大夫?”朱大夫可是去过林婉婉家的,院子是租的。路过见的济生堂开在偏街上,门脸也不大。
“医馆随时可以扩大,”林婉婉不介意扯虎皮做大旗,“济生堂旁边的一排铺子以及后头的作坊都是我家的,东市还有一家酒楼,春风得意楼,你们可能听说过,也是我家的。”
对祝明月发财的本事充满信心。
第150章
收授女徒(2)
朱谢两位大夫不光听说过还去过,东市最繁华热闹的大酒楼,的确是在林婉婉入长安之后开起来的。
林婉婉身上有一个说法,在各大医馆求职不得,于是自已开医馆,如今看来潜力大得很。
朱大夫:“你这徒弟有什么要求?”
林婉婉:“两个,十二岁以上,识文断字,学制初步定在五年。”不想从小带孩子,“另外还有一条,要未定亲的。”
谢大夫拧着眉,“你要她们自梳不嫁?”
“不是,”林婉婉急忙摇头摆手,“毕竟是小孩子,学医需要家人支持,若是定亲了,还要看夫家态度,平添纠纷。跟我学医后再定亲,大家都知道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