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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白三娘脸色一白,父亲每一条都占了。“这病是在我们的血液里?”

    林婉婉生怕白三娘走到绝路想出换血之类的主意,“不是病,只是说未来生病的可能性高些。”

    “它会跟着我们的血脉一代代传下去?”白三娘强制自已冷静下来,“有解决办法吗?”

    总不能为了这个问题不结婚不生子,林婉婉指着围墙角的柿子树,“如果这颗柿子树酸果多甜果少,旁边栽一颗酸果多的柿子树,那它们互相授粉结出酸果的可能性就要大些。如果旁边的是甜果树,那么结出甜果更多。”

    “与长寿之家结亲?”白三娘抓住要义,不能知晓是否健康,那么看寿命,寿命长的自然健康。

    白湛沉默,三姐未来夫家倒是公婆俱在,但自已岳父母早已亡故。

    “是的,平时注意保养,还有千万不要与你们有相同血缘的人家结婚。”

    相同血缘的人如何结婚,白湛开口前猛然改口,“姑表亲?”

    “嗯,不管是你们家这种情况还是其他,都不建议姑表结亲。同一个祖宗传下来,血脉里坏东西相同,结合生下的痴呆残疾的孩子可能性大。”林婉婉尽可能用他们能理解的说法陈述。

    白三娘望着柿子树沉默,半晌才开口,“婉婉,柿子是不说酸甜的。”

    “那算我口误。”林婉婉拍手道,语气轻松。

    段晓棠从厨房露出头,“说完了,”见白家姐弟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他两怎么了?”

    林婉婉甩甩头,“祖传高血压。”

    “知道了,晚上清淡点。”段晓棠秒懂。不管什么病,总之清淡点总没错。有些心疼两人,世上至少一半的美食要和他们挥手说拜拜了。

    白湛瞪大眼睛,“他知道?”未必明白高血压是何意,但段晓棠立刻意会晚上做清淡点,明显知道内情。

    “跟你说了,这不是什么大事。谁身上不带点病呢,真正完美的人只有天地初开时女娲娘娘亲手捏的那几个泥娃娃。”后头甩的泥点子都不算。

    亚健康人群比例多高,多少人被失眠脱发困扰。白三娘和白湛能被发现是他们家境好,有能耐作,若是庶民遇上,未必能活到发作的年月。

    林婉婉追着段晓棠,笑意盈盈,“棠棠,晚上能不能给我们做个清淡点的开水白菜?”

    我要能做开水白菜还不进宫做御厨,按着林婉婉的肩膀强制转身,“张口向西北,那个清淡。”

    第43章

    白家应对(1)

    赶着宵禁前白三娘和白湛赶回白家,迎面撞上白旻,“你俩哪玩去了?”

    作为长子,白旻的年纪与一双弟妹差距极大,颇有些长兄如父的感觉。

    白三娘上前道:“祝娘子她们刚搬家,请我们过去消遣半日。”

    “正巧随我去见父亲吧。”白旻双手负在背后,宽大的袍袖交缠在一起随着走动漾起波纹。

    白三娘跟在后头走了一会,鼓起勇气道:“大哥,你知道祖父祖母是怎么走得吗?”

    “病故。”白旻审视弟妹,语气严肃,“怎么想到问这个?”

    白三娘和白湛回来的路上商量过,几位血缘至亲之间,死因最可能与风疾有关的就是祖父祖母两人,本来打算找白旻探究情况,正好遇上了。

    “今天突然聊到这件事,所以想问问。”白湛低头闷声回答。

    看出弟弟的遮掩,白旻依然答道:“祖父情况不知,祖母去世前脾性古怪,奴仆动辄得咎,唯有母亲衣不解带亲尝汤药侍奉。”那时候底下的弟弟妹妹还没有出生。

    白三娘知道如今家中大部分事务和人情往来都由大哥掌握,挥手将三人背后的跟着的奴仆遣散。

    姊妹三人站在空落落的院子中,前面的不远处正是他们父亲的居所。

    白旻低声道:“三娘二郎,说吧。”这番作态显然事不小,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白湛抢先道:“大哥知道的,段郎君的小妹林娘子懂一些医术,今日玩闹她替我和三姐把过脉。”

    白旻泠然道:“绝症?”该有多可笑,不是吹嘘,三娘和二郎的身体比牛还壮。

    “不是,”白三娘咬牙道:“她说我与二郎日后患风疾的可能性比寻常人高,因为我二人平日健身习武,身体比常人康健,又有相同的症状。”

    “所以怀疑我们的家族也许都是这样,一代一代传下来。”白湛补充。

    “她才多大,如何能出诊,不过故作言语吓你们!”白旻厉声道,心中盘算着林婉婉的险恶用心,年轻人的玩笑,还是仿效古时方土搏富贵?

    白三娘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是母亲还在,“大哥你记不记得,祖父有一庶弟在南方做官,有一年叔祖母与母亲闲话说叔祖父在任上时常头寻目眩以至于言语不利。”这正是风疾的症状。

    白旻想起来,这位叔祖父死因不是风疾,而是遇上当地叛乱殉职了,如今家小都在祖地过活。

    这般事情连白家人自已一时都不能想起,何况外人。段晓棠三人身上是有些神秘之处的,原本他并不打算深究的。“随我进去见父亲。”

    白三娘不知白旻是否将他们的话听进去,“大哥?”

    白旻走在前头,“长辈的事情父亲更清楚。”

    三人进去,岂料白隽身边还有一人,正是他们的同母弟弟白淙白三郎。

    白隽原本将几个儿女召来是打算说说三娘和二郎的婚事,父子几人先随意说些家常,白旻开口支走白淙,“三郎,大学篇可背下来了,大哥明日要检查哦!”

    白淙知道大哥是故意的,一母同胞只因为自已年纪小,就不能留下来商量事情吗?嘴上恭恭敬敬地说回屋去读书,走得远了在墙上猛踹一脚。

    看到白淙离开,白旻开口,“祖父病故,父亲可还记得祖父是生了何病?”

    白隽万没有想到长子会问这个问题,父亲的死不牵涉隐私,陷入长远的回忆,不想已经过去快四十年了。

    “那时我年纪小,家中兵荒马乱的。很久后听你们祖母提过一次,约是风疾吧!”白隽也不确定,毕竟太久太久了。

    兄妹三人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背后又生出一阵冷汗。叫林婉婉猜对了,竟真是如此。

    看到儿女三人不约而同的难看的神色,白隽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说吧,为父在呢!”

    白三娘不得不将林婉婉的猜测以及刚刚发现可能患有风疾的叔祖父。

    白隽沉默片刻,缓缓道:“她有没有说如何医治?”

    风疾通常人到中年发作,白家以武兴家,多出武将,将军难免阵前亡,许多子弟未必能活到中年。

    白隽倒不怀疑林婉婉做局诓骗一双儿女,父亲的情况连亲生子都未必一时能想起来,至于那位庶叔父,宦游南北,血缘虽近关系却远。没记错的话,妻子只与叔母见过一次,就是叔父扶灵归乡时,所有人都只知道这位叔父因公殉职。

    如果他生前果真有风疾的症状,加上自已的父亲,白家的确有可能祖传风疾。

    白三娘同样想到了,亲父和亲叔父都患有风疾,如今白家最危险的就是梁国公本人,血缘最近,年纪合适,加之平日并不重保养身体。

    “婉婉只是有这种猜测,但她学医日短未曾出师,并不会治。”

    白家几人对林婉婉的印象变成了不知名神医的徒弟,医术介于靠谱和不靠谱之间,并且这种印象将存在很长时间。

    白湛说道:“她说我们家只是比常人发作的可能性高些,平日注意保养,适量运动少喝酒,避免食用生冷、辛辣、刺激性食物。另外结亲时注意些。”

    白旻皱着眉头,“结亲注意哪些?”

    “优择长寿之家,姑表不结亲。”

    白旻看了一眼上首的白隽,姑母正有意与自家结亲,“亲上加亲不好么?”

    白湛原也支持亲上加亲知根知底,“林娘子说相同的血脉从祖宗传下来的坏东西一样,一旦结合,坏的可能性更大。”

    说的模糊,但父子两一下子理解了。

    白隽经历得多,“林娘子为何从你两身上反推到祖宗?”通常医者只会感叹两个人真倒霉,何况林婉婉学医日浅,医术算不得高明。

    “她以前见过许多相似的家族病,比如一家子血脉至亲分不清红绿色,或者白发。”这两类病症白三娘都未曾见过,但林婉婉举过一个例子,“她猜测北齐皇室也许血脉里有某种疯病。”

    北齐皇室,专出疯子皇帝,唯一正常人兰陵王遭鸩杀。常常用异族之身统御国家却未曾开化来解释他们种种荒淫暴虐和离奇的行为。

    如果高家的血脉里有疯病呢,是不是合理许多?

    第44章

    白家应对(2)

    北齐皇室,真是个鲜活的例子。

    以前从未有这般说法出现,是没有聪明人想到?即使有医者读史,会大胆反推高家遗传疯病么?

    如果此时尚是高家主政,那么提出这个说法的人恐怕立时要被推出去斩了。

    若疯病坐实,高家实为天谴。

    无论是以异族之身统御中原还是祖传疯病,都证明天命不在高。

    不过疯病的打击或许更大,毕竟没有哪个臣子会真心侍奉一个疯子皇帝或者以后将会发疯的皇帝,没有前途还危险。

    与之相比,白家“祖传风疾”似乎没有那般骇人了。

    毕竟高家宗族内还有不少正常人的,不过不知是否不疯魔不成活,最后做皇帝的都疯了。

    白隽显然是信了这个说法,早百十年时局混乱时,中原也出过不少异族皇帝,也没有像高家那般疯的,显然不是与中原文化不兼容的缘故。

    心中还有一重隐忧,白隽所知风疾发作的多为男子,若果真如此,白家儿郎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下来,却将被风疾折磨。

    家族前程将蒙上一层阴影。

    白隽手抚在胸口,面容在烛火中晦暗不明,“明日请你们裴叔父过府一叙。”在这之前,还要找个信得过的大夫看看自已的身体,毕竟他只是爱享乐,并不打算把命送掉。

    裴叔父名续,正是白三娘口中的白隽通医术的好友,两人在朝堂上是盟友,私底下的狐朋狗友。白隽做的混账事背后都有裴续的影子。

    “三娘二郎,你们先回去吧。”将两人哄走,留下白旻单独议事。

    白旻的危机感并没有白隽重,毕竟他还年轻,但眼前还有一件事横亘在心头,“父亲,徐家和孙家那边怎么说?”

    家族疾病虽不致命,总有人介意。

    “怎么说?”白隽语气强硬,“不说!”除了五姓七望,向来只有他们白家主动与人结亲的,何时轮得到他人挑拣。

    徐家父母俱在,但孙家的父母俱亡,当初结亲不过看在她家舅舅的脸面上,二郎又是次子,无需过于注重家世。

    长寿之家,孙家显然不符合这一条,但孙家小娘子又实在是个好的。

    白隽心中纠结且先不提,“你姑母家的事先放一放,她想替儿女求前程。你看着朝中的缺,有合适的先给你表弟占着。”

    “祖传风疾”之事尘埃落定之前,结亲是不可能结的,只能先提拔外甥。

    “是,”白隽试探说道:“父亲,长安城中还有几位远支的叔祖堂叔伯,要不要请医者为他们看看?”

    白隽心中暗暗点头,长子足可承续宗族守成家业。“以你祖父忌日将近的名义。”

    “是。”白旻点头,也不点破,祖父忌日还有半年,都是借口而已。

    眼见时辰已晚,白旻离开前仍是劝解道:“父亲,还需好生保养才是。”

    白隽颇有些不耐烦,“知道了。”谁不知道如何对身体好,不是没有放纵来的轻松么!

    暗暗琢磨着几个“知根知底”的家族,有几支世传的短命,是不是也有隐衷。

    有了新思路,格局一下子打开。

    倒不是白隽对风疾一事乐观,武将的宿命如此,白家的儿郎大多命不长,也就近几十年天下安定,他已经比他的父亲活的久了。

    以前听过太多的杀戮过重,折了子孙寿数的说法,不过是将冥冥未知的战死换作风疾而已。

    白旻出来见到弟妹二人守在外面,“你们没回去?”

    白湛提着手中的食盒示意,“从段郎君家中拿来的,风味与往日不同,大哥要不要尝尝?”

    白旻转回头看着父亲的院落,“不献给父亲?”

    “夜食不利养生,”白湛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仿佛全然不知愁一般,“我们年轻,扛得住!”

    白旻想到他们三人住在一处,“林娘子能许你们带回来?”难道不知二郎他们带回来会做什么?

    “原话是,庙里的和尚天天吃斋念佛能活八十岁,又有几个愿意过那样的日子。”白三娘面无表情的复述。

    林婉婉的态度便是,作可以,别往死了作。反正三人年轻经得住,反倒他们的老父亲有些危险。

    她自已便是“朋克养生”的坚定信徒,“啤酒加枸杞”“烧烤配凉茶”“熬最晚的夜,用最贵的面膜和眼霜”……能指望对“患者”约束到哪儿呢?

    何况白三娘和白湛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患者。

    三人一道进了白旻的院子,白旻交待妻子郑惜娘,“我有事三娘二郎谈,你着人烫壶酒来,”想起悬在头上的剑,“算了,上些清淡的饮子吧。”

    进了屋来,白湛献宝似的从食盒里拿出东西来,“这是烤鸭,我们中午尝了味道不错下午又烤了两只,三姐嫌弃段郎君刀工太差,自已上手片的。”

    “这是红烧肉,大哥你肯定猜不到是什么肉。”

    “葱爆羊肉,下午新做的。”

    ……

    白旻只听着,想不通段晓棠明明一身好武艺,为何想不通偏偏要陷在庖厨中。

    看着盘中妹妹亲手片的鸭子,若是厨房献上这般食物,定是要挨罚的。连三娘都比不过,还做什么厨子。

    但入口滋味偏偏不错,与白湛不同,知道红烧肉是猪肉所制,印象便减了一等,白旻最爱的是葱爆羊肉,

    兄妹三人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喝着淡的没味的饮子,明明有满腹心事却无法言说。

    白湛率先打破沉默,“日后若是风疾发作,还不如一刀砍了我。”风疾发作有多痛苦,他是知道的。

    白三娘放下筷子,斥责道:“二郎,别说胡话!”

    白旻慢悠悠地将杯盏放下,“二郎不必忧虑,林娘子医术不及。我们可以寻宫中太医民间名医诊治。何况并非每个人都会患风疾,只是易患而已。”疯子高家不也有兰陵王么?

    打定主意明日将北齐的史书翻出来,若能拿到高家的家谱更好,比照着看看高家有多少疯的,心里有个底。

    可惜自家不曾在北齐出仕,不然其中内情会更了解些。不过这也许是好事,白家若在北齐,遇上疯子皇帝指不定落到哪个下场。

    第45章

    屡屡碰壁

    林婉婉不经意间给白家甩了一个大雷,第二日精神满满的出门求职。

    优先在周边几个富裕坊市打转,最开始段晓棠陪着出去,后来胆子大些便一个人骑着马出门闯世界。

    嘴上说屡败屡战,绝不气馁。暗地里想竞争激烈的春秋招,比之如今不过洒洒水。

    不过三五日,水灵的小白菜眼见着蔫了。

    今日找到常乐坊最大的医馆,里面人来人往,只抓药的童子便安排了三个,与赵氏医馆的家庭作坊不可同日而语。

    端的是生意兴隆,似乎这种说法用在医馆不大恰当。

    林婉婉站在角落里,也没人管她。

    变故恰在此时发生,一壮汉闯进来叫嚷,回春堂大夫治死了他父亲。

    医闹!

    曾经被师长前辈耳提面命的经验到了发挥作用。

    壮汉堵着门,眼看跑不出去。立刻往后一闪,藏在柱子后。

    回春堂的朱大夫眼角瞟到林婉婉的身影,心中诧异。

    药堂里其他人不论病患、家属还是大夫学徒都站在原地,唯有这女郎行为鬼祟。

    壮汉老父亲现年七十,前几日吹风着凉,请回春堂的大夫上门诊治。不过三五日病情没有好转反而一命呜呼。

    壮汉委屈,父亲明明已经已经熬过了冬天,为什么在春天死去。

    回春堂请了同坊的另一家医馆康乐堂的谢大夫来做公证,康乐堂林婉婉也曾上门过,同行是冤家,听说私底下和回春堂不对付。

    壮汉堵着门,又不肯去后院私聊,索性当堂验证脉案。

    林婉婉躲在柱子后双手抱臂,右手时不时敲击着左手臂,如果脉案和药方无误的话,处置的确无误。大夫,治得了病救不了命。

    时间这么短,也来不及造假,何况壮汉对此并无异议。

    壮汉仍不接受,指着康乐堂的大夫说两家草菅人命,非得让他们替他死去父亲负责。

    气得朱大夫袍袖一震,义正严辞道:“你若再无理取闹,我们便一起见官去。”

    升斗小民怕见官,医馆就不怕么,平白惹得一身骚。不过赌的谁更怕而已。

    林婉婉眼睛一亮,这种替大夫主持公道的医馆就是她梦寐以求的职场呀!

    壮汉无可奈何离去,人群慢慢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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