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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知现在家中情况如何?”

    总之弱小无助又可怜。

    每一个女人都是表演艺术家,祝明月妥妥的影后级别。待表演告一段落后,段晓棠不得不打断:“为什么我的穿不上?”

    古代衣服在他们看来都是长袍样式,加上衣服并不算华丽,男女之间差别至少没有影视剧的差别大。白家提供的是一男两女三身,段晓棠恰恰拿到男装,三人没经验没察觉到差异。照猫画虎,用女装的办法穿男装自然不成。

    林婉婉借着烛火亮光细细打量,邹着眉头,“晓棠,你的衣服好像不大一样。”

    “不大一样?”段晓棠没明白过来,不都灰不溜秋的吗?

    “是男装。”祝明月说着。

    “男装?”段晓棠手指摩挲下巴,“男装就男装吧,素云,男装怎么穿?”

    素云反倒被三人弄得一头雾水,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段娘子,”不由失笑,“婢子另拿一身衣裳来。”

    段晓棠连忙摆摆手,“不用麻烦,男装就男装吧,方便活动。”

    素云近前重新为段晓棠穿衣,顺便打量。段晓棠眉毛浓长而锋利,让五官显得英气,据说武艺不俗,能在乱匪中救人脱身,难怪被人误认为男子。这样的女郎她也只见过三娘子一个。直到段晓棠脱了衣裳,素云才真真切切相信,确实是女郎。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穿好了衣服,段晓棠拎着长长的衣摆无力,“真麻烦。”

    素云并不回应,见着祝明月和林婉婉尚且披散着头发。“两位娘子,且梳头吧。”

    “不能把头发放着吗?”林婉婉指着头发说。

    素云不以为意,知道两地风俗迥异,只得直言,“在大吴女子披头散发不合礼仪。”

    见过贞娘长到大腿的头发,比照着素云的发型,自觉没有足够的发量梳成,两人索性拿着一旁的钗环头绳自已动手。

    祝明月脑后裹了一个纂,用发钗固定。林婉婉梳两条马尾辫,更像是民国女学生。段晓棠上前帮忙编辫子,林婉婉抬头看着段晓棠失败的丸子头,说道:“真羡慕你呀。”惹得人扭头笑起来。

    林婉婉捏着马尾辫梢,歪着头笑着问素云,“这样可以吗?”

    素云呐呐,没想到异乡服饰礼仪竟然如此简洁,只得回答:“也行。”好在不是披头散发的模样了。“稍后婢子着人送夕食过来,三位娘子若有事便交待院中奴婢。”

    “好,素云,谢谢你”

    “婢子告退。”

    素云又到杜乔屋外交待一番方才离开。

    迈出小院素云忍不住叹口气,公子娘子对房段两位郎君有招揽之意,却没算到段郎君成了段娘子,此事还要禀报三娘子。

    祝明月想的没错,只是没算到素云即不是白旻也不是白湛的人,而是白三娘的贴身女婢,按照世俗规矩,只效忠一人,一言一行先得主人首肯。庄园内人手紧张,白旻只得借用妹妹的人手张罗。

    一会后几个小丫鬟送来了饭食,杜乔自在屋中用餐。三人一脑门官司,没闲情再去套近乎,索性关起门来吃饭。唯一不习惯的是低矮的坐式家具。

    “我五点以后不吃东西。”林婉婉看着眼前的食物全无食欲。

    “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呢,多少吃点。”段晓棠劝解道。

    林婉婉叹口气,反过来劝着没有动筷的祝明月:“饿到犯了胃病,我可没辙。”

    迫于现实三人英勇就义般动了筷子,果真没辜负期待。饭菜没盐没味,饼子又干又硬。“其实食堂菜也不错。”林婉婉突然说着。曾经不知道珍惜,现在怀念毫无意义。

    庄园正厅,灯火辉煌,白氏三兄妹分坐用餐。素云浅步迈入:“禀大公子三娘子二公子,俱已安置妥当。”

    “杜段二位呢?”上位的白旻头也不抬问着。

    “客院拨了一个小院子,分住在东西厢房,衣物饭食俱已送去。”接着补充道:“段郎君将她两位姐妹带了过去。”

    白旻微微颔首,应该是那两个奇装异服的女子。“二人行止如何?”

    素云回到道:“杜郎君待人接物有礼有节,至于段氏三人,因为风俗迥异,倒闹了笑话。”言语中却无轻慢取笑之意。

    杜乔出身来历清楚明白,素云提到“风俗迥异”四个字,白旻知意:“三人是何出身。”

    素云细细将三人的说法复述,白湛听完笑着,“西迁汉人,居于未名谷地,外事不知。不是《桃花源记》吗?”

    反用《桃花源记》,编的有理有据,三个活生生的人,行为举止异于中原汉人。唯一欠缺的是三人的出身背景,反倒显得更为真实。

    “闹的什么笑话?说来听听。”白湛问着。

    “一见面,段郎君便呼婢子“美女”,一阵羞窘,以为自已是什么沉鱼落雁的人物。”素云是白三娘贴身人,自然与两位公子亲近。

    三兄妹听来素云话语中并无不悦之意,轻浮之言应只是误会。

    “原来当地风俗,陌生女子皆称美女,并非调笑。”素云解释着。

    “那男子呢?”白湛对异地文化颇有兴趣。

    “帅哥。”素云对着白湛说着。

    “领袖之人?”

    “意为英俊的男子。”素云解释。

    白旻和白三娘笑起来,帅哥美女倒是相互对应。素云接着说:“又或者称呼男女为哥姐,取自家兄姐之意,只要比父母年轻者皆称呼哥哥姐姐。”此时亦有儿子称呼父亲为哥哥,庶出儿女称呼生母为姐姐的习俗。

    “看来当地风俗重相貌,尚年轻。”白三娘一语中的。

    “与中原迥异。”白旻说着,中原重老尚老。

    “她们询问婢子本地如何称呼。”素云卖个关子。

    “郎君娘子,还能是什么?”白湛不解。

    “婢子亦是如此回答,他们听过说再不敢随便招呼陌生人了。”

    “为何?”

    “因为在他们家乡,郎君娘子只有一个意思,夫妻间昵称。”素云笑着解释。

    白湛哈哈大笑,大吴夫妻间也有彼此如此称呼的,但只是众多意义中的一个。想到段氏三人的纠结,的确好笑。

    宴毕,白三娘回到房间对镜卸去身上首饰,侍女手执木梳轻轻疏通头发。昏黄的灯光下,白三娘一脸惊异:“女郎?”

    素云躬身立于一旁,“是。”

    白三娘手上把玩一支珠钗,“差点没看出来,”珠光熠熠生辉,“难怪。”脱离匪寨后三人迅速低调下来,原以为是拒绝招揽,不过是自保之道。

    “娘子,需要挪出来吗?”素云轻轻问着。西厢还住着房郎君,男女混居终非好事。

    “素云,杜郎君知道吗?”

    “婢子瞧着是不知道的。”

    “那不必了。”白三娘转动珠钗,“大哥和二郎先不说。”话里带着狡黠,他们知道一定会吓一跳。

    “是。”

    第10章

    朱门酒肉

    夜半,三人挤在一张矮床上,早春晚上仍是寒冷,紧紧挨着也止不住冷彻骨。

    齐刷刷望着头顶帐子,半晌后段晓棠出声:“没人。”害怕白家安排探子偷看偷听。

    林婉婉:“唉,背井离乡。”

    祝明月:“身无分文。”

    段晓棠:“前途无亮。”

    林婉婉总是歪楼:“哪个liang?”

    黑夜淹没了段晓棠的白眼:“你说呢。”

    “比谁会的成语多吗?”祝明月忍不住出言。冷静,理智是什么?通通扔掉。

    段晓棠和着稀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黑暗中看不见脸,面具的矫饰失去作用,声音传达最本真的想法。

    林婉婉显得焦躁:“凉拌。”

    祝明月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冷静分析:“我们现在的处境,一没有户籍,二没钱。想起清点三人的物资,担得起“荒野求生”。

    接着说道:“户籍可以请白家帮忙办理。”

    “会帮忙吗?”林婉婉不解。

    “别忘了他们欠我们一个人情,晓棠救了白湛。”

    “可他们也救了我们。”

    “用另一件东西感谢,一码归一码。”祝明月商人本色,不吃亏。“我想把红薯给他们,你们看行吗?”

    段晓棠还没开口,林婉婉先问了:“全给?”统共就几个。

    段晓棠觉得合适,“可以。”

    “一两个就行,剩下的自已种。”祝明月回答。

    林婉婉领会了什么叫商人:“太抠了吧!”

    “红薯是丰产作物,两个红薯四五年时间,完全可以形成规模。”祝明月说道。

    “这不公平,人情是晓棠的,礼物也是晓棠的。”林婉婉本能的对祝明月不信任。

    “不用太计较。”段晓棠淡淡说着。

    “我们是一个team,”祝明月并不多做解释,“至于钱,可以拿珍珠项链换。”这是祝明月的。

    “能换多少?”

    “不知道,先打听打听,应该很值钱。”

    “杜乔?”

    “不用白不用。”

    林婉婉神来一笔:“天然还是养殖的?”价钱差别可大了。

    “有区别吗?”

    林婉婉想想在这里似乎没有区别,三个人里好像只有自已没出工出力。“我还有面小镜子,在这个时代,应该更值钱。”

    “先这么着吧,散会,睡觉。”段晓棠发布解散命令。

    同时舒一口气,黑暗中传来的声响,原来大家都不容易。

    祝明月觉着这个夜静的过分,静的仿佛置于真空,唯有身边两道呼吸证明尚在人间。虽然一直表现得大局在握,心里未必没有迟疑。一直以来追寻的一朝灰飞烟灭,该何去何从?

    三人控制呼吸,彼此假装睡着了,和谐的节奏反而证明假睡,只是不给旁人添麻烦。

    林婉婉第一个受不了:“这个点谁能睡得着!”睡你麻痹起来嗨。大吴人民的夜太长,对现代夜猫子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段晓棠提议道:“不然到院子里看看夜景?纯天然无污染,星空一览无余。”

    林婉婉叹口气:“对面还有人呢。”打扰到别人就不好了。

    祝明月干脆拒绝:“冷。”

    “算了,睡吧。”继续挺尸,也不知有几人默默数羊。

    林婉婉感觉耳边传来闹铃声,迷迷糊糊想着什么时候换了铃声,右手伸出摁掉。摸索几次没找到手机,旁边传来一身呻吟。意识渐渐回笼,昨天的经历电影般在脑海放映,呵,原来穿越了。鸡鸣起床果然是刻在基因里的遗传密码,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不变。

    欢迎来到美好的穿越生活——第二天。

    祝明月和段晓棠先后醒来,年轻真好,满怀心事折腾半夜,第二天没有眼袋没有黑眼圈。

    院外的小丫鬟送来热水,洗漱后林婉婉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少了瓶瓶罐罐不太习惯,美其名曰减轻肌肤负担。凑近看叹口气:“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就做半永久了。”

    段晓棠伸展身体,“眉形流行快,做的过时哭都来不及。”

    林婉婉眉色偏淡,“没化眉毛浑身难受,像没穿衣服一样。”使劲拨弄刘海,端端正正盖住眉毛。

    祝明月坐在矮榻上喝水,青绿色衫子陪着绯红襦裙,因着刚起床显得慵懒,不知明细的人的人看来就是一副标准的古代仕女样子。

    “原来你卸了妆是这样。”林婉婉看着祝明月有一点陌生感,“没那么强势了。”她熟悉的祝明月是照片上的女强人,掌控全局霸气侧漏,烈焰红唇果然是加气场的不二法宝。现在的祝明月眉清目冷,看起来不好亲近,哪像昨天带着全妆气场两米八,拒人千里之外。

    对于林婉婉的废话祝明月懒得回应,施舍一个冷淡的眼神转头自顾自喝水。没有卸妆油,只用清水卸妆洗脸受了点罪,好在皮肤底子不错没有惨遭毁容。

    段晓棠问着小丫鬟,“是么时候吃早饭?”

    小丫鬟实话实说,“朝食在巳时。”

    段晓棠不明白:“巳时,四十?”

    祝明月解释:“九点左右。”

    段晓棠探出身子看着外面天色,“现在几点?”天干地支几时她不懂,至少得明白还有多久才能喂饱肚子。

    祝明月轻轻转着杯子,试图看出一朵花来:“五六点。”

    “嘶。”段晓棠抽口冷气,中间几个小时饿着?

    林婉婉补充:“普通人一天只吃两顿,”问着丫鬟,“另一顿什么时候?”

    “申时左右。”

    “下午四点。”祝明月直接解惑。

    林婉婉看着祝明月:“你们的胃能撑得住?”万一饿的犯了胃病,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事。”祝明月淡定极了,减肥是一个女人一生的事业。

    “奴去拿一些糕饼给郎君娘子垫一垫。”小丫鬟说着,转身出门。

    段晓棠叫住:“你们这有运动场吗,”看着小丫鬟不解的样子,换了一个词语,“校场?”

    “有的,出小院直走到尽头右拐就是了。”

    “我们可以去吗?”

    “可以的。”管事没交代过限制客人行动。

    “看来我们需要学的还有很多啊。”段晓棠感叹,读过十几年书,现在还不如文盲。

    三人随意用了点心填填肚子出门去往校场,正好碰上对门邻居。

    段晓棠连忙叫住:“杜先生,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打算去校场走走,一起吗?”

    杜乔熟知三人脾性,不再假装客套,“还有一卷书未曾看完,杜某只能有负盛情。”

    三人注意到杜乔手上还拿着一卷竹简,充满历史厚重感。“好,书看累了记得出来走一走,劳逸结合。”

    走远了林婉婉小声说道:“竹简啊!”说不清感叹什么?

    祝明月慢慢分析:“现在应该有纸书,但竹简还是主流。”

    段晓棠不无遗憾:“为什么纸书没有流行起来?”

    林婉婉挽着段晓棠的手,难得深沉:“纸张和知识是世家大族的禁脔,谁碰谁死。”复又恢复本色,“我们造纸印刷怎么样?”

    祝明月毫不客气:“找死吗?”明知是世家禁脔还撞上去。

    “东汉改良了造纸术,几百年没有推广开。印刷术北宋才出现……”四周无人,段晓棠小心说着。

    看起来学渣的林婉婉忍不住说道:“北宋是活字,之前还有其他印刷术。”

    祝明月补充:“雕版。”

    “对”

    段晓棠问着:“出现了吗?”

    林婉婉只得回答三个字:“不知道。”纸质书籍多方便,不似竹简笨重难以携带。心中隐隐有个念头,以后肯定是会做的,禁锢知识从来不符合他们的价值观。“这么想想,我们各个都是学富五车。”上学十几年,不说读过的书,考过的卷子换做竹简都够五车了。

    祝明月一旁打击:“可惜一肚子不合时宜。”多年所学此时没有半分用处,反而可能带来灾祸。

    庄园外的高墙深沟给人极深的印象,今日再看内部就是一个普通的聚居地,军事氛围并不浓厚。房屋鳞次栉比,镶嵌着田圃池塘,除了脏乱差点就是一副田园牧歌景象。间或经过百姓气色比昨天山寨中土匪好。

    祝明月淡淡说着:“呵,豪门奴仆也比自由民日子好过。”隐隐露着讥讽,或许是离开了原来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尖锐。

    另外两人不发一言,朱门酒肉香,可不自由毋宁死。更何况昨晚那顿饭打碎了她们所有对朱门酒肉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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