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曲畔打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大门。明叔叹气,怪不得老爷不敢让小姐回家,就是他都替老爷没脸。
“这下老爷有的哄咯……”明叔啧啧摇头,开车返回曲家。
曲瀚之好不容易盼回明叔却又没胆问,忐忑地握紧手中文明棍。
明叔主动复述了曲畔的话,听得曲瀚之脸色煞白。
“哎,都怪楚汉良那个臭小子……”
曲瀚之没理辩三分的骂。
“好死不死的跑去福县做什么,要不然哪有这些烂事。”
您高兴就好,明叔不附和,不赞同,不参与。
曲瀚之骂了几句觉得没意思,吩咐明叔备车,自己亲自去找曲畔解释。
第25章
他好想姆妈喂
曲瀚之终究扑了个空,赶到福瑞巷时,曲畔已经离开。
因养伤不能随行的刘妈告诉曲瀚之。
“小姐去义庄了。”
曲畔亲手杀了害死巧儿四人的凶手,虽然仇只报了一半,主谋尚未正法,但尸体不宜久放,需得入土为安。
曲瀚之赶到义庄,曲畔去了墓地,曲瀚之赶到墓地,曲畔回福瑞巷取了行李出发前往福县。
自从她回来,短短几日内发生了太多事,曲畔打算从根处查起,找到当年的接生婆,确定那个孩子的身份。
只要她的孩子还在,她的恨她的怨都可以一笔勾销。
此次去福县,李聪和秋菊随行,两个人都会开车,曲畔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车子拐出福瑞巷没多远便停下,曲畔睁开眼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几个半大乞丐在打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身子蜷成团,两只小手交握护在胸前,哪怕拳脚相加也不肯松开。
曲畔只看了眼便挪开了视线,这世上可怜人太多,她管不过来。
李聪想要调头,后方又有车过来,只得下车驱赶。
小乞丐们见李聪开车,认定了李聪有钱,缠住李聪讨要。
秋菊见李聪不得脱身,挪到驾驶室掀喇叭。
李聪往路边挪,小乞丐们跟着纠缠到了路边,秋菊开车通过。
秋菊将车开出一段距离停下,过了足有十分钟,李聪才脱身追上来。
三个人重新上路,谁也没注意到,有道小小身影钻进了后备箱。
从兰城到福县足有上千里地,李聪和秋菊换着开车,足开了两天才到。
曲畔当年住的是记在李妈名下的农庄,李妈被处置后,庄子重又落回曲畔名下。
走过熟悉的垂花拱门,绕过影壁墙,站在青砖铺地的院落里,曲畔仿佛又听到了孩子的啼哭。
“啊!”打开后备箱准备搬行李的秋菊惊呼。
李聪随后走过来看到,也被吓了一跳。
“哪里来的孩子?”
曲畔听到动静,走回去绕到车后备箱,看到一个小豆丁缩在行李堆里一动不动。
秋菊伸手试了下鼻息,“还有气。”
李聪认出小豆丁身上打着补丁滚得满是泥的小西装,道。
“这不是路上那个挨打的小乞丐吗?”
三个大人竟没一个发现车里多了个孩子,这事太古怪了。
秋菊戳了戳小豆丁脏兮兮的小脸,“喂,醒醒。”
小豆丁仍是双眼紧闭。
李聪抱起小豆丁问曲畔,“是丢是留?”
毕竟是来历不明的孩子,曲畔想说丢,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秋菊用手背试了下小豆丁额头,“发烧了,这要是丢出去万一没人管,小命就没了。”
曲畔默了默,道,“留下吧。”
住在倒座房的老仆早已把房间打扫干净,李聪抱着小豆丁走进主卧旁的耳房,扒掉脏兮兮的外衣,一个红包随之掉落。
秋菊端着盆水进来看到,觉得红包有些眼熟,拾起来打开,里面是二十元纸钞。
这怎么像是老爷给小姐预备打赏用的红包呢?
李聪道,“难道这孩子挨打就是为了护着这个红包?”
秋菊记起当时情景,小豆丁拼了命似的。
“二十块钱而已,至于吗?”
秋菊觉得不可思议,把红包放到小豆丁枕边,拿毛巾给小豆丁擦干净手脸。
小豆丁被打得鼻青脸肿,根本看不出本来样貌,可怜得秋菊小心翼翼地擦。
李聪搬完行李,开车返回县里请了个大夫来给小豆丁看病。
大夫开汤药,秋菊特意嘱咐让开些不难吃的,大夫笑道。
“娃娃的药不难吃,甜的。”
说着,又向曲畔道。
“这孩子身体底子好,夫人无须担心,吃了药睡一觉,明日便能退烧。”
秋菊不悦,“这是我们家小姐,什么夫人……”
大夫尴尬,赔笑解释。
“误会,误会,我瞧着这孩子与小姐长得极为神似,以为是母子呢,都怪小老儿眼拙。”
秋菊疑惑地看看曲畔又看看小豆丁,“像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李聪摇头。
曲畔也没看出来,只是本不想管这孩子,却见请来了大夫她便跟着过来了。
大夫见三人皆沉默不语,小孩子又一身伤,心里没底便也不说话了。
秋菊付了诊金,李聪开车送大夫回去,顺路买药回来,把药熬好喂小豆丁。
秋菊特意尝了口,甜丝丝的,确实不难喝,就是小豆丁无论怎么叫都不睁眼,喂不进去。
曲畔听到,走进来抱起小豆丁用被子裹住。
“你再不喝药,我就把你丢山上去喂狼。”
秋菊,“……”
也不知是不是曲畔的恐吓起了作用,小豆丁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姆……妈……”
小豆丁嗓子哑到几乎发不出声来,曲畔却听得一清二楚,眼泪瞬间滚落。
秋菊以为曲畔是触景生情又想孩子了,伸手来抱小豆丁。
“小姐赶路辛苦,这里有我,您去休息吧。”
曲畔不撒手,小豆丁也拼了命的往曲畔怀里钻,秋菊就觉得自己好像个要拆散母子的恶人。
秋菊无奈收回手,“来,喝药。”
楚小满听到喝药二字就翻白眼,曲畔却没再心软,掰过小豆丁扎进怀里的脑袋,吓唬小豆丁。
“不喝药就丢你出去。”
姆妈的怀抱又香又软,就算药再苦也能咽下去,楚小满张开嘴乖乖喝药。
还是小姐有办法,秋菊喂了两口小豆丁又不喝了,只抬起青肿的眼皮望着曲畔。
他好想姆妈喂,楚小满满眼祈望。
小破孩得寸进尺,曲畔黑着脸就要放手,楚小满委屈得张开嘴,眼泪混着药汁往下咽。
曲畔没惯着,盯着楚小满把药喝光,将人放回枕上,视线却落在枕边皱巴巴的红包上。
秋菊顺着曲畔视线看去,随口说了句。
“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之前在万国饭店门口,小乞丐拽着曲畔的裙摆,曲畔便给了他一个红包,因为身高原因,刘妈和秋菊并没发现小乞丐,也就不知道曲畔给了小乞丐红包的事。
秋菊不认得,曲畔却是认得的,所以小乞丐后来又出现在她的车前,还钻进她的车里,跟着她到了千里之外。
难道……?
曲畔想到一种可能,不由蹙起了眉头。
第26章
这不是我们的孩子
翌日,曲畔早早起来用过早饭,李聪开车,前往县城。
去白事铺买完祭祀用品,曲畔吩咐李聪开车前往电话局。
县城落后,没有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或者去邮局或者去电话局。
曲畔习惯去电话局,一个个用木板隔出来的隔间,比邮局一眼望到头的连排电话要私密得多。
拨通少帅府电话,对面很快接起,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
“少帅府,您哪位?”
曲畔顿了下,认出是刘伯的声音。
“我找楚小满……”
别看刘伯岁数大了些,记性和耳力都极好,一下子就听出了曲畔的声音。
“您稍等。”
说着,刘伯摆手叫来少帅早已安排好的小男孩。
小男孩嘟着嘴走过来,接过话筒叫了声,“姨姨。”
曲畔与小男孩闲聊几句,试探的话对方全能答上来。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挂断电话,曲畔走出电话局,忽然瞥见街角一道熟悉身影一晃而过,待细看却已不见踪影。
也许是阿爸的信搅乱了她的坚持,也许是楚汉良坚称楚小满是她的孩子,让她避免不了的心生侥幸,曲畔发现她的心不再被恨意填满,甚至偶尔有了丝期盼。
可一切尚未明朗,她与孩子两条命横亘在她与楚汉良之间,没有确认楚小满身份前,她绝对不能动摇。
曲畔收回视线坐进车里。
路过糕点铺时,李聪停下车同曲畔道。
“秋菊让我给那孩子买点零食……”
又指向位于糕点铺不远处的成衣铺。
“还得买两套换洗衣服。”
曲畔思及当年她做了那么多御寒的小衣服,她的孩子却到死都是光溜溜的,眼里瞬间腾起泪雾,别开头道。
“你去排队买糕点,我去买衣服。”
李聪掏出秋菊给的银元递给曲畔。
“秋菊说孩子她管,钱她出。”
曲畔逼退眼底热意,推开李聪的手下车直奔成衣铺。
成衣铺老板从没在县城里见过如此美艳又矜贵的女子,上前殷勤给曲畔介绍。
曲畔不大喜欢西装,反而更喜欢短褂长衫,忽然注意到挂在东面墙上的中山装,一眼便看中了,打量大小正适合小豆丁穿,便让老板装上,又另外买了两套马褂长袍和内衣内裤,以及两双软底棉鞋,曲畔掏钱结账。
如今世道不济,舍得给小孩子买昂贵衣服的人少之又少,老板见曲畔买了这么多,拿出一个拨浪鼓赠给曲畔。
“送给小公子玩吧。”
曲畔接过来,拿在手里来回轮转,红红的鼓身浑圆可爱,鼓声咚咚,可惜她的孩子玩不到。
李聪买完糕点放到车里,又跑去成衣铺接曲畔,见曲畔买了两大包东西,以为是曲畔也给自己买了些,接过来都放到车上。
回到庄子,李聪把两个大包袱都给了秋菊,秋菊拎进东厢房,放到桌上打开,惊讶地跑出去问李聪。
“这衣服多少钱?”
李聪把秋菊给他的钱原封不动还回去,又把买的零嘴给了秋菊。
“衣服是小姐掏钱买的,零嘴没几个钱,不用给我。”
“那怎么行……”秋菊红了脸。
之前两人为了掩护曲畔躺进一个被窝,再相处总有些别扭,李聪也红了脸。
“行的。”
说罢,李聪便匆匆躲去柴房劈柴去了。
秋菊回房,把拨浪鼓递给小豆丁,衣服拿出来挂进衣柜里,捧着里衣去厨房烧热水洗干净,挂到晾衣绳上晾干。
楚小满退烧后脑子清醒身上无力,一个人躺在床上手里抓着拨浪鼓,无视忙进忙出的秋菊,眼巴巴盯着门口。
曲畔没空去管小豆丁,回来后用过午饭,换了身素色衣服,外罩黑色斗篷走出房门。
路过东厢房时,一道小小身影咚咚咚的扑过来,曲畔下意识伸手扶住。
小豆丁仰头,一双哀怜的眼撞上曲畔视线。
曲畔心生不忍,但她去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孩子去,抱起小豆丁交给秋菊。
楚小满烧退了嗓子却彻底哑了,用手里的拨浪鼓指着曲畔急得咚咚咚!
秋菊从来没照顾过小孩,更不可能惯着,将小豆丁丢回床上,出去把门关上,眼不见心不烦。
李聪开车前往墓地,曲畔按照记忆指路。
到了地方,曲畔远远便望见墓地里立着两道高大身影,近了,越看越眼熟。
沿着荒草小径走到二人身后,二人回头,四目相对。
仅仅两日不见,楚汉良似乎消瘦了不少,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憔悴又狼狈。
“楚汉良,你怎么在这里?”曲畔五味杂陈,恨已变得不纯粹,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霍润铎接过曲畔拎在手里的祭品放到地上,拽着李聪往回走。
李聪不肯走,与霍润铎较劲,曲畔摆摆手,李聪这才卸了力气同霍润铎离开。
“曲畔,这不是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