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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沉舟一言不发的起来了,他候在一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池小天心想沉舟最好真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又看向沉舟,说话不徐不疾:“别告诉我哥。”见沉舟微微抬头,他顺手摘过一旁的花,拈花而笑,“我们发生了冲突,我哥一定会换掉你,沉舟,你不是觉得我狼子野心吗?换个人来万一被我收买了呢。”

    沉舟神色一冷,池小天还是看着沉舟,他生得好,目如春水,眉含黛,似乎看到远方有人来,他站了起来,路过沉舟时把花一抛,并不回头:“赏你了。”

    沉舟并不想接,但池小天毕竟是他名义上的主子,他还是接了过来,花生十二瓣、细长、靡丽绯艳,但花枝有刺,他一时不察,尖刺刺破了指腹,一滴血沾染到了花瓣,似乎更艳了。

    他举目,池小天撑着戎星剑的臂弯,躲在了戎星剑伞下,两人似乎在说话,池小天在笑,眉眼烂漫:“”

    戎星剑说要带池小天去天下酒楼。天下酒楼。

    在座的都是国子监学子,少年狂,酒热了身子,一个个都解了外衫,行为放荡,陪酒的歌女早就抱着琵琶下去了,一室男丁,没什么好顾忌的。

    炭炉温着酒,桌上、小榻上,有几个喝得不省人事的少年郎。半遮半掩的屏风后面,似乎有两人在劝酒,人影左右摇晃着。

    窗外小雨纷纷,花枝半斜。

    池小天看了眼,又趴了下去,他心情也不错,摩挲着杯子,他想偷偷尝一口温好的酒,手指不小心和一旁的戎星剑碰上了,两人目光对了下,戎星剑说话时喷薄着淡淡的酒气,有些醉人,他扬眉,也矮下了身子:“想做什么?”

    池小天心想酒是喝不成了,他收回手,戎星剑不允,不知道他醉没醉,少年握着池小天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小天还没告诉哥呢。”

    池小天觉得戎星剑是醉了,他不想跟戎星剑计较,说话还是温声软语的:“哥,我们该回去了。”

    室内嘈杂。

    有人在发酒疯,兴起了在舞剑。

    温酒的炉子烧得上好的银丝炭,不见烟,只有火气,空气似乎有些烫。少年的脸庞艳若桃李,卷翘的睫毛下是双有些勾人的桃花眼,大概是他谁也不喜欢,才见谁都仿若情深。

    戎星剑忽然扣住了池小天的后脑勺,他掌下是少年绸锻子的发,池小天未曾佩冠,长发用丝带束起的:“小天喜欢哥吗?”

    他们大抵是亲密的,连鼻尖都贴在了一起,呼吸缠绕。

    喜欢?

    池小天怔了下:“喜欢的。”

    戎星剑只是有些朦胧的想法,他似是有些欣喜,又听那人道。

    “兄友弟恭,少时情谊。”

    第108章

    竹马竹马(09)

    室内还热着,

    银丝炭上覆盖了雪花似的白霜,戎星剑还看着池小天,他指关节不由得用力、泛起了一点苍白,

    屈紧又逐渐放松。

    他望着还在玩乐的达官子弟,眼里还有着醉意:“行。”

    兄友弟恭,少时情谊。

    戎星剑也不知道他何时动的心思,他甚至不太确定是不是,他试探了下,

    对结果,两分惆怅,八分释然。

    池小天站起,他衣摆鲜亮,

    银线勾缠金丝、似有水波晃动,他垂眼,肩头长发滑落,

    声音轻软:“哥。”

    “回去了。”皇帝的寿诞在四月,宫人们三月份就忙了起来,当今虽说是修道,但还是好喜好奢侈,他正在向朝堂施加压力,想在宫里建一座高达百丈的望月楼。

    他欲于仙人比肩。

    朝内大臣大多持反对意见,

    皇上盛怒,扬言罢朝百日。

    皇帝早些年还算得上温和,

    虽然说不上是仁帝,

    但还是会装装样子,

    自修道后,

    说是要修身养性,

    他却一日比一日暴虐,稍有不顺心,对太监宫女是轻则杖责,重则杖毙。

    宣政殿又被拖出去了几个皮肉滚烂的太监他们还没死透,眼神恐惧怨毒,指甲死死的抠着地,在宫道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徐跃宇小时候是个胖子,长了几岁后还是个胖子,他胆子不大,偷偷往下咽着唾沫:“你来这里做什么,血糊糊的有什么好看的。”

    池小天是笑着的,半大的少年郎眉眼弯弯,心情显然很愉悦:“不好看么?”他侧目,微卷的睫毛下是双看似无比深情的桃花眼,“他们应当活不过今晚。”

    徐跃宇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怂货,他不知道池小天为什么要笑,只觉得这样的池小天有些陌生,他怔然,眼里还是清楚的倒映着那人的影子:“小天。”

    池小天没搭理徐跃宇,他径直走了过去。

    侍卫自然是认得他的,他们低头行礼:“见过殿下。”

    “免礼。”

    池小天轻轻抬手,兴许是他长得太好了,也可能是他年岁还不大,少年人肤如白玉,眉眼有些悲天悯人的慈悲之色,他手指还是那么柔软,轻轻的抬起一个人的下巴,丝毫不顾上面的沾染的血污,“疼不疼?”

    太监恍惚了下,用最后的力气爬起来磕头:“殿下救救奴才,殿下”

    “看来你们也怕死啊,你们是最后三个人了。”

    池小天声音还是那么轻柔,“顺德,去陪他们不好么?”

    太监顺德的脸色瞬间煞白:“你做的?”在冷宫里伺候过池小天的太监非死即残,他似乎是要拽池小天的衣服,但池小天轻轻躲开了,他只能看到池小天华贵的靴子,气急攻心,他喷出了一口气,“你、你不得好死!”

    徐跃宇离得并不算远,他听的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他胆子这么小的人怎么敢不跑的,他还在原地等着池小天。

    池小天走过去,他身上沾染了腥气,和那梨花香混成了独特的气味,芬芳馥郁、又隐隐令人作呕,他似乎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见徐跃宇不走,还催了声:“胖子,走啦。”

    徐跃宇没动,他还是胖,五官一点都不出色。

    池小天正拿着手帕擦手,他掀开眼,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很意外?”他也无意为难徐跃宇,“我们也算是相识已久,忘了这件事,我不为难你。”

    徐跃宇比池小天还小:“二哥。”

    这死胖子虽然没节操,但不怎么愿意喊他二哥,池小天垂眼:“嗯。”

    徐跃宇知道池小天并非那么纯良,他被坑过很多次了,这几年不知道背了多少黑锅,他拿走池小天的手帕,替池小天擦手:“这血不干净,二哥以后不要碰了。”

    他笑得有些难看,“往后我来罢。”

    池小天望着那恢宏磅礴的宣政殿、九五之尊天下共主之位:“嗯。”

    少年时期的情意赤诚,是藏不住的。

    戎大将军的嫡子,徐相的幼子,一文一武。

    池小天问了系统一句:“池小天后悔过吗?”

    “不知道。”

    系统无法替池小天回答这个问题,它猜着,“应该是有的,但比起皇位就无足轻重了。”

    池小天叹了一声:“没办法。”

    池小天小时候过得太苦了。

    他恨、他怨。

    徐跃宇没把那方染血的方帕还给池小天,池小天也没要。

    池小天还和戎星剑住在一起,景帝还不肯赐给他应有的居所,池小天回去就沐浴了,他怕戎星剑发现点什么。

    戎星剑下学晚,他回去的时候,池小天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他就穿了里衣,正靠着窗用手帕擦着半干的头发,少年身子骨羸弱,补了这么些年,跟同龄人比起来,还是要偏廋些。

    池小天看见戎星剑了:“哥。”

    他没穿鞋袜,赤脚迎了上去,“回来了?”

    戎星剑过去:“别又不穿袜子。”他照顾池小天习惯了,去拿了双袜子,蹲下就要替池小天穿,“抬脚。”

    池小天没抬,他眼睛仍旧清凌凌的:“我长大了。”他把帕子放一边,与戎星剑商议道,“你也大了,哥,我们该分床睡了。”

    过了这个年,戎星剑就要十八了,皇太后找了池小天两次,言语间有敲打之意,说戎星剑该有人暖床了。

    戎星剑就上回在天下酒楼隐晦的提过一次,他以为池小天是介怀此事,少年的背很宽,他微微弓着腰,抬头道:“分开?”

    他问池小天,有些锋芒毕露的意味,“是分床还是就分开住了?你是怕我,怕我对你做什么么?”

    池小天下了小榻,他揽上戎星剑的肩,说话还是轻声细语的:“别生气。”

    戎星剑从来没有想过池小天如何,他提过一次,池小天没有这个意思,他就再也没有说过。少年的身体绷得很紧,他常年习武,年轻的躯体柔韧、力量感蓬勃,他瞳孔很黑:“我生气,我怎么敢。”

    还是生气了。

    池小天叹气,也跟戎星剑挑明了:“哥,皇祖母要给你安排两个晓事的女官。”他看着少年骤然森冷起来的英俊面孔,接着道,“我在这,碍事。”

    戎星剑抓住了池小天欲要离去的手腕,声音还是有些冷硬,但是在解释:“我不要她们,我不喜欢她们,我”

    “哥。”池小天打断了戎星剑,“不要胡闹。”

    戎星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又看了眼池小天,终究没继续说。

    池小天站了起来,他伸手:“哥。”

    他声音又恢复了温柔,“起来吧。”

    戎星剑比池小天要大一点,但他的心思真的没有池小天重,他也不会像池小天这样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他还很年轻。

    他拉住了池小天手,稍稍别开了视线:“饿不饿?”

    戎星剑岔开了这一话题,他到底没说同意。

    池小天也没想跟戎星剑吵:“细雨备好膳了。”

    饭后。

    不管戎星剑想不想,池小天还是搬了出去,也不远,就在隔壁的偏殿。

    池小天收拾东西,他住了几年,散落的物件没有上百也得大几十,他扫视了一圈,殿了少了一大半的物件,瞬间感觉空落落的。

    就差一件了,床上的布老虎,池小天伸手去拿,戎星剑想当没看见,还是忍不住去拦了下,他捏住布老虎的尾巴:“不能不走吗?”

    池小天被戎星剑抓住了手,他垂下睫毛,不作言语,侧脸显得有些冷漠。

    戎星剑抿唇:“今天就要走,不能缓缓。”下午通知他,晚上就直接搬走,把他当什么了,他盯着池小天,“你真要这么狠?”

    狠这个字刺激到池小天了,下午才有人咒骂他不得好死,池小天这么怕死的人怎么可能不怕不得好死:“我狠?”

    他看着戎星剑,“你是谁,我又是谁。戎星剑,我不走,我赖在这里,皇太后会放过我吗?”

    戎星剑头一次见到了池小天眼里的不甘和愤恨,他像是被烫到了:“我会和姑姑”

    池小天没说话,他露出了一丝讥笑。

    说了又如何?皇太后能不找他的事了?

    这皇宫这皇宫。

    池小天又笑了下,他没要那只布老虎了:“既然哥喜欢,那就送给哥吧。”

    戎星剑坐在床边。

    他闭眼,表情难得阴翳。池小天睡不着,他翻来翻去,最后忍无可忍的问系统:“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两秒入睡吗?”几年了,他一直是在戎星剑怀里滚着睡的。

    这一离开,他真的睡不着啊!

    系统给池小天出主意:“你数池小天有些暴躁:“数你妈。”

    “!”系统也恼了,“你竟然骂我。”

    池小天冷哼:“骂你又怎么了。”

    系统淦了声,激情开麦对骂。

    池小天也骂系统,骂着骂着他就睡着了。他睡相不好,因为小时候经常被殴打的缘故,他喜欢蜷着身子睡,发丝流水般泻下,莹白的小脸只有巴掌大。

    戎星剑也睡不着,他走到床边,轻轻碰了下池小天的睫毛,声音很轻:“抱歉。”

    池小天没醒,但或许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眉目慢慢舒展,睡颜安详。戎星剑笑了一下,他把布老虎放到池小天床头,靠着床沿,也轻轻磕上了眼。

    第109章

    竹马竹马(10)

    皇太后是当今的亲母,

    也是戎星剑的姑母。她揉着眉心,问一旁侍奉的嬷嬷:“星剑呢?”她弟弟既然把儿子留在京里,她自然是要多看顾点的。

    穹月弓着身子:“小侯爷课业紧着呢。”

    皇太后上了年岁了,

    两鬓花白,

    脸上也有了不少的皱纹,

    但她还梳洗的一丝不苟,

    打扮的雍容华贵,

    双目中威压甚微重,人老成精,

    她何尝不知道戎星剑是跟她闹脾气,

    她也不恼,指甲上戴着长长的护甲,

    轻轻放在膝上、寒光凛冽:“这孩子,也是一根筋。”

    她抬头,

    珠翠乱晃,“小十一何在?”

    穹月回道池小天正在国子监上课。

    皇太后往后一靠,

    言语轻慢:“叫他来一趟。”

    穹月躬身:“诺。”池小天刚转到国子监就读,

    这里的师傅要严许多,

    他和胖子迟到被罚站了。

    徐跃宇身上经常带着吃的,他拿出来,是一把蜜饯:“吃不?”

    池小天抓一把塞嘴里,靠着窗户,

    懒洋洋的站着这会有太阳,过道里暖洋洋的,

    晒得人发困。

    徐跃宇把剩下的吃了才道:“等会去哪?”

    师傅要罚他们站一天,

    开玩笑,

    他们是这么老实的人吗?

    蜜饯酸酸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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