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景玓愣住了。一旁香杏也听得格外震惊,忙道,“白姐姐,您可瞧清楚了,我家小姐真中毒了吗?好端端的,哪里来的毒?”
白芍不答反问,“六小姐这两日可吃过什么不寻常之物?”
景玓眉心也紧蹙着,摇头道,“这两日饮食很规律,回府之前在钰王府用过一餐,但都是平日里吃的那些,且都是总管事影霄亲自负责的,不可能出问题。回府后,也没吃过旁的食物,都是柳妈和福妈亲手做的。”
白芍眼中闪过疑惑,继续盯着她的双眸,“那就奇怪了,为何六小姐会有中毒之相?且这毒还极其特殊,竟然探不出来!”
对于她的判断,景玓一点都不怀疑,因为她打听过白芍的底细。白芍出生医药世家,从小就接触医理,医术绝对是过硬的。
何况,白芍也没理由骗她。
想到什么,她双眸一紧,突然起身,道,“随我回房!”
白芍和香杏随她回了闺房。
景玓将那三根针交给白芍,并将昨夜被针扎的事告诉了她。
白芍捏着针先是细看了一番,接着放到鼻下闻了闻,然后又请景玓褪了衣裳,查看她被针扎过的地方。
“六小姐,恕小的直言,世上毒药千万,有些毒无色无味,寻常手段实难分辨。但依您的情况,应是与这三根针有莫大的关系,还请您容小的下去,小的需查明针上是否有毒,是何毒,然后才能为您解毒。”
“白姐姐,那我家小姐现在有危险吗?”香杏紧张地问道。
“六小姐脉象平稳,并无任何异样,暂时应该没有大碍。”白芍沉着脸道,“在没有查明清楚之前,六小姐的吃食一定要格外谨慎。”
“是!我们一定会注意的!”香杏也沉着应道。
景玓听着她们的对话,抬手摸了摸心口那粒针眼,除了隐隐有些疼意外,并无其他不适。
她又到妆台前,想通过铜镜瞧一瞧自己,可瞧了好一会儿,她都没瞧出铜镜里那双眸子有何不对。
待白芍离开后,她打发香杏,让香杏带着福妈和柳妈去厨房检查食材。
没多久,她偷偷出了房门,直奔绣房——
另一头。
傅姨娘带着秋水回到所住的院子。
四下无人,秋水晃了晃手中食盒,不解地问,“主子,为何不将吃食给六小姐用呢?她若是被针扎过,那等她用了这些食物,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如果她没被针扎,就算给她用了这些食物,她也会相安无事。您突然否定这些食物是给她送去的,奴婢反而觉得容易让她起疑。”
傅姨娘坐到软塌上,满身都是低落的气息,“你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吗?”
秋水更是不解了,“您与六小姐的对话奴婢都听着的,没听出六小姐有何反常的。”
“不,她话里有话!”傅姨娘深锁着眉心,眼神很笃定,同时也有些惧意,“她拉着我的手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在警示我!如果她没试穿嫁衣便好,就怕她试穿了但却蓄意隐瞒,我再把吃食给她,她一定不会吃,反倒落了把柄在她手中。”
那一刻她心里是忐忑不安的……
所以才打了退堂鼓!
“主子……”
见丫鬟还想说什么,她眼神一厉,瞪道,“咱们要做,就必须做得天衣无缝,任何证据都不能留下,知道吗?”
少有见到她如此严厉,秋水只得应道,“是。”
“赶紧的把食盒里的东西处理了!”
“是。”
很快,房间里就剩下傅姨娘一人。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掀开眼皮时,她眼中全是阴鸷的气息。
景玓比她想象的更精明,她绝对不能让人抓到任何蛛丝马迹!
虽说她差一点就把食物给景玓了,只要景玓一吃下,合着那些针上的毒,不出三日景玓便会毒发身亡……
可她实在害怕。
说她胆小,她认。
毕竟她在侯府里熬了这么多年,以景良域如今的年纪,也不可能再续弦,只要她不出差错,侯府的主母只能是她。
但景玓着实可恨!只顾自己嫁得好,完全不顾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明明可以给人做正妻的,都是景玓那贱人搞鬼,骗得她两个女儿现在说什么也不嫁夏二公子了!
这口气,她咽不下!
她是一定要教训景玓的!只不过她不能太过激进,得重新想个法子,能让她不被怀疑的法子……
脑海中突然浮出司空恒雅的脸,她眼中精光乍现。
待秋水处理好了食盒里的东西回来后,她对秋水吩咐道,“你去绣房走一趟,问问嫁衣的情况。”
秋水自然懂她的意思,随后便去了绣房。
……
阿欣拿着嫁衣回到绣房后,想着景玓的话,便拿剪刀在嫁衣的衣袖和领口处挑断了几针。
吴妈听说她被景玓叫去了,过来询问,正看到她把剪刀放下,遂好奇地问她,“阿欣,出何事了?六小姐把你叫去,可是对嫁衣有何不满?”
阿欣冲她笑了笑,“六小姐对嫁衣是有几处不满,我按她的吩咐拿回来准备修改。”
“六小姐没生气吧?”
“没有,六小姐性子极好,她只交代了需要修改的地方,没有责罚我。”
“那就好。那你好好改吧,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多谢吴妈。”
目送吴妈离开后,阿欣便陷入了沉思中。
不会是吴妈的,因为她缝制好嫁衣后,就请吴妈过目了一遍,最后也是她叠好嫁衣交给秋水的……
秋水……
她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秋水是傅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如果是秋水做的手脚,那说明真正的幕后之人便是……
想到这,她赶忙摇头,不敢去细想了。
然而,有些事不是她不去想就能避开的。正在她越想越恐慌时,就见秋水来了。
“秋姑娘,有何要事吗?”她放下嫁衣,起身笑迎了上去。
“听说六小姐对嫁衣不满,到底是对哪里不满?拿给我看看呢!”秋水一边询问一边朝桌边走去。
她拿起嫁衣查看,还故意抖了抖,确定嫁衣上的针不见了后,她又问,“阿欣,六小姐真的没有试过嫁衣吗?”
阿欣摇头,“奴婢不知,奴婢被六小姐叫去时,六小姐只说嫁衣有几处不满意,她想让嫁衣更加华丽,便嘱咐我要多用些金线。”
秋水暗自皱眉。
难道主子没有猜错,六小姐起疑心了?
如果针还在,说明六小姐没试穿过。
可针不见了。
那种藏针的办法,不会随便掉的。
要么六小姐被扎了,要么被她发现取了。
可不论是哪种情况,她都应该大发雷霆才对。
想到什么,她又问阿欣,“六小姐真的只交代你多用金线,没再说别的?”
阿欣回道,“六小姐没有说别的。”
秋水的脸色开始泛白了。
看来主子说得没错,六小姐肯定是藏了疑心!还好主子最后没有把食盒给六小姐,若是给了,六小姐还真不一定会吃!
随后,她敷衍地交代了阿欣几句,让她好好按景玓的要求缝制嫁衣,然后便匆匆离开了绣房。
她一走,藏在暗处的景玓也悄然地尾随她去了。
秋水一回去,便将针失踪的事告诉了傅姨娘。
许是在意料中,傅姨娘反而异常镇定,“无妨,那些吃食我们已经处理了,就算她发现嫁衣上有针,我们也有替罪的。”
闻言,秋水这才冷静下来。
傅姨娘随即说道,“明日我会约景玓出府,你派人给三公主送个口信。”
“是!”
景玓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在安启侯府老实了多年的傅姨娘居然狠毒到这种程度。
不但做手脚要她的命,还跟司空恒雅勾结了!
好!
好得很!
明天‘名门宴’是吧?
行!她倒要看看,到底谁把谁搞死!
傍晚时分。
白芍进了景玓房中,神色沉冷地道,“六小姐,小的查出来了,那针上果然有毒!只是这毒单独使用毒性并不烈,且三日后毒性便会自行散去。但是……”
景玓打断她,“但是如果此毒配合其他的东西,毒性便会改变,那时便回天无术,对吗?”
白芍惊诧不已,“六小姐,您是如何知道的?”
“我听到了傅姨娘和秋水的一些对话,然后根据一些情况自己判断出来的。”
“……”白芍有些哭笑不得。她还是低估了六小姐的聪明!
“白芍,明日有场生死考验,我需要你帮忙。”景玓也不隐瞒她,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三公主和傅姨娘想置我于死地,我想要她们明日归西!”
她对司空恒雅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而傅姨娘,既然要跟三公主狼狈为奸,那就一块去死吧!
这些糟心的玩意儿,死绝了才好!
白芍正要说话,香杏突然急匆匆来禀报,“小姐,钰王爷来了,侯爷在前院大发雷霆呢!”
“出什么事了?”景玓脱口问道。
“听说钰王爷来府里给您送嫁妆,侯爷很是不解,询问钰王爷为何要为您准备嫁衣,钰王爷便将您被针扎伤的事告诉了侯爷,还说侯爷管教无方,竟让府里的人对您下手。侯爷很是震怒,已经派人去绣房问罪了!”
“什么?”
景玓听得脸色大黑。
夏炎雳这傻逼玩意儿,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她通个气!
她也没再多问,拔腿便跑向了前院。
此刻,前院里,景良域正勃然大怒,还把景炫也从外面叫了回来。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
除了绣房里的人外,还有傅姨娘以及傅姨娘院中所有的下人。
景玓刚到,就听到夏炎雳冷嘲热讽的声音,“身为嫡女,竟被如此对付,真不知幕后之人是何居心?难道六小姐出事,某些人能得到好处?是能得到六小姐的嫁妆、还是能取代六小姐的身份、亦或者是单纯的看六小姐不顺眼?”
第75章
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景玓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来侯府为自己出头。
虽然,她是有几分感动的。
只是……
看看景良域和景炫满脸的怒气,再看看一地下人颤哆哆的样子,她心里又多了几分纠结和忧愁。
她不想把嫁衣藏针的事闹大,就是想挖出幕后之人,然后找机会暗中反击。特别是听到傅姨娘让秋水去通知三公主时,她心里已经有了弄死她们的计划。
但眼下,事情闹开,等于就是打草惊蛇。
而且主谋还不一定认罪呢……
果不其然,在夏炎雳嘲讽声落下后,傅姨娘便哭着向景良域说道,“侯爷,贱妾真不知道发生了这等事。贱妾为了六小姐能风光出嫁,对六小姐的嫁衣不敢有半点马虎,不但多次叮嘱绣房的人要上心,待嫁衣做好后贱妾还亲自给六小姐送去。本来贱妾是想伺候六小姐试穿的,但六小姐昨日刚回府,说是等沐浴过后再试穿,贱妾也只能遵从六小姐的意愿,留下嫁衣便离开了。今日贱妾不放心,还特意去询问了六小姐嫁衣是否合身,但六小姐只字未提嫁衣里藏有绣针。侯爷,嫁衣是贱妾督办的,就是给贱妾一百个胆子,贱妾也不敢在嫁衣上做手脚啊,求侯爷明鉴!”
景良域见女儿到来,忙把女儿招呼到身边,严厉问道,“究竟如何回事?明明被针扎伤了,为何隐瞒不报?”
景玓干干一笑,“爹,就是被针扎了一下。毕竟嫁衣绣工繁杂,一两根针落上面而已,我真没放心上,所以就没告诉你们。”
她说着话,暗戳戳地睇了夏炎雳一眼。
希望这家伙能懂她的意思!
夏炎雳接收到她的眼神,两道丰眉拧了拧。
同时他身旁的景炫也看到了自家妹妹的暗示,稍作沉凝后,他开口道,“爹,傅姨娘在府中掌事多年,一向恪守本分、尽心尽责,我相信此事与她无关,多半都是某个下人所为。不妨让傅姨娘先彻查一番,由她给玓儿一个交代。”
景良域怒视着傅姨娘。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傅姨娘充满了失望。虽然此次事件的凶器只是几根小小的绣花针,可背后之人的居心,着实让他生寒。
活了一把年纪,他什么手段没见识过?特别是一些阴毒的手段,那真是杀人于无形,如今自己的府邸中竟出现类似的险恶手段,这叫他如何能不震怒?
但儿子的话他也有听进去,遂压制着几分怒火,对傅姨娘下令,“我安启侯府绝不允许有阴毒之人用阴毒之法害人,此事你若不调查清楚,给玓儿一个交代,你这姨娘也别做了!”
“侯爷,是贱妾管教无方才出现这种事,贱妾辜负了您的信任,贱妾一定彻查清楚给六小姐一个交代。恳请侯爷暂时息怒,莫因为贱妾气坏了身子。”傅姨娘一边哭着一边磕头。
“哼!”景良域气得愤袖离去。
景炫扫了一地的下人,对傅姨娘道,“这里就交给傅姨娘了。”
说完,他给景玓使了使眼色,随即也离开了。
景玓见他们都去了书房,也拉了拉夏炎雳,带着他一块去了景良域的书房。
待他们人都到了后,景良域一瞧女儿那含笑的眸子,便忍不住训斥,“还笑?你是想急死爹不成?”
景炫也绷着脸催促,“玓儿,究竟如何回事,你赶紧道来!”
本来景玓是打算私下里收拾傅姨娘和三公主的,这会儿面对父子俩的审问,她也只能将傅姨娘和秋水的谈话复述给他们听。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景良域听完,心口还没消下去的怒火瞬间飚至脑门,拔腿就要去找傅姨娘算账。
“爹!”景炫眼疾手快将他拦住。
“拦我作甚?我要去问问那毒妇,她到底对玓儿有何不满?为何要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对付玓儿?”景良域气得脸上和脖子上的青筋猛涨。
“爹,您没听玓儿说吗,傅姨娘与三公主有所勾结,此时您去质问她,她定是不会承认的。虽说玓儿亲耳所闻,我们相信玓儿的话,可没有确凿的证据,旁人只会说您偏听偏信,就算用刑逼迫傅姨娘承认,也不会服众的。”
“这……”
“爹,此事玓儿最清楚不过,您不妨听听玓儿的意思。”景炫扶着他到大椅上坐下,然后给自家妹妹使了使眼色。
景玓也没沉默,认真说道,“大哥说得没错,爹,你现在去质问傅姨娘,她是一定不会承认的。虽然我不知道她和三公主是如何勾结上的,也不知这次事件究竟是谁的主意,但偷听到傅姨娘和秋水的对话,我相信她们一定会联手对付我,而且肯定会在我和王爷大婚之前动手。我们暂时不吭声,就当给她一次机会,看看在今晚之后她是否有所醒悟,若是她仍旧要对付我,我定会想办法让她原形毕露,到时你再惩罚她也不迟。”
景良域咬牙道,“我看在她为景家生儿育女的份上,这些年又见她本分守己,便将偌大的侯府交给她打理,没想到她安分的背后竟是如此狼子野心!”
景炫怕他气出好歹,便温声安慰他,“爹,此事还需查明清楚,您先消消气,别把身子气坏了。”
景良域突然抬头瞪向他,“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迟迟不肯成婚,我至于将侯府交给一个妾氏?你瞧瞧你,老大不小了,连玓儿都出要出嫁了,你这大哥却还单着,我这张老脸都为你感到害臊!”
景炫,“……”
景玓肩膀轻轻颤了颤,忍着笑上前帮景炫说话,“爹,婚姻讲究的是缘分,大哥现在不想娶,说明缘分还没到。咱们侯府也不是小门小户,大哥将来娶的是当家主母,可不能太随意了,您说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