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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好,那嫂嫂我就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知道了。”

    如此的对话,许多年来,二人一直都有在说着,气氛平静的一如过往那些日子。

    可等雪娘离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后,大嫂刘氏才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儿子商知平招了招手。齺

    看着他肖似亡夫的脸庞,心中就忍不住难过起来。

    “平儿,你……”

    话还没说出口呢,大嫂刘氏的泪就停不下来。

    曾几何时,谁人不羡慕她命好。

    娘家和顺,没什么惹人嫌的事情,嫁的又是商国公府的小公爷,年轻有为不说,对她也格外体贴。

    那几年,她在内宅中,手掌中馈之事,整个国公府上下,都听她的安排。

    在外头赴宴,她也是妇人中的佼佼者。齺

    谁让她既有商家的公爹,又有顾家的婆母呢,而她自己夫婿又上进,儿子也聪明伶俐的。

    眼看着是一日赛过一日的舒坦。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

    平儿三岁的那一年,却成了她最后快乐的一年。

    夫君意外离世,紧接着没多久婆母也病逝了。

    整个国公府里头,他们母子二人瞬间就成了孤掌难鸣之势。

    当时顾家的老夫人亲自登门与她长谈,本来是可以力保她的儿子成为名正言顺的小公爷之位。齺

    可她也知道,如此便是将她们母子架在火上烤。

    只怕还等不到平儿长大承袭这公爵之位,就早被人给算计成了一堆白骨。

    她不愿唯一的儿子也丧命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所以,跪求着顾家老夫人将小公爷之位力保在了商霁的头上。

    第15章

    受委屈

    他们兄弟二人都是顾氏夫人所出。鷺

    有他这个亲二叔在一日,自己与平儿还能多口喘气的机会。

    事实上,她也确实赌对了。

    那些刀枪剑戟的明争暗斗,都奔着商霁去了。

    只不过,他在外头,有顾家护着,有本事扛着,所以安稳到了今日。

    倘若是换成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带着个三岁小儿,只怕早就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

    可也因为自己的过度保护,让唯一的儿子变得怯懦,胆小,又怕事。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人怎么教都不成了。鷺

    若是严厉些,他就会时常被吓到。

    若是慈爱些,他却跟没长大的奶娃娃一样,不成体统。

    每每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大嫂刘氏就忍不住的责怪自己,也觉得愧对亡夫和婆母的临终托付。

    然而,多年来习惯早已养成。

    哪怕她心中想着该放手让儿子去尝试独当一面了,也总是脚步比脑子快一步的,先护他在身后。

    譬如今日。

    与商霁夫妇的见面。鷺

    她看出来了她们夫妇二人眼中的担心,但也正是因此,她心里头更是既惭愧又悲愤的。

    情绪难以自控。

    儿子商知平如今快十三岁了。

    若是放在其他的公爵之家,只怕文学才干,骑射功夫,样样精通了。

    但唯独他,人如其名。

    平平无奇,又唯唯诺诺的活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大嫂刘氏,终究是没忍住,哭了出来。鷺

    “是为娘的,对你不起啊,平儿……”

    商知平不清楚母亲为何要哭,只害怕的以为是不是自己淘气又不听话了。

    所以,哆嗦着上前,就对着刘氏跪下,也跟着泪眼婆娑的说道。

    “母亲,儿子愚笨,学不好书,惹得母亲难受了,都是儿子的错,请您责罚。”

    那样子,看得大夫人刘氏又是一阵悲恸。

    事到如今,便是她有心去纠正,似也无力了,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如过去这许多年的日日夜夜。

    那哭声,久久的回荡在拂秋院中。鷺

    上下伺候着的奴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因为屋外门口站着一动不动的商霁,他原本满身的怒意,打算上门来质问一二。

    却在门口听到大嫂与侄儿的对话之时,彻底的没了脾气。

    将心比心。

    若他换身为大嫂,夫君死的时候,她尚且只是二十出头,又能否护住幼儿,在这大院里头过安生日子呢?

    他在外,尚且遭遇了各种离奇之事。

    若非多年来,外祖父的精心培养,外祖母的用心照顾,他也不见得能活到今日,并挣下这份功绩来。鷺

    所以,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大嫂,将大哥唯一的孩子养成了这般模样呢?

    闭眼深吸一口气,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

    走的时候,连地上的落叶都没有惊动。

    本打算抬步回熙棠院的,却不知怎么的,走到了含漪院的门口。

    想了想,商霁还是跨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了雪娘在屋中的明窗之下,正静静的绣着一副花开并蒂。

    针法怎么样,商霁瞧不明白。鷺

    但她专注的神情,还是让商霁心中的复杂情绪,多了几分舒展。

    咳咳,两声。

    雪娘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商霁,眼露惊喜的就说道。

    “六哥,你怎么来了?”

    她们才从熙棠院离开没多久,怎么人就追过来了。

    她将针线都规矩的放在盒子中,而后就起身走到了商霁面前。

    瞧着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雪娘就明白了大概,颇为聪慧的问道。鷺

    “六哥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嗯。”

    “坐吧,我让葛嬷嬷去泡杯茶来。”

    “好。”

    雪娘话音刚落,那在旁边伺候着她的葛嬷嬷就起身退了出去。

    走之时,还将她身边的贴身小丫鬟春宁也给带走了。

    屋子中,只留了兄妹二人说话。鷺

    商霁面色严肃,张口就问道。

    “你方才说,二嫂刻薄大嫂和平儿,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雪娘就叹了口气。

    她虽年纪不大,但长在这样的人家之中,该知道的也不会少。

    尽管大嫂刘氏将她保护的很好,可她也是顾氏夫人所出,心思单纯,不代表脑子蠢笨。

    所以,有些话她自然是听得明白的。

    语气带着三分怒气,又掺杂了无奈的说道。鷺

    “咱们这国公府里头,除了六嫂不大惹事外,谁人没在大嫂面前说过些难听话,尤其是报桃院的二嫂。”

    “她可是卯足了劲儿的要针对大嫂。大约是眼红母亲将嫁妆都留给了大嫂吧,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来旁敲侧击的想打秋风,见大嫂手紧不肯松银钱出去,就开始疯言疯语的说了。”

    提到这里,雪娘也是气愤的厉害。

    可无奈她一则年纪小,若是真的和两位嫂嫂起冲突,只怕是名声要受损。

    二则她也骂不出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地头话来,所以每次都只能跟在大嫂身边,你你你个不停。

    多少次了,她们被欺负的回不上嘴。

    所以,久而久之,大嫂刘氏就养成了愈发维护她和平儿的性子。鷺

    想到此处,雪娘委屈的落了泪。

    “她们说什么了?”

    商霁明显是按压着自己的怒气!

    三房的这个孙媳妇,还真是不知死活的厉害。

    连他们正经八百的长孙长媳都敢如此对待,当真是吃准了他这一去回不来吗?

    眼中的冷意愈发明显。

    雪娘只是坐在他旁边,都感受到了,于是歇了歇哭意就继续说道。鷺

    “最开始是说大嫂手黑,霸占着母亲的嫁妆,就是要留着给平儿娶媳妇用,还曾经用这话来离间我与大嫂的情份。”

    “可她却不知,早些年母亲单独留给我的嫁妆,大嫂都收的好好的,且把礼单送了过来,我仔细看过了,里头不仅有母亲留下的,更有大哥大嫂给我的京郊好几百亩的良田,和一万两银票。”

    “我拿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知道,大嫂是如何待我的了,怎么可能被她们挑拨离间了去。”

    说着说着,气愤上了头,抹了抹眼泪就继续痛诉说道。

    “见我这里下不去手,她们就开始说平儿,说他都八九岁大小了,还是如痴儿一般,文不成武不就的,都是怪大嫂不会养孩儿,还用承明院四嫂家的和儿来说事。”

    “没得把大嫂气哭了好几次。”

    第17章

    主心骨

    “六哥,你是不知道这妇人的嘴有时候比刀剑还要利些,大嫂娘家也是清流人家,怎么可能骂得过她们几个!”鍧

    随后雪娘冷哼一声,眼中泛起了恶狠狠的仇视。

    “她们还说,说咱们东苑的t人都不吉利,大嫂克夫,六哥克妻,我指不定也是个孤寡一生的下场……”

    “而这些,都是因为……因为顾家杀戮太重,所以才会导致我们这些顾氏夫人所出之子女,个个都没好结果……”

    雪娘说完这些的时候,一时间心绪难平,委屈的趴在桌子上就哭了起来。

    商霁静静的听着,并未表态,但眼中已经闪过杀意。

    若是三房的那关氏站在面前,只怕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骂人就算了,连顾氏一门的忠勇都敢绕在里头一块骂,简直是嫌自己命长。鍧

    他既然回来了,那就不会让这些人再过好日子,没得脏水都泼到他们头上来了。

    一屋子的人还要忍。

    过去是没个主心骨撑着,大嫂为了平儿和雪娘的安全,不得不隐忍多年。

    现在,他已经回来了。

    若还让一屋子妇孺小儿的受欺负,便是他这个做叔叔和做哥哥的,不成器了。

    想到这里,眼角露出一丝猩红血态来。

    军营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什么阴谋阳谋的没学会。鍧

    她们不是日日喊着要说顾氏一门忌讳吗?那他便好好的送她们一出大戏。

    定要让世人看看,什么才叫做丧寡家门的毒妇人!

    雪娘哭得伤心,商霁也不知如何去安慰。

    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语气坚定的保证道。

    “以后都不会了,六哥定为你们做主就是!”

    然后扫了一圈她屋子上下。

    与熙棠院的正屋摆设自是不能比的,但也没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就是小了些,所以开口便说道。鍧

    “过几日,让你六嫂带你去将军府看看,可有中意的院子,若没有,六哥给你盖一片就是。”

    口气之豪横,让雪娘当场就有些愣住了。

    不过转念一想,黄金万两的赏赐。

    用来修葺屋子,还不知要如何奢华呢。

    可她心中谨记着大嫂刘氏的教诲,立刻就摇了摇头。

    “六哥,你才刚回来,别太招摇了,否则叫隔壁那些院子的人缠上你,日后连安生日子都没法过。”

    “哼,凭他们也配?”鍧

    这国公府上下,宛如一个臭虫窝。

    若非对父亲商国公还那么几分记挂,他连回都不乐意回来。

    之所以还在东苑住下,不过是要安排着他所在乎之人,统统搬离罢了。

    但这些,他不打算与雪娘说,于是缓和了口气就说道。

    “再有些日子你也要及笄了,母亲不在,六哥定让外祖母,大嫂和你六嫂,给你风风光光的办一场,绝不叫外人小瞧了咱们的八小姐。”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笃定和不容置疑。

    雪娘虽有担忧,可想也觉得,六哥如今都快而立之年了,又在外征战那么久。鍧

    既然他都如此肯,那自己还是莫要扫了他性子的好。

    至于什么及笄礼隆重不隆重的,她不在乎。

    最要紧的是一家人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便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点了点头,也就没再说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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