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妾身让人将醒酒汤送到书房就是。”“嗯。”
说完这话,就大步流星的走了,步伐却没有酒醉之人的虚浮。
直到背影散在黑暗之处后,杜景宜似乎才反应过来,人走了。
“少夫人,怎的不留将军在正屋宿下呢?”
说话的是骊珠,她一向有些快人快语,此刻会说这种话,也是为了杜景宜好。
毕竟自家小姐嫁入国公府三年了,还只是名义上的少夫人。折
外院那些嘴碎的婆子没事就拿这个来打趣,骊珠明里暗里都听到过好几回。
可自己梗着脖子上去与人争吵,总是落了下乘。
眼下若是能留将军在正屋歇息,岂不是光明正大的打了那些婆子们的脸,故而才这般说道。
只可惜,皇帝不急太监急。
杜景宜丝毫没有什么想要留下夫君的动作和态度,等他离开之后,才波澜不惊的说道。
“把月明香拿出来点上,散散这屋子里头的味道。”
“是,少夫人。”折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后,杜景宜的心思才沉了下来,对于这个刚打了照面的夫君,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们二人虽说是名义上的夫妻,可实则相处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若他今晚当真是留下来了,自己还不知道要如何“服侍”呢。
不知为何。
心中对于他刚清醒过来之时的那眼神记忆犹新,就好似狼群之首盯住猎物一般。
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杜景宜看到了他眼中的凶狠和势在必得。
也难怪,若无些真本事,又怎么拿得下边关十三城呢。折
哎……
躺在那紫檀嵌象牙海棠花的架子床上,久久没有入眠,明日,还不知要如何面对她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夫君呢。
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了,她才熬不住的睡了过去。
可惜,翌日一大早。
杜景宜就被外头婆子故意扬大了的声音给吵醒了,有几分不爽的皱着眉头醒来。
这熙棠院上下伺候的所有丫鬟,婆子和小厮,都是踏实能干且从不多言多语之人。
全是因为何管家和窦嬷嬷有御下甚严。折
与他们相处三年之久,院里还从未有过这般大早上就来“闹事”的情况。
第5章
浅交手
于是杜景宜自顾自的起身,披了外裳就坐定在床榻之上,随后扬了嗓子便说道。鯌
“外头是何人在喧哗?”
听到里屋有了动静,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外头突然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门被推开的声音,而后一群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自然是樱桃和骊珠,二人面色上都有几分不好看,但却隐忍着。
而后跟着的则是一个穿绸绿锦缎的尖脸婆子,名唤焦嬷嬷,是现如今国公爷继室韦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
可以说,这偌大的国公府里头,她可是头一份的体面。
随韦夫人掌管中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于是还不等樱桃上前说话呢,她倒是往前走了两步。鯌
立在杜景宜面前,便状似恭敬的说道。
“少夫人,清早扰了您的梦,是老奴的不是了,可今日是将军归府的头一日,所以家中所有人都在云锦院里头等着,想见见将军呢,这才一大早的过来叨扰了,还请少夫人恕罪。”
杜景宜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立刻说话。
反而是瞧了瞧外头的时辰,竟已是巳正。
本来平日请安的时辰该是辰初的,她如今都晚了快两个时辰,也难怪云锦院的人要过来“刻意”说什么扰人清梦的话了。
原就是她睡过了头,所以也不好发作回去。
于是扬了个得体的笑容起来,便对着那焦嬷嬷说道。鯌
“昨儿将军回来的有些晚,又饮了不少酒,所以伺候将军洗漱费了些时辰,耽搁了今日给公爹和婆母的请安,是我的不是了。”
“少夫人说的哪里话,咱们韦夫人最和善不过,原也没想来扰将军和少夫人t的,只是前头院子等的人实在是多,所以才派了老奴来问问的。”
问问?
若真是问问,也就不至于闹腾得把她给吵醒了。
这焦嬷嬷倒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人嘴两张皮”的巧本事。
杜景宜不欲与她过多纠缠,于是开口便说道。
“韦夫人不怪罪就好,待我与将军洗漱后,即刻前往云锦院。”鯌
“是,那老奴就先回去等着了。”
说罢,走的时候还刻意看了一眼床榻上,虽有些许睡过的痕迹,但却没瞧出什么圆房的样子来。
看样子,这入府都三年了的少夫人,还是完璧之身。
心中有几分不屑,但面上却做的恭敬。
等出了熙棠院的门以后,那焦嬷嬷才冷笑一声,朝着云锦院而归。
被她这么一闹,杜景宜这一日的好心情都没了。
“将军人呢?还在书房歇息吗?”鯌
杜景宜又不傻,这些人来势汹汹的冲的可不是她,摆明了要见之人是她那位大将军夫君。
所以她去不去的不要紧,这位大将军却是必须到。
骊珠端了温水上前,递给了杜景宜压压燥意,而后便说道。
“将军卯正就起身了,去了后面的练武场,大约是打几套拳散散酒意吧。”
卯正?
端瞧他昨日那醉酒的样子,杜景宜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还睡着呢。
没想到,人却勤快的很。鯌
倒显得她这个“无所事事”的少夫人懒散惯了。
“既如此,那就派人去跟将军说一声吧……”
杜景宜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外头传来了些脚步声,而后听到一有些低沉但透着干净利落的声音问道。
“你要派人与我说什么?”
只见商霁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一身鸦青色绣团花纹的锦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人身形修长俊廷。
似乎是已经洗漱过了的,原本唇边的胡渣已经光滑,只是淡淡的透着些青色,那深邃的眼睛看向了杜景宜,似有疑惑。鯌
而杜景宜才刚起身,自然是素面朝天。
但却透着一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丽之色,但比之昨晚,却多了些没睡饱的倦色。
杜景宜见商霁走了进来,倒也不拿乔,立刻从榻上下来。
“妾身见过将军。韦夫人身边的焦嬷嬷送了消息来,说是家中所有人都等着要见将军,让我们过去请安呢。”
听到这里。
商霁的脸色并没有多少波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是杜景宜注意到,他在听到韦夫人的时候,眼眸中的墨色又深了些许。鯌
安静了片刻后,那商霁便说道。
“既来请了,那便过去瞧一趟,你先洗漱吧。”
而后四下看了看,似乎在找落座之处。
昨儿醉酒,自然是哪儿舒服躺哪儿,如今酒醒了,他才发现一个问题,对于这个自己从小住到大的正屋,他多了几分陌生感。
三年了。
这里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石青色的帐子换成了秋香色的月影纱。鯌
从前坐炕上的那黄梨木的小几,也换成了紫檀嵌海棠花的繁复贵重样式。
尤其是做隔挡的屏风。
他记得从前只是用了布帘,如今却变成了苏绣的屏风,上面也是细细的绣着春日海棠花盛开的图样。
一看就价值不菲。
果然是商贾之女!看样子杜家给她备的好东西也不少呢。
转而神色平静的看了一眼杜景宜,而后便开口问道。
“你很喜欢海棠花?”鯌
杜景宜略有惊讶。
果然是能夺回一十三城的大将军,看着粗粝,实则心细如发,观察也仔细。
进屋这才多久,就看出来她的偏爱,确实厉害。
杜景宜并不觉得此事需要遮掩,于是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便无话了,场面一度冷了下来。
就好似昨儿下的那场秋雨,带了几分透心凉。
咳咳两声,最先打破僵局的还是商霁,杜景宜以为这位大将军要高谈阔论一番。鯌
却未曾想,他再次出声说的却是其他。
“我去书房看会儿军报,你好了,差人来唤便是。”
“妾身明白。”
等商霁走了之后,杜景宜才轻轻吐了口气,不得不说,她这夫君的气势真摄人。
长年累月的做惯了发号施令的将军,便是软乎乎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好似是一道军令,让人不得不听从。
“打水来伺候我梳洗吧。”
“是,少夫人。”
鯌
第5章
旧时事
樱桃知道今日是自家夫人和将军头一次去见国公府里的众人,因此与新婚后的第二日敬茶一般,需要多些重视才行。粞
想了想刚刚商霁的服饰打扮后,便捧来了一套柳染色的马面长裙,配锦绣纹对襟褙子,显得整个人温润又淡雅。
杜景宜瞧了瞧,而后便点头同意。
上身之后,果然好看。
尤其是这衣裳极衬肤色,杜景宜本来就白嫩娇软,此刻更是如此。
“少夫人,奴婢给您梳个朝云髻吧,再挑几根玉色好的簪子如何?”
说话的是骊珠,她的手巧,因此许多时兴的发式她都会。
杜景宜本就是美人胚子一个,所以这番用心打扮之后,更甚从前。粞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杜景宜吩咐说道。
“去唤将军吧。”
“是。”
临出门前,杜景宜想了想,又折回了去首饰盒前,打开来挑了四五支成色还行的金镯。
虽是镂空刻丝的工艺,但也是有份量的很,放在手中沉甸甸的。
骊珠见此奇怪不已,立刻开口就问道。
“少夫人,拿这么多金镯作甚?”粞
“你忘了三房五房那些爱打秋风的了?”
骊珠恍然大悟,到底是她们的日子过舒坦了,所以都忘记了,这国公府可是个实打实的大家族。
里头有忠肝义胆的报国之士,自然也有混不吝的寄生虫。
前朝皇帝暴戾无道,以致民不聊生,所以几十年前,处处都在闹起义。
如今的圣上也只是大兴朝的第二任皇帝,从前朝手里接管这万里江山,也不过数十年。
因此,随安城中的权贵勋爵中,不乏有许多泥腿子出身的大老粗。
这商国公府去世的老公爷便是其中一位。粞
他曾与开宗皇帝乃是一村的后生,随开宗皇帝举了大旗,扯了布的也就闹起了起义之事。
原本是想着为自己搏几口饱肚子的粮,谁知却烧对了灶头!
不但成了为新帝推翻旧政的汗马功劳之臣,还赐了这国公的名头和府邸。
哥哥成了大红人,这手底下的弟弟妹妹自然也跟着沾光。
商家本就是三子两女的多子女人家,除了商二娘嫁人留在了常州外,其他的弟妹都带了家眷投奔哥哥商国公。
商四娘比哥弟要好些。
许多年前,就在哥哥的做主下,嫁给了同村的许家后生,如今带了夫婿和孩子来到随安城,虽然是想着要得些庇护的,但归根结底,也还是想着要自力更生。粞
所以在商国公的帮扶下,与夫君在城郊置了百来亩的田地。
而后又加上夫妻也勤快,孩子们也大多稳重老实,所以这些年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倒是那做什么什么不成器的两房弟弟,成了商国公甩不掉的包袱,自然也就只能随他在这府里头生了根,落了脚。
这一呆,便是好几十年。
哪怕是商国公早已去世多年,死之前也给他们分了些家产,可这三房和五房的人,也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的,就是要依附着大房。
死活不愿意离开国公府。
因此,两房人蜗居住在北苑的那两个院子之中,如今连曾孙都有了,还挤着不肯搬出去单过呢。粞
毕竟,三房和五房的老哥俩现在还在世,能蹭一点是一点。
若是商三老太爷和商五老太爷都没了,那他们那些后人再想留在国公府,就名不正言不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