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以及“眼睛”。开始记事时，他就发68现自己和族人有点不一样。
母亲的瞳是金色的，父亲则是浅紫，村口那68射箭极准的大叔每每要深入荒山狩猎前，都68会来请母亲同去，对面七婶刚推进家中68院子的柴，她一勾手68指便瞬间劈完，根根齐整。
而在父亲面前，自己更是一句谎话也不敢说，他似乎什么都68知道，什么事都68瞒不过68他。
族中68与他同龄的不多，但几乎都“身怀绝技”。
有人能喷火，有人会隔空取物，五花八门，各有千秋。
唯他例外。
奚不是家中最大的那个，除了早夭的长姐，陆续诞生的弟妹都68很正常，独独他的眼睛与别不同，就像山外面的别族人。
小时候有好奇不懂事的熊孩子跑来问他。
“奚，听我娘说，咱们这儿每个人都68有异能，我怎么没见过68你的？你的眼睛能干什么啊？”
可他答不上来，怔愣了一下，只好抱歉地笑68笑68。
“我也不知道，大概……大概就是没有吧。”
“诶……”
“真68的假的？”
他很快收获了一干懵懂且惊讶的眼光，都68围着他啧啧称奇，宛如在观察某种全新的动物。
小孩子总是不希望别人有的自己没有，他面上虽未表露，回家却68忍不住去询问爹娘。
同样都68是岐山人，自己的眼睛……不能也有能力吗？
随便什么能力都68行，哪怕不好用呢，只要是有。
对此，自家长辈们倒很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没什么不好。
“拥有天生的神力未必是好事啊，奚不想做个普通人吗？说不定，你以后可以到山外面看看呢。”
“是啊。”饭桌上的父亲在旁帮腔，“能离开村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68时弟妹们已在牙牙学语，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睛，搅得满桌汤水乱飞。
他看在眼中68，不免悄悄地感到羡慕。
少年的心里装不下天地，无所谓危险和自由68，只惦记着不要成68为小伙伴中68间的异类。
他也想要一双能够施展通天本领的眼睛，想要极了，每晚睡前都68暗自祈愿，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突然开悟。
……不那68么通天也行。
只要能证明自己眼睛跟大家是一样的。
可那68双褐色的瞳眸无动于68衷，无论他每天扒开看多少次，还是没有染上别的色彩。
等68大一点之后，渐渐的便没人再问了。
村里的人口不多，小孩子养到十岁出头就算半个劳动力，眼睛属性凶悍一些的，已经获准跟着大人入山狩猎。
不管在长辈们看来，奚的情况是福还是运，没有神通傍身，他在少年人当中68都68无疑是最柔弱和需要保护的那68个。
十一二岁正是爱出风头的年纪，一帮半大的孩子凑在一起，难免会攀比。
“从明天起我就不和你们一块儿钓河虾了。”坐在山石上的小胖子神气活现，“我爹说族长昨日亲自点名，要我一起守村口的结界。”
族中68的战力分三等68，守村人基本都68是百里挑一的好手68，这表示他已然得到全村的认可，彻底摆脱了“小屁孩”的身份，荣升成68为厉害的大人。
小屁孩们都68很捧他的场，在底下稀里哗啦地艳羡不已。
胖子愈发68受用：“以后叫我一声大哥，我会好好护着你们的。”
说话时有意无意地朝奚这边瞥了一眼。
他站在人群的最外面，听出对方的得意，倒也并不介怀，好脾气地抿起唇来。
“别理他。”
身侧的少年翻了个白眼，“又不是真68的守村人，族长不过68是叫他待命，缺人手68的时候帮忙顶上而已，十三岁以上的都68有收到，看把他乐得，少见多怪。”
少年叫作68季，比他大一两68岁，因为目力特殊，很受族里看重，年纪轻轻身手68已十分了得。
“他不去，咱们自己去。”
阿季一把拉住他，“日前我在矮坡下撞见一窝兔子，我们去逮兔子，捉来烤了吃。”
他兴冲冲地点头：“嗯！”
季在五岁上就凭一己之力将一头猛兽悬至半空，如今个子拔高，一口气操控三头也不在话下。
外出狩猎的大人们都68喜欢带着他，平日还能帮着修房建屋，忙得不可开交。
两68人从村中6跑而过68时，沿途满是打招呼的长辈们。
“阿奚又跟着小季出去呀？”
“你们俩别玩得太晚。”
……
那68一年却68不知怎的，天灾一个接着一个，先是养的家禽病死了一多半，而后又遭逢大旱，到了下半年，全村的口粮逐渐捉襟见肘起来。
光靠打猎显然不足以维持生计了，不得已，族长便提议派人出山采买。
寻常的岐山人从生到老基本是不出村的。
早些年为了追捕“眼睛”，术士中68间形成68了一支专为寻觅岐山部68而修炼的势力。
听说这帮人的五感极其灵敏，抑或是借助了某种手68段，总之他们能感知到“眼睛”的存在，可以在一众人里精准捕捉到岐山部68的位置。
世人通常称这类术士为“猎人”，是岐山人的大敌。
因此整个村庄有资格出去的屈指可数，要么是能力特殊，要么是功夫足够好。
季的兄长正是其中68之一。
“今年还是让阿蒙去吧。”
族中68的长者们一番商议，“他的‘眼睛’可以藏住气息，能躲过68‘猎人’的探查，更稳妥一点。”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随后又有迟疑：“但就蒙一个人，会不会太辛苦了？东西那68么多，来来回回地搬，得十几趟吧，万一惹人注意到……可有点冒险啊。”
“那68把奚带上。”
族长道，“他也不小了，该学着帮把手68。”
得到出山许可的少年受宠若惊，好久没反应过68来。
同龄人都68围在他身边连声羡慕。
“奚，你可以去山外面看看了！”
“真68好！”
“就是啊，你以后能跟阿蒙哥一样，随意出入村子了。外面的那68些镇子，想逛多久逛多久，想玩什么玩什么。”
季兴高采烈地拉住他的手68，“看见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回来要讲给我听啊。”
“我哥老是讲得没意思，无聊死了。”
少年如实颔首应道：“好。”
“我一定。”
那68是他第一次去往山村外的世界。
由68阿季的兄长带着，走68了一天的山路，又走68了一天的林间小道，在第三日的清晨来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少年满心满眼的欢喜。
三千年前的人间其实还没那68么繁华，连后来的无主之地恐怕都68比不上，加之此处又离灵气鼎盛的中68原颇有些距离，是以房屋普遍低矮简陋，百姓衣着清贫褴褛。
一眼望去只有萧索寒酸。
但对从未走68出过68村子的奚来说，这已经是相当难以想象的热闹了。
小城大约是个什么往来贸易的地方，小商小贩颇多，对比荒凉的别处，倒算得上是远近唯一的富饶所在。
他什么都68没见过68，看什么都68稀奇。
沿街叫卖的面食，小摊上新腌制的果脯，胭脂铺里甜腻的香气，通通让他目不暇接。
阿蒙哥拎着从山里背来的山货和各色金银首饰拿去换了钱两68买米买面。
他不是头回与山外面的人交谈了，讨价还价得游刃有余。
奚插不上话，便安安静静地站在街边的点心摊前，瞧那68老板和面压花，空气中68满是面粉微甜的味道。
摊铺的女掌柜眼见他生得清秀，穿戴又整洁，以为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不由68笑68问：“小少爷想吃吗？”
于68是当阿蒙从店中68出来时，就看到他手68上多了一串蜜饯，先是一愣，而后大笑68，酸溜溜地感慨。
“长得漂亮就是有好处，走68哪儿都68招人喜欢啊。”
那68串蜜饯实在太甜了，毕竟村子里糖是个稀罕物件，不会用来单独做点心。
女老板的好意，让他以为山外面全是五彩缤纷，花团锦簇。
奚干劲满满地帮着阿蒙将一袋袋的米面扛上驴车，忙得乐此不疲，期盼着下次还要再跟着一起出来。
他答应过68季要多见识见识镇上的新奇事物，趁着休息的空档，就马不停蹄地打量起周遭，生怕错过68什么有趣的热闹。
到了临行之前，他正把最后一袋口粮扎扎实实地归置好，街上不知为何突然人潮涌动。
不远处的空旷地带好像搭了个台子，男子声音嘹亮，配着的敲锣打鼓，吸引了许多人围观。
他登时神采飞扬：“阿蒙哥，我去看看！”
“诶，奚——”
担心他出事，阿蒙手68忙脚乱地将驴车托付给米店的伙计，赶紧追上前。
少年兴冲冲地挤进人群，地台上的商贩约莫是在叫卖什么货物，身后皆是用黑布罩着的，形如箱子的东西。
“奚，不要乱跑，很危险的！”
蒙体型高大，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蹭到他身前。
“时间不早，我们该走68了。”
奚却68指着前方朝他好奇道：“阿蒙哥，他们那68是在做什么？”
青年甫一望去，却68骤然变了脸色，当场将他往后一拉，试图去捂他的眼。
“别看！”
侃侃而谈的商贩说话间伸手68扯下了第一块黑布，四68尺来高的笼子里坐着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头发68凌乱，衣衫脏污，整个人神情恍惚地歪在角落，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男子正口若悬河地讲述着这件货物的成68色、品相、来历。
在少年棕褐的瞳孔中68慢条斯理地踱步。
他双目缓缓睁大，听着对方陌生的言语，脑中68空白一片。
当提炼“眼睛”的秘术刚刚普及世间时，最先向岐山部68下手68的反而是那68些修为不上不下的术士。
这帮人向来仅凭武力说话，别的一概不管，抓到了“眼睛”之后，好用的才留下，用不上的就地斩杀。
久而久之，岐山人闻风而逃，世间鲜活的“眼睛”也越来越少，渐渐供不应求，巨商们开始发68现有利可图，便纷纷下了场。
他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出资收购了术士手68中68所有用不上的“眼睛”，又花重金悬赏，与“猎人”相勾结，一手68建立起圈养“眼睛”的庞大产业。
少年从来没有想到过68，自己的族人会像牛马一样摆在货架上任人相看、议价。
他们阐述着她生过68多少优质的“眼睛”，体格如何如何健壮，饲养和生产的过68程如何如何顺利……
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忽然变得陌生起来，此前吃过68的果脯味道分明还留在唇齿之间，然而他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甘甜。
他有些反胃。
巨大的落差毛骨悚然地窜上了四68肢百骸。
奚浑身痉挛地靠着年长的大哥轻轻打颤。
分明周遭的人与他们生着相似的模样，有着相似的举止，然而却68没有一个把他们当同类看待。
他站在阳光下遍体生寒，四68面危机。
有那68么一瞬不知道自己是活在怎样的一片天空之下。
台上的男子转悠到下一个牢笼前，伸手68揭开了第二张黑布。
这批“眼睛”清一色都68是女人，旁边围观的闲汉见状，一眼看出端倪，漫不经心地笑68道：
“八成68是手68里的‘雄眼’没了或是不中68用了，急着出手68几个‘雌’的周转吧。一帮杀千刀的玩意，怎么还没遭天谴呢。”
而正当黑布落下的刹那68，奚感觉到捂着自己口鼻的那68只手68陡然一紧。
头顶的蒙大哥下意识脱口而出：“阿萤……”
远处笼子里的姑娘披头散发68，抱着双腿瑟缩在地上，貌似十分畏光。
他听到这个名字时只觉耳熟。
“阿蒙哥，你说什么？”
蒙乍然回过68神来，当即矢口否认：“没、没什么，没有什么……”
他大约很清楚地认识到他们该走68了，但背过68身去又艰难地纠结了许久，迟迟未能挪动脚步。
挣扎半日之后，他终究痛苦地转过68头，红着双目朝台上看了一眼，继而抱起少年大步抬脚往前而行。
“阿蒙哥！”
奚被他夹在臂膀间，一面往背后看一面忍不住问他，“季以前告诉过68我，他还有一个姐姐，就叫萤，只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走68丢失踪了。她跟你青梅竹马，你们一起长大。”
“你刚刚口中68的那68个萤……指的是她吗？”
“阿蒙哥！……”
青年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几乎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停靠驴车的地方。
奚被他放在了成68山的粮食中68间。
阿蒙一言不发68地闷头绕到车辕处坐下，解开栓马索，果决地抄起鞭子，这一串动作68快得堪称风风火火，到此却68突然没了下一步。
他仿佛定身似的僵在座位上。
栗色的毛驴原地轻轻刨着蹄子，甩起一头鬃毛宛如在催促他。
可青年一动没动。
他知道那68是走68南闯北的商队，不会在此地停留太久的，错过68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时近傍晚，温柔的红霞在斜空洒了他满头满脸的融暖。
奚侧过68身，就见他仰起脑袋长长久久地发68呆，过68了好一阵，又忽然跳下了车。
人高马大的蒙回到他跟前，冲少年缓缓俯下身，满脸铺着内疚与悲伤，下定决心似的拍拍他的肩。
“阿奚，你在这里等68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去去就回。”
他有所预料地张了张口：“……你打算去救她？”
一个人去吗？
他欲言又止。
阿蒙并未正面回应，只是吩咐：“记住，你就待在车上，不要乱走68，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