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顾明安掀起眼帘朝着厉玖儿看去，厉玖儿趴在床上，纤细的肩头微微抖动，脸朝着里床，他出去时什么样，这会儿还是什么样。顾明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疼之意，他放完水，返身又去了趟西屋，又快步回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伸手便将娇娇儿抱入了怀里，厉玖儿鼻头通红，显然刚刚哭过。
顾明安见她这样，心都碎了。
棱唇微抿，道：“别哭了，眼睛哭得那么红都丑了。以后出顾家的胡话莫说了，你若不信我，今日我将正屋打扫干净给你住总行了吧？我等你愿意了再住在一处。”
这是他沉吟思索后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厉玖儿垂着眼皮，不说话。
顾明安将人抱到浴桶边，将人放下，“洗吧，洗完了出来吃早饭，我窝了鸡蛋。”
做完这些便先出去了。
……
房间里只剩下厉玖儿自己，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垂眸时便见干净的衣物放在了浴桶旁边的椅子上。
他又去西屋了。
厉玖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脱了脏了的衣衫，进了浴桶，温暖的水漫过肌肤，她疲乏的心似乎在这一刻得到安抚。
正沐浴时，外头响起顾明安的说话声。
“玖儿，外头有人寻你。”
厉玖儿一怔，“谁啊？”
顾明安道：“我不知，是个妇人，你洗完了快些出来。”
厉玖儿秀眉微扬，难道是季桑？！她那些伤春悲秋的思绪骤然消去大半，忙应道：“哦哦，我这就来。”
——
厉玖儿出屋子的时候双腿软软的，老远就看到季桑一身墨绿色衣衫站在树下，厉玖儿心里高兴，忍着双腿的酸麻叫道：“桑桑——”
季桑回眸看向厉玖儿，便见数月未见的姑娘家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休，娇美处粉若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
“玖玖～”
“桑桑，真的是你啊？”厉玖儿展颜欢笑。
季桑跟着笑起来，“是我。”
厉玖儿一把拉住季桑，原本是想拉着她进屋里说说体己话，但刚往东屋走了两步又停顿下来，东屋不是自己的房间，而且那床上……季桑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倏地顿住步子。
季桑疑惑地看她一眼，“怎么不走了？”
恰在这时，顾明安朝着厉玖儿唤道：“玖儿，过来，吃早饭。”
听着那声莫名浓情蜜意的‘玖儿’，厉玖儿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乌眸里掠过晦涩不明的光，“嗯”了声，便同季桑道：“桑桑，你有没有用饭？我们一起？”
季桑人精儿似的，当即看出了两人的不寻常来，轻轻一笑，“走。”
顾家是真的穷，他一人的时候从没想过吃米，大多是以饼子裹腹，这米还是从前帮朱家收鱼，朱婶子送的，鸡蛋是年前强子成亲时送礼回的。
顾明安知道厉玖儿娇贵，偿了姑娘家蚀骨的滋味，他疼她自然是实打实的。
他叫厉玖儿去桌边坐，他则取了碗，盛了浓稠的米粥放在桌上，锅里多了一些，原是打算留着给厉玖儿当晚饭的，如今厉玖儿的朋友过来，便一并盛了递给了那妇人，随后又拿了两颗鸡蛋给她们。
顾明安做完这些，又取了盘子，将大饼放上，朝着厉玖儿道：“玖儿，你们吃，顾池安那边我去送。”
顾明安说完，便将空间留给她们。
顾明安一走，季桑就笑嘻嘻地看着厉玖儿，不说话。
厉玖儿被看得脸上挂上两朵红晕，“季桑，干嘛啊？老这么看着我？”
季桑勾住厉玖儿的肩膀，指腹故意在她小脸上揉了揉，意有所指道：“啧啧啧——这被雨露滋润过了的娇花就是不一样，瞧瞧这肌肤水润的…”
厉玖儿一听，羞得无地自容，音色不觉提高了些，“季桑，说什么呢？”
季桑单手撑着下巴，“哎呀，在我面前装什么呀？顾池安那厮背叛你在先，你如今同他哥哥……玖玖，这也太绝了！让我猜猜，顾池安有没有气疯？”
厉玖儿俏脸更红了，伸手就要捂季桑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急急道：“昨晚是误会。”
话出口才知自己说漏了嘴。
季桑掩唇笑起来。
厉玖儿乌眸含水，嗔了眼季桑，斩钉截铁道：“真的是误会……”她想了想便将大致的原委告诉了季桑，当然顾明安手掌握着那根勃然大物上下撸动纾解这事儿她是打死都说不出口的。
季桑听得漂亮的眉眼都弯起来了。
厉玖儿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表情，心情更郁结了，“桑桑，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同你说，我想搬出顾家，这顾家跟我定是命里相克，我要过我自己的快活日子去。”
“快活日子？”
“嗯。”厉玖儿用力点头。
“你昨晚，不快活啊？”
厉玖儿当场噎住。
什么呀？
小脸却是一下红到了耳后根。
昨晚是挺疼的，但是……后来，后来飘飘荡荡的，她爽得都快飞上天了。
季桑乌眸认真地看着厉玖儿，又问：“那是快活？”
厉玖儿：“……啊～～～季桑，你还是不是女儿家啊，怎的不知羞的？”
季桑呵呵笑了起来，正色道：“玖玖，要我说，你不若暂且留下，他都答应将正屋收拾出来给你住，你先住着，你当真一个人去外边住我还不放心呢～我看这顾明安可比你那给你戴绿帽的顾池安靠谱多了。你在太师府怕是不晓得这贫民的日子。”
她手指了指米粥，又道：“就说你喝的米粥，贫民哪有喝米粥的？大多吃吃汤饼垫肚。再看这院子，虽破败，但也是打理得井井有条，这顾明安该是个能干的。”
厉玖儿听她娓娓道来，蹙了蹙秀眉，沉吟了会，说：“可是，他毕竟是顾池安的哥哥，这……”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日子是过给自己的，随心最重要。你看你都从太师府出来了，那就不要想太多世俗的眼光。该是活得更洒脱一点。”
厉玖儿：“……”
季桑又道：“不过这事还得你自己想好。咱不说这事了，说点正事。是挖渠的事……”
——
西屋。
顾池安一夜未睡，眼底一片乌青。
东屋和西屋离得并不远，且都是茅草屋，有点风吹草动的都听到了耳朵里。昨夜厉玖儿娇媚的哭叫声他听得清晰。
矮几上放着热腾腾的大饼。
矮几的对面坐着顾明安。
此刻的顾池安恨不得杀了顾明安。
“顾明安！”
“你得逞了！”
顾明安看了眼西屋的一应用具，顾池安虽是断了腿，但每一样用具却是极好的，雕刻精美的床，身上盖着的狐皮毛毯，穿着的亵衣和玖儿身上的料子是一样的，披着的外衫做工精致，连暗纹都特别的有质感。
再看厉玖儿那张床，与顾明安的材质一样，却是更加精细，更不论衣箱梳妆台了。
顾明安收回了幽黯的目光，心里想着更要努力存钱，娇娇儿得过好日子。听着顾池安愤恨的话，他棱唇牵起了一道弧度，说出的话却是冷如冰窖。
“顾池安，我说过的，你一路高升便罢，若是有一天回到这儿，我是要抢走你一切的。”
顾池安眉峰拧得死死的。
“顾明安，你是禽兽，她是你弟妹。”
“是还保有处子之身的弟妹？”顾明安轻嗤一声。
顾池安心口一激灵。
顾明安幽深的黑眸凝着他，视线落在他下腹的位置，轻轻一笑，“小时候没发现你那方面不行啊？”
“你！”
顾明安咬了口饼子，“顾池安，这些年，你唯一做对了一件事。”
“……什么？”
“你，没碰过玖儿。”
0015
15试了那滋味，当真是受不了诱惑。
季桑在顾家用了午膳才回去，好友许久未见，倒是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季桑身体似乎比之从前疲累，早膳过后吐了两回，吓得厉玖儿大惊失色。
后来细细问了才得知季桑这是有了……
厉玖儿惊喜极了，暗暗责怪她有了怎的还跑来看她，又说等孩儿出生了要做孩儿的干娘。至于闵河边挖渠的事厉玖儿高兴地说明日便去找村里的理正。
季桑与她说：“当今皇帝虽心胸狭隘，却到底是施了仁政，特别针对商贾这一块，减轻赋税，鼓励贫民百姓种田经商，既然离开了太师府，不若自己打造一片天地，坐上这邬镇的一代富商。”
厉玖儿正有此意，两人细细谋划，说到了一处。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季桑回去的时候，温简架牛车过来接她，几人站在院门口惜惜相别。
厉玖儿望着相持的夫妇，望着缓缓远去的牛车，昨日的郁气竟是消散大半，桑桑与温大人有他们的日子，她往后也会有她自己的小日子，不论她以后的夫君会是何人，他们和他们总会各自两相生欢，各自安好。
这才是她想要的日子。
——
厉玖儿待牛车远去才回了院中。
顾明安今日没出门，她与季桑用早膳时，他去了东屋收拾，换了细软，待她们吃完早膳，厉玖儿拉着季桑暂且进了东屋说话，总是要说些体己话，西屋有顾池安，实在是不合适。
顾明安便在外头收拾，洗了脏了的细软，放在院中晾晒，又做了午食，他则和晨时一般端了吃食去了顾池安那边。
现下季桑离开，顾明安就蹲在东屋门口，幽邃的视线落在她走入院中的身影上。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接。
厉玖儿沉默了会儿，乌眸朝着正屋看了眼，说道：“你不是说要将那正屋打扫干净了给我住的，怎的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