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桑如顿时笑起来。这是很周停棹的回答。
接着又听他说了后半句：“不用我让，你自已也可以赢我。”
桑如笑容顿了一下，而后笑眼弯弯，抬手揉揉他的耳尖：“嗯，当然。”
“对了，”桑如放下手，想起昨晚收到的信息，说，“蓝廷约我周末去图书馆自习，你说我去不去？”
周停棹：“谁？”
“蓝廷，记得吗？三中的那个男生，跟我同桌。”
周停棹轻轻“嗯”一声算作肯定的回答，心里头默默计较起她“同桌”这个词的用法。
“他名字第二个字的读音跟你一样欸，成绩好像也很好，长得也挺好看的……”
周停棹听她的絮絮念叨，沉默着一言不发，直到她凑近自已。x?
“我去吗？”桑如托着腮，问题抛给他。
周停棹看看她，然后低头看书，语气假意平和：“看你自已。”
“行，”桑如转回身去没再侧着，“我已经答应了。”
周停棹：“……”
他目光凝在书上的某个字，没再往下移，开口时带了连自已也没察觉到的不开心：“那还问我做什么？”
他听见她在笑，听见她的指头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又听见她说：“你生气了？”
好像见不得人的阴暗心理被窥见，周停棹蜷了下手指：“没有。”
“你有，”桑如说，“所以你跟我一起去吧？”
周停棹怔愣下，唇线紧了紧：“他没约我。”
桑如故技重施挠他的腿，笑得特真诚：“我约你呀。”
这次的梦很长，居然能坚挺到这个约会开始。
桑如美美地打扮好从楼上下来，便见周停棹已经在楼道口等着。
他昨晚第一次主动发来消息，居然问她要不要他来接，再一起去图书馆。
这段时间的铺垫好像有了成效，桑如欣然答应。
他们今天到得还早些，等了几分钟蓝廷也到了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女生。
桑如看着面熟，见她一直盯着周停棹笑，这才想起来那天拦住周停棹问名字的就是她了。
四人面对面站着，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接着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
女生打量了他们的穿着，而后支支吾吾道：“你们……”
桑如看看周停棹，又低头看看自已。
白衬衫，牛仔裤，白色休闲鞋，不约而同的穿着，被认为是情侣装也不为过。
视线跟周停棹撞上，桑如弯唇笑起来，对她道：“巧合。”
“那就好，”曾安羽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我们进去吧。”
说话间自然地走到周停棹旁边，桑如没放在心上似的，自动落在后头跟蓝廷并肩。
“周停棹，我们又见面啦！”
“你好。”周停棹礼貌回应，回头去找刚还在身侧的人，见二人聊得开心，笑容也灿烂，垂眸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桑如余光瞥见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拿笑来回应蓝廷刚说的话。
四人找了张桌子两两面对面坐下，桑如跟蓝廷同一边，跟周停棹则是面对面。
坐下时四目相对，在同样的地点，同样坐在对面，他们几乎同时下意识联想到上次二人单独出来自习是什么情况。桑如歪歪脑袋看他，周停棹便敛眸看试卷，一副心如止水的样。
安静自习没多久，曾安羽便开始频频试图请教周停棹问题，他尽量都写在纸上一一解答，偶有几句言语沟通，可还是不免有微弱的嘈杂。
桑如听得心烦，面前出现张白纸。
蓝廷递过来的，写着：“图书馆好像不太适合讨论，我们再看一会儿去肯德基好了，正好差不多到那儿就是饭点。”
桑如点点头，蓝廷这才把纸转到对面去给他们看。
周停棹不是没留意。
这谁，写完非先给她看，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呵。
又过一会儿差不多准备离开，桑如示意他们自已先去趟洗手间。
三人收拾着东西等她，就在曾安羽凑过来要说什么的时候，周停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
打开，她的头像正不停跳动，周停棹侧过身点开。
【崽崽の：l
区201—499】
一个书架地点，不知所以然，但却有什么东西好像随着这条消息钻进他心里，鼓噪得人不得安宁。
“我去借本书。”他说。
曾安羽立刻道：“我也去！”
“不用，稍等。”
语气严肃，曾安羽瘪瘪嘴，还是坐回原位。
l
区，文学区。
周停棹并不觉得桑如是有什么好书要给他看，也并不想问。
她如果叫他来，那来就是了。
找到对应的书架时，她正捧着本书在看，有光从外头照进来，她半背对着光线，好像与心里那个鼓噪个不停的什么一拍即合。
周停棹有一瞬的怔愣，然而她抬起头来，隔着几米的距离看向他，他便不由自主地抬步朝她走去。
“我找到一本喜欢的书。”她说。
“是什么？”
距离缩短至半米。
“《博尔赫斯诗选》，”桑如半阖起书，给他看封面，“还记得你欠着我什么吗？”
周停棹微顿，道：“读诗？”
“嗯，”见他记得，桑如心情不错，“是不是该还了？”
“好。”他答应得干脆。
“你不问我要你读什么？”
答应得太快，几乎不经思考，还债的人还这样急迫，周停棹顿了两秒，问：“那读什么？”
桑如低声笑起来，翻开自已刚刚停留的那页，递给他：“这篇。”
周停棹扫一眼，缓缓念：“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桑如给出个肯定的鼻音，周停棹却突然把书合上。
“念另一个译本给你，好不好？”
“你会背？”
周停棹：“看过，就记得了。”
桑如轻笑：“你念。”
他沉沉看她一眼，再开口时好像把情意都铺开。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
他念得很慢，怕吵着别人嗓音压得低，桑如一点点将两人的半米距离缩到咫尺，低声提示他：“要看着我的眼睛。”
周停棹顿住，喉结下意识滚了一下，接着道：“荒郊的月亮……”
他这么说，却不这么想。
荒郊没有月亮，天上也没有，月亮藏在哪里呢？
周停棹看着眼前人的眼睛，好像找到了月亮的居所。
桑如溺进他的声音里，也溺进他的视线里，贴他近一步，又近一步。
她悄悄勾起他的手指，抬头，距离不过毫厘。
像考验他：“最后一段是什么？”
周停棹低沉的嗓音里混入一些别的什么，开口时略显喑哑。
“我给你我的寂寞……”
桑如勾着他的手指轻轻蹭。
“我的黑暗……”
她抬起右手拂过他的颈线。
“我心的饥渴……”
他的声音里努力抑制着什么，桑如听出来了，听出来了才快活，手落到他的脸颊。
“还有一句。”她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念到这里周停棹倏忽滞在原地。
“你”字没能吐露完全，中途忽而被她堵回唇间，他陈述无意间记下的诗，念到最后没得圆满。
书页封缄余下的段落，浅淡的墨香萦绕鼻端。她的动作突如其来。
周停棹并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是不想听了，还是别的什么，他只能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躁动不安了许久的东西却终于刹那间应声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