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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示弱,讨好,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旨在卸下对方的戒备。

    人们总是惧怕于那些獠牙利齿的猛虎豺狼,哪里会知道表面人畜无害的兔子也会吃肉。

    宣城思忖着?忽地发出一声嗤笑,就算知道又如何,他们也不会在意的。

    可兔子在老虎面前还是会怕的,若是她的五哥刚才发现异样,想杀自己,恐怕不用一只手。

    她的余光瞥见了放在案头的信,心一动,里面会写着?什?么呢?

    因为宫里她的父皇和侄子都离不开她,所以她已经待在宫里很久了,日常便借用她父皇这座她无比熟悉的宫殿理事,冯焕森要给舒殿合的信也叫她带到了这里来。

    拿起信封,她撇去灰尘,放在指尖捏了捏,好奇丛生,想撕开一睹究竟,又想了想,还是作了罢。

    这是他人特意留给她的信,自己无论是她的什?么人,都不该私自去动她的信件。

    此时的宣城,还是像一个等候夫君归家的妻子,虽然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冥冥相信在某一个时刻她一定会回来。

    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天气凉了下来,蝉鸣的聒噪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树梢间,宫娥身上轻薄的云纱逐渐厚重了起来,金黄花瓣落满宫道,桂子花香浮动在整座宫闱里。

    宣城无心流连这些独属于秋季的风景,她在五王身边插满了自己的眼线,五王的这段时间里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

    并非她刻意去贬低什么,只是以她五哥的能力,叫他在战场上靠蛮力杀敌还可,若是治国安民,他却是确实没有这种天赋。

    可偏偏他还有勃勃的野心,连脚跟都还没有站稳就想在朝堂上排除异己。

    留着?终究是个祸害,宣城势必要将他清开,只差一个时机。

    她在等,等边疆的战事平稳一些,等边疆的将领笼络住原属于五王的人心,等这满朝文武都对她五哥的行迹有所侧目,然后再顺从道义扫除这皇城之上覆盖着?的最后一道阴霾,让众臣和后世皆无话可说。

    容忍五王在朝堂上耀武扬威了几回,让朝臣对他越发不满;

    无视他的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让他以为自己和侄子都无力去反抗他;

    对群臣的怨声载道和不断呈上来的弹劾视若无睹,反而隔三差五便借着?小皇帝的名义,对五王进行赏赐,将他越捧越高……

    直到宣城收到了边疆的暗报,弓箭终于被搭到了早就为它准备妥当的弦上。

    太阳退下西山,引出一轮渐圆的皎月,天女纤手一一点亮浸在夜幕里的星灯,街道上行人渐渐稀少,沿街的酒肆与布庄陆续闭合门户,闺房燃起了红烛,谁家夫妻低低絮语。

    又安稳过完了一天,若不发生点什么,这一夜将是极为平常的一夜,与过往的千万个夜晚没有什?么迥异。

    五王府看门的佣人亦是这样以为,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点燃的灯笼重新悬挂到门楣上,然后提着竹竿回到府邸里,准备合上王府的大门。

    就在大门合上的那一瞬,王府门前的石道上破空传来马蹄声,他好奇的探出头查看究竟。

    来者当先一步发现了他,高声喊道:“皇上有召至!”一句话便撕开了傍晚的宁静。

    “皇上最近不知怎么的,连夜睡不安稳,老是被噩梦惊醒。

    太医为皇上把脉后,说这是惊魂之症,治疗方法得需一阳气十足的人在夜晚时陪伴在皇上床榻边,以气魄震慑住宫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皇上方可安然入睡,他对此束手无策。”使者见到了五王之后,与他说道。

    “千乘久经沙场,身上自有能把那些脏东西吓得魂飞魄散的王者霸气,公主放眼望去,以为千乘是陪伴皇上最适合的人,所以特派微臣来请千乘入宫。”

    五王原本打算与自己新纳的侍妾度过这个春宵,衣服都解了一半,被突然打搅了好事,恼怒的破口大骂道:“这群太医干什?么吃的?这个治不好,那个治不了,养着他们有何用?”

    “是,是,是。”使者陪着笑,拍马道:“可连太医都治不了的病,千乘却可以,这不是正显得千乘独一无二,天命所归?”

    「天命所归」四个字正好吹到了五王的心坎里去,他被夸的通体舒畅,嘴角翘起,却故作勉强道:“既然你都说非本王莫属,那本王再不去,岂不是对皇侄不敬?也罢,本王今夜就入宫替他镇镇场子去。”

    皇孙都登基这么久了,他依然将他称作为皇侄,可见心里从未正将皇孙当作过皇帝。

    使者装作没有听见,无有不答应。

    五王说着就要走,使者又忙把他拦了下来:“千乘请稍等一下。”

    五王眉头一皱,拂然不悦道:“怎么了?”请他走的人

    使者恭敬请道:“公主说最好请千乘身穿盔甲,携带宝刀入宫,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千乘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沾染有人血的戾气,用来驱邪最好不过了。”

    “麻烦!”五王不耐犯道:“要这些东西有何用,本王一个人就足够震慑那些东西。”

    使者巧舌如簧道:“公主这不是希望五王以自身的气势和着?盔甲宝刀的戾气,将整个皇城上下的宵小都吓跑,而不仅仅局限于一宫之内或一时之间。

    否则皇上要是有下次被惊吓到,还要再劳烦千乘走一趟……”

    一夜被打扰,自己已经十分不快,要是夜夜都这样……

    五王决然不能容忍这样,于是被他说服,转身命人去提自己的刀来,而他自己则入了内室去穿盔甲。

    使者请五王出门,轿子刚走到天井,突然冒出一人,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大喊道:“千乘不可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这个时候驸马在哪里?

    第172章

    弑兄

    在场的众人?齐齐看向了拦路的人?,

    目光或惊或呆。

    若是?放在寻常的情况下,像这样突如其来的刺头?,

    决计会被?立马拖走,

    但因眼下拦路人?的身份不同?,

    所以没有?一个人?敢去动他,

    气氛宛若凝固住了一般。

    使?者瞠目结舌,

    看向五王问道:“五王这是?何意?”

    五王面上也挂不住了,

    愠怒瞪着?自己的妻弟道:“宋怀,你这是?做什么?”

    他口中的宋怀张口欲言,碍着?使?者站在面前,

    有?些话不能让他听见,

    便走到五王的身边,

    找了一个托辞道:“某有?一急事需立马禀报给千乘,千乘先听某说完,再走也不迟。”

    就这点小事就敢拦路,五王怒火腾腾,却不好在使?者面前发作,

    只能压抑着?脾气挥挥手道:“有?什么事,等本王从宫里回来再说。”说着?就要登上轿子。

    宋怀展袖再次挡住五王上轿的前路,

    言辞激烈道:“万万不可!此事事关重大,必要先让千乘知晓!”

    五王无法?,

    只能和使?者说了一声,然后被?宋怀拉扯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说话。

    “有?什么事快说。”看在自己王妃的面子上,

    五王才会这么容忍宋怀。

    哪知道他的妻弟一开口,第一句话便让他心惊肉跳:“姐夫危矣!”

    “你在说什么?”五王唬了一跳,满脑袋糊涂看着?他。

    宋怀深知他姐夫的脾气,

    不能与他针锋相?对,否则只会把人?激往反方向,只好耐着?激动,循循问道:“我问姐夫,皇上是?不是?有?诏让姐夫今夜入宫?”五王应是?。

    宋怀又问道:“那?使?臣是?不是?又用借口,让姐夫你穿甲携刀入宫?”

    不等五王再次点头?,他就迫不及待地责问道:“如此明显的阴谋,姐夫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其中深意?”

    五王找小妾寻欢前喝了一点酒,脑袋也转的慢了一些,缓缓的寻思着?说道:“你是?说……”

    宋怀恨不得拿根棍子将自己的姐夫敲醒,激动道:“皇上这道旨显然是?要骗姐夫入宫送死啊!携甲提刀入宫禁,皇上若说姐夫你有?意谋反,姐夫该如何自白??”

    他家族与姐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姐夫倒了,自己的家族必然会受到影响,所以宋怀才不得不挺身出阻拦五王入宫。

    五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色一沉,两颊的肌肉颤了颤,眼底浮现轻蔑,嗤之以鼻道:“现在这宫里除了弱不禁风的女子就是?小儿,怕什么?”

    “皇上虽小,但不意味着?他身边的那?些文臣武将是?吃素的。

    今夜的事定是?有?人?故意设下圈套,姐夫你若是?掉以轻心入了宫,等待你的定是?刀戈箭矢。”

    宋怀早就听说五王在朝中风评不好的事,一口咬定道。

    他咄咄逼人?的语气让五王不喜,但转念一想他说的的确有?道理,他自爱惜自己的性命。

    于是?萌生?了退意,道:“那?本王就托病回绝了那?个使?臣,今夜不入宫。”

    宋怀再次要走的人?拦下来,斩钉截铁道:“亦不可!”

    五王拧紧眉头?正要发作,就听到宋怀为他解释道:“皇上传诏,姐夫你不去就是?违令,宫里亦有?由头?将姐夫你定罪啊!”

    五王经他一番苦口婆心的提醒,才意识到今夜的凶险,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来,连忙握住妻弟的手腕,道:“那?你以为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见自己的姐夫还没有?糊涂到过?分,宋怀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虽然不知这死局是?谁为姐夫设下的,但对方下手毫不留情,根本就是?想要姐夫死。”

    “何况我以为宫里既已对姐夫你产生?了杀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轻易放过?姐夫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姐夫无论去或不去都难逃一劫。”

    “姐夫现在手头?上一只军队都没有?,比之于那?案板上任人?摆布的鱼肉,有?何区别??”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狠辣,做了一个抹脖的姿势,咬牙说道:“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遂他们的心意,假戏真做!”

    “这……”五王流露出?犹豫,道:“本王如今调动不了军队,就王府这些人?手能成什么事?”

    宋怀就势献上自己的计策,道:“正好今夜宫中有?诏让姐夫进宫,姐夫就将王府上下的护卫扮作侍从,衣袍下暗藏刀箭,与姐夫你一同?入宫。

    只五王野心蠢蠢欲动,道:“本王只是?怕,万一事情失败……”

    宋怀慷慨激昂道:“即便失败了,也没有?比眼下更糟糕的情况了!还是?姐夫你甘心引颈受戮?”

    五王左右权衡,正如自己的妻弟所说,自己不搏一把绝无活路,果断心一狠道:“就依你说的办,即便要死,也要拉着?那?皇帝小儿与本王陪葬!”

    子夜……

    宫城万簌寂静,一轮皓月孤悬夜空,偌大的宫城门如俯伏的野兽笼罩在月光中。

    五王奉召入宫的撵驾珊珊来迟。

    自迈入第一道宫门的那?一刻起,坐在撵驾之上的五王胸膛里的心便无法?抑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在夜色的遮掩下,他悄悄握紧了拳头?。

    第一道宫门后头?是?一段宽敞的石道,月光覆盖在上,犹如为它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这或许是?五王此生?走过?的最长的一段路,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放过?任何一点动静,深怕过?耳的风声中暗藏着?杀机。

    幸好,这一路并无异常,一行人?顺利到达第二道宫门前。

    漫长的吱咔一声,犹如布锦撕裂,第二道宫门在五王的撵驾前缓缓开启。

    宫门后依然放风平浪静,五王心底缓缓松了一口气,放眼向远处深宫的飞檐望去,只要能走到小皇帝所在的那?座宫殿里,这座宫城明日的主人?就会变成他。

    他撵驾前后簇拥的侍人?,每一个人?布衣之下都藏着?铠甲利刃。

    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足可以与宫内训练有?素的金吾卫一斗。

    第二道宫门在撵驾后头?关上,绕过?一段拐角,五王所带来的属将警惕着?打量着?四周,隐隐有?不祥的预感,放慢脚步,靠近五王的撵驾,道:“千乘,有?些不对劲。”

    “今夜的宫道过?分安静些,连巡逻的甲士都未见半个。”

    一直留心外界的五王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危险,脊背骤然绷紧,瞧了一眼前头?若无其事带路的使?官,再望了望向身后的宫门,他已无路可退,只能接着?往前走。

    他压低自己的声音道:“让儿郎们都戒备着,如有意外,就算鱼死网破也要杀他个血流成河。”

    “是?。”属将退下,遵照五王的指示,对所带来的人?马暗中打了手势。

    当这队人?马的最后一个人?过?了第三道宫门,眼看内宫近在咫尺,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如霹雳般的质问声,道:“五王深夜入宫,这是?要去哪里啊?”

    五王所乘的撵和他的下属皆停下了下来,转身仰望着?太平门楼上魁梧的身影。

    五王脸上的肌肉僵硬着?,皮笑肉不笑道:“这半夜的,赵侯爷还亲自巡逻吗?当真是?辛苦了。”

    赵鸿池身穿盔甲,手握长刀,眼睛犀利地扫过?宫道上的每个人?,光是?从这些人?强壮的体格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个个都不是?简单的随从,冷冷问道:“五王还没有?回答老臣的话呢。”

    “并非本王要私自前来,而是?皇上召唤本王觐见,有?使?官为证……”

    五王扭头?要唤那?前头?带路的使?官,却发现那?使?官不见了。

    果然有?诈,五王凶相?毕露,怒发冲冠,恶狠狠骂道:“无耻小儿竟敢给本王下套!”

    赵鸿池居高临下,幽幽问道:“五王对皇上如此不敬,是?想造反吗?”

    话音未落,底下就飞上一箭直冲他的心口,赵鸿池眼疾手快,提刀将那?箭格挡开。

    “儿郎何在?”五王一声令下,他所带来的护卫纷纷撕衣暴露出?自己的盔甲,执剑将五王重重护卫了起来。

    就这点人?马就敢入宫意图不轨,赵鸿池冷笑不已,宛如看着?小儿戏耍。

    他信手一抬,门楼上霎时多出?了十多个火把和搭弓上弦的甲士。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潜伏在暗处,多于五王人?马几倍数的金吾卫冒了出?来,将五王的人?马团团围了起来。

    肃冷的宫道上被?火把照如白?昼,五王以及他所带人?马的一举一动,在高处都看得清清楚楚。

    赵鸿池好言劝道:“五王此时若是?后悔,束手就擒还来得及。”

    五王置若罔闻,就算今晚他真的死在这里,他也要拉几个人?给他垫背!

    他犹如困兽般的怒吼一声,带领着?自己的人?马与包围他的

    宫道上嘶吼怒骂震耳欲聋,鲜血沿着?血肉之躯淌下,落进石板与石板的缝隙之间?积流成河。

    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挣扎爬起来,扬刀再次朝敌手砍去。

    连一向高洁无尘的月亮都染上了一丝血腥味。

    宣城徐徐从自己姑父的背后走出?来,冷眼旁观着?这一场厮杀。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五王府亦是?火光冲天,哭嚎声不断。

    五王将他府上所有?壮年男丁都带走了,偌大的五王府仅剩下一些老弱妇孺,拿下易如反掌。

    五王提着?长刀,在包围他的金吾卫中左横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刀起刀落间?,收割人?命无数。

    而他所带来的护卫,亦是?勇猛善战,金吾卫竟屡屡败于他们的手下。

    赵鸿池在上头?看到情况不妙,令旗一下,咻咻无数声,矛箭穿心而过?,五王的人?马眨眼去了一半。

    源源不断的金吾卫赶来援助,五王再厉害,也无法?抵抗这么多人?,渐渐力竭不敌。

    五王将自己的大刀从一个金吾卫的身体里□□,带着?热血四溅,他望着?身边所剩不多的下属,再看自己身上支离破碎的铠甲,败局已定,他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仰天大吼。

    门楼上的金吾卫又一轮满弓,赵鸿池将放箭的令旗交到了宣城的手上,由她决定对五王是?要活捉,还是?就地格杀。

    望着?宫道上浑身是?血的兄长,宣城忽然心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这是最后的政斗了,接下来就是感情戏。

    至于上一章说驸马去那里了。没错,她就在绝情谷底喝玉蜂浆。

    第173章

    故剑情深

    赵鸿池站在宣城的身侧,

    见她迟迟不下旗,便知她犹豫了。

    这是人之常情,他也不好催促。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毫不迟疑的杀人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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