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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那就换个手段下。”舒殿合轻描淡写地说道。比如,买通御膳房的厨子,或是与送饭菜的中官调换菜品,再不济用迷烟下毒,总能让八王中招。

    法子有的是,只要下手的对象不是皇帝,皇宫也不是什么无坚不摧的壁垒。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一点吧?宣城丝丝吸气,但细思之下,事实果如舒殿合所说的那样,在皇宫中想害一个人并非什么难事,不由从心底蹿上冷意。

    又眨眨眼睛,如果不是因为皇孙,她可能此生都与这些事无关,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是觉得复杂至极,单凭她自己的脑子,决计想不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破不开这一道道局,幸好有眼前人在。

    只要她在,她一定能处理好一切。

    两人共坐在水榭之中,身周并无其他人打扰。

    宣城放松身体,随意一倾,果然能够安心地依靠到一个唯一信任的肩头上。不知道从何时起,驸马瘦弱的肩膀成了能供给她源源不断安全感的来处。

    “公主是不是累了?”舒殿合抚着宣城的后背,问道:“要不要小憩一会?”

    宣城摇头,呢喃道:“本宫只是觉得自己也该多看些书,好帮帮你,不然总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事,太累了。”可是她又看不下书去,没看两三页,总是想睡觉。

    舒殿合莞尔一笑,道:“臣无妨,这些事臣来做就好。”

    被她这样安抚着,宣城却依然闷闷不乐,道:“你说以后的史书会怎么写本宫呢?会说本宫贪玩顽劣吗?会说本宫胸无点墨,大字不识吗?还是会说本宫因夫得荣,在提及你的时候,顺便勾一笔我呢?”

    抑或是什么都没有?人于青史,不过是一粒尘埃,就算她贵为公主也一样。

    舒殿合一顿,史书中出现公主的名字,除了极少数以外,多半都是因为她们的下场极惨。

    譬如:“安禄山欲以边功市宠,数侵掠奚、契丹,奚、契丹各杀公主以叛,禄山讨破之。”

    譬如:北宋蜀国公主病危时,驸马都尉与妾偷欢在床榻旁。晋阳公主李明达聪慧伶俐,却天不假年。

    盛世的点缀,末代的陪葬。

    她不忍说这些话出来煞风景,故而说道:“身后事,生前人怎么会晓得呢?”

    宣城瞧着对方平坦无垦的脖子,有想吻上去并留下点印记的冲动,犹豫了半响还是没有动作,问道:“你想名留青史吗?”

    “自然是想的。”舒殿合道。

    宣城直起腰来,黑白分明的眼眸与她两两相望。

    无论过去还是在未来,她都比自己更加耀眼。

    宣城在看她的时候,就宛如注视着从手中升上天空的烟花,自微弱的小光点,倏忽绽放出照亮整片黑暗的火树流光。

    这样的人,就算不做她的驸马,她也相信她会以其他的方式留名千古。

    而她有幸拥有这片烟花,却不能自私的将它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见烟花的美丽。

    “你一定会的。”宣城一字一顿道。

    也不想生出任何阻碍,让这片烟花无法往更高的地方升去。

    作者有话要说:驸马:“听说你们兄弟要聚众斗殴,我顺便拉来了你们的爸爸,看着你们打。”

    九王、五王:“…”

    作者有话说:

    发财是不可能发财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发财的。骗人花钱的事又不会做,就只能一边打工一边码字,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在晋江感觉像回家一样!读者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第124章

    借尸还魂

    另一头,

    德妃得到吕蒙的准许来看望自己的儿子。母子两人一见面,就忍不住相拥而泣了起来。

    “母妃…”被折磨了一场的八王,面容更加憔悴,

    双眼透露着对皇宫的恐惧,牢牢抓着德妃的手腕不放手:“有人想要谋害我!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再待着这里了!”

    德妃清清楚楚自己儿子身上经历了什么事,

    含泪抚着八王的脊背,

    柔声安抚道:“没事了,

    没事了,幸好有驸马在,

    他救了你一命。”

    八王对谁救了自己毫无所感,

    一味对自己的母亲哀求着要出去,

    唯恐自己再不出去,那幕后黑手又会对自己下手。

    如果被囚之后,

    他还有一丝期待自己能逆势翻盘的可能,那么他现在便是彻彻底底想通了。就凭着自己微弱的能力,

    是打不过他这些心狠手辣的兄弟的,只能为人鱼肉。他要离这皇宫越远越好。

    德妃瞧着自己吓破了胆的儿子,

    心疼坏了,

    连声答应道:“好好好,母妃一会去见你的父皇,定让他放了你。”

    八王宛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激动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问道:“真的吗?母妃?”

    德妃小心翼翼觑着身侧没有旁人,

    然后点点头。

    八王对自己母妃的话从来深信不疑,得准信之后,他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确认完儿子平安无事后,德妃走出了偏殿,

    端端正正对等候在殿门口的左淮一福身,悄声求道:“请左总管通融一下,带本宫见皇上一面。”要是放在从前,德妃哪里会对左淮如此客气。

    左淮受宠若惊,连忙把她请了起来。

    听到德妃要见皇上,他面露难色,道:“奴才不敢这么做…”皇上只是让他把人带来见八王一面,再把人送回冷宫,没有指令,他也不敢旁生枝节来。

    “看在往日的颜面上,就算本宫求总管了!”德妃今日势必要见到吕蒙,左右心一横,当即要给左淮跪下。

    “哎,哎。”左淮搀住了德妃:“贵妃这是何必呢?”

    “本宫想见皇上不为别的,只是八王中毒的这件事实在蹊跷,本宫想请皇上派人调查个清楚,不能让皇上一直误解着八王。而且八王一条活生生的命,被丢弃在这里,左总管难道不觉得可怜吗?”

    德妃情理并用,口口相求,让左淮无言以对。

    他犹豫道:“这…”

    德妃见状,用手帕拭起眼泪来,道:“本宫只有八王一子,要是八王出点什么事,本宫此生也无指望了。”

    “不然左总管就带本宫去与皇上通报一声,皇上允了,就让本宫去面圣。若是不允,本宫便也心甘情愿放弃。”她又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道,这样既不让左淮为难,也有机会见到吕蒙。

    左淮想到了她一个做母亲的不易,心软下来,答应了。

    他带着德妃来到了太宇殿前,让德妃停在门口等候,自己先去通报一声。不久之后,他就出来了,对德妃笑容满面道:“皇上准德妃娘娘进殿了。”

    德妃迫不及待地入了殿,正碰上吕蒙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眸来看到她,问道:“治儿没事了?”

    德妃听到他用这样柔和的称呼,小小的松了一口气,稳住心神,点头道:“应该是没事了。”

    “那你来做什么?”吕蒙居高临下睨着她。今日的德妃素面淡服,发髻上空空如也,他都几乎认不出来是原来的她了。

    德妃跪地叩首,道:“臣妾想求皇上重查八王之事,还我儿一个清白。”

    吕蒙已经将此事在心头上揭过,此时又被重新提及,不由愠怒道:“你是嫌朕的脸丢的不够多?”

    “绝非如此!”面对吕蒙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的怒火,德妃无半点惧意,迎难而上道:“治儿无故在后宫中毒,皇上难道不觉得可疑吗?”

    “倘若八王真的是无辜的,那么只有让父皇对这件事背后的目的起疑心,才有可能让他去彻查这件事。”驸马的声音在德妃的脑海中响起:“而德妃娘娘掌后宫十余年,想必要替八王脱个罪,应是易如反掌吧?”

    被驸马这么一点通,德妃心里早有如何让自己儿子脱罪的办法。眼下她所要做的便是给驸马备好的柴点上火,燃起吕蒙心头的怀疑,为自己儿子争取到一线生机。

    说到吕治中毒的事,吕蒙的眼皮就是一抽,敷衍道:“治儿中毒这件事,朕已经派人去查了,不日查出结果,会给你一个交代。”

    “治儿品性温和,一向和宫里的人无冤无仇。若不是他人将他视为眼中钉,谁会对他下手?”

    “说不定治儿被陷害和他被人下毒的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人使的连环计,目的就是除去治儿呢?”德妃一口咬定道:“治儿不是普通人,他是皇上的亲子,这幕后之人竟敢如此大胆的行事,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中。对方所图的除了一个东宫之位以外,臣妾不想到别的了。”

    这些话驸马不方便说,她却可以毫无顾忌。索性她现在除了儿子,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什么都不怕。

    德妃接二连三的质疑,每一点都准确地敲击在了吕蒙这几天的考虑上。

    见吕蒙的脸色晦暗不明,德妃不敢逼的太紧,刻意兜开圈子,道:“臣妾只是一介后妃,不敢置啄皇上的想法,但是臣妾只有治儿一个孩子,治儿就是臣妾的所有。陷害和想谋害治儿的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臣妾就怕对方一心想要让治儿置于死地,不待皇上查清楚,就会再次对治儿再次下手。”

    “朕会让甲士严加看护他的。”吕蒙皱着眉头,略显不耐烦道。

    德妃听着吕蒙的保证,似乎安心一点了,试探问道:“那查出结果之后,皇上想怎么处置治儿呢?”

    吕蒙面对她这些胡搅蛮缠的问题,答不上来,只觉得心烦,道:“待事情查清之后,再议。”

    德妃度量着吕蒙的脾气,以退为进道:“臣妾陪伴皇上近十余年,无才无德,侥幸得皇上倾重,代皇后之职掌凤印管后宫,兢兢业业未尝出过一丝差错,虽无功劳也有苦劳。臣妾不求治儿能够出类拔萃,为皇上分忧解难,但只要他能够平平安安的,臣妾此生足矣。”说着泫然欲泣。

    吕蒙看德妃可怜楚楚的模样,心头的不悦平息下去,顾着和德妃这么多年情分在那,转头一想,这两件发生的太近的确可疑,又忆起舒殿合之前的话来。

    自己如果一味压制下去,不管不顾,那背后作乱的人,便以为自己昏庸无能,更加肆无忌惮。

    吕蒙思前想后,决定彻彻底底调查一次。

    在德妃打算再次哀求重查八王之事后,他顺坡下驴,语气放缓道:“好了,好了,既然你说治儿有冤,朕就派人查查,至于什么结果…”

    吕蒙面上一肃:“他要是真无辜那就算了,朕放他回封地做个安稳皇子。要是确有其事,那便罪加一等,严惩不贷!”

    他对八王□□妃嫔的事,决定已经撒出去了,事后自己要变卦,会伤及自己的颜面,而现在德妃求到自己的面前,自己为之所动,决定重查,那便是合情合理,大臣们不敢闲话。

    德妃等的就是这句话,如蒙大赦,回冷宫之后,立马安排自己的侍女去寻一个“目睹八王被人陷害,误入妃嫔宫殿当场的证人”去,以应对吕蒙的调查。

    事情到了这里,她不得不佩服驸马这招“借尸还魂”使的妙,以一点牺牲,便将她治儿的自由之身换了回来。

    九王在自己的王府很快就收到了宫中的消息,听说八王奸污妃嫔的事要重新调查。

    少见情绪的他,当场就砸断了一个玉如意。原本只是想把八王排挤出局,没想到自己一时仁慈,没有下死手,对方还能反将自己一车。

    德妃被囚禁在冷宫中,又爱儿子远胜过自己的性命,八王这件事定然与她无关。

    他将手中断了一半的玉如意,抛到一边去,寒着脸问道:“五王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让他父皇起疑心的八王下毒这件事,办这么蠢,不是他五哥干,还会有谁?

    负责收集各处王府讯息的小道士,当即站出回复道:“什么都没有,安静的出奇。”

    九王闻言,腹中满是狐疑。

    奇怪,依他五哥的性子不是会安静的人,何况他还偷偷的带兵进了京都。

    本想用国师的西北预言,一箭贯穿二鸟,将他逼出来。怎么往常暴躁易怒的他,这次进京反倒格外的安静。难道他的身边还有人在为他出招,让他韬光养晦,坐收渔利?

    九王正揣测,身侧的小道士看着香案上已经摆上的三尊判官像,张张口,想问要不要把八王的那尊撤下来。

    九王余光瞥到了他的表情,看穿了他的意图,道:“不用动了。”

    八王就算逃过一劫,也已然是输了。

    他父皇不会让一个身上背有奸污庶母罪名的皇子成为太子。八王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滚回自己的封地去,从今以后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的父皇监视着,休想再染指皇位,成不了再碍他事的东西。

    “那九郎打算如何摆脱这场嫌疑?”小道士问道。他指的是,八王中毒这件事所引起皇帝对背后凶手的怀疑。

    “安排一场刺杀吧。”九王望着唯一空缺出来判官座道。

    他做事向来喜欢干干净净,所以并不担心八王□□后妃这件事,能让他父皇查出点什么,但是若能借势给他剩下的对手一击,倒是不错。

    “另外,再加人监视着五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速来禀报。”他又下一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宣城:我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看你穿一次女装?

    驸马:你猜?

    宣城:你猜我下一秒会不会打爆你的狗头

    第125章

    搅弄风云

    在德妃暗中的运作下,

    八王果然得到了“清白”,另怀心思的吕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履行了他对德妃的承诺,

    放过了八王,将他遣送回封地,

    此生不许入京。

    他成年的儿子不多,

    最为看中的太子又病逝了,

    皇孙还小,总不能亲手将所剩下的儿子一个个废掉,

    助长某些人的野心。即便八王犯的错再可恶,

    都比不过平衡局面要紧。

    八王的事了结,

    朝廷的这池水却没有平静下去,甚至更加喧嚣。因八王此事的影响,

    九王和五王对东宫之位的争抢浮出水面,两边的阵营也不再掩饰什么了,

    日日在朝会上对太子人选都要舌战个唾沫横飞,屡屡令吕蒙黑脸喝止。

    恢弘的皇城中不见秋寒的萧索,

    红墙绿瓦如旧。德妃站在宫墙头,

    眺望着载着八王的马车渐渐走远,心情如何,无人能够猜测到。

    舒殿合走至她的身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问道:“德妃娘娘不跟皇上请求和八王一起去封地吗?”

    德妃目不转睛,

    道:“皇上能够放过治儿已是恩典,哪敢奢望太多东西?”自己能够过来目送儿子最后一程,也是经过他的特允。

    她一顿,接着道:“何况本宫生是这座宫城的人,

    死是这座宫城的鬼,该去哪里呢?”

    舒殿合无言以复,吕蒙虽然放过了八王,却没有饶恕德妃,仍然将她禁于冷宫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母代子过了。

    德妃似乎把舒殿合当成了可倾述的对象,又加上身侧无旁人,她抹了抹自己被风吹乱的鬓角,自言自语道:“天下父母皆盼着儿女平安,如果有可能的话,本宫希望他能够离那个位置越远越好。当初他要是愿意听我一句劝,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下场。”

    “身为龙子,与生俱来的野心,想要争一争那个位置是情理之中的事。”舒殿合道。

    “你说的对,但在后宫之中,越不显眼的妃嫔,才能活的越久。愿他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从此以后做个安份的藩王。”德妃语重心长道。

    见驸马点头赞同自己的想法,德妃偏过头来,道:“驸马协同我救了治儿一命,对我来言恩重如山,驸马想要我如何报答呢?”她用得是淡淡地谈交易口气,也就是说打算彻底了结这段往来。

    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在人心叵测的皇宫中更是如此。一位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一位驸马,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是因为她所求,才让人家过来帮助自己。

    德妃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是还是想凭着自己的能力还上这段恩情,撇清了两方的关系。

    舒殿合也不和她客气,径直提道:“臣想向德妃借些人。”

    德妃闻言神情严肃了起来,似一下被找出了藏私的地方。眼下她手头上的人,除了藏在后宫中各处的眼线耳目以外,还能有什么?

    她掌管凤印十余年,后宫能在她的管辖下明面上保持安安静静,若说她手上没有些眼线盯梢,那是不可能的。更加上为救自己的儿子,她在舒殿合的面前动用了一些手段,所以她否认不了这件事。

    德妃深深的看了面前俊秀的驸马一眼,不由好奇起她要这些人做什么,问:“驸马也有意搅和到这夺嫡之争里面吗?”

    舒殿合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告诉她自己想借这些人去调查太子的死因和其他事情。

    宣城单手托腮,面前摊放着一卷书籍,每看两三行字,她就忍不住浅浅打个呵欠,再看一页,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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