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孤都没有来看过你,你不好奇孤在做什么吗?”
宣城差点脱口而出:“不就是在忙着和太子妃造孩子吗?”碍着太子妃在这里,她又把这臊人的话吞了回去。
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兴趣知道。
她既然不好奇,
太子藏着掖着也没有多大意思了,道:“父皇这段时间让孤协助礼部,举办今年的秋闱…”
“噢?”宣城依然兴趣缺缺。
太子原打算告知她,自己在应试的名单里看到了舒殿合的名字,
想让宣城惊喜一番。转念一想,
这件事还是有宣城自己来发现比较好。舒殿合果真有能力站到殿试上,
二人自然有见面的机会。
否则万一舒殿合要是没有考上的话,岂不是让宣城白高兴一场?
于是他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又突然一换道:“想来你未来的驸马,
就在这批举子中了,要不要让皇兄先帮你挑看挑看?万一要是遇上不错的…”
他这话说的也没有错,
自个妹妹暗自心慕的人的确来参加科举了,
就像他曾经所预料的那样,只是他没有挑明说而已。
接收到太子妃询问的视线,他不为宣城所察的朝她点点头。他来此的目的,早就和太子妃通声过了,
太子妃定然是困惑自己为什么突然变了说法。此举动是在向她表明,自己另有打算。
到底是近十年的夫妻,太子妃一收到太子的讯息,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所以,太子老兄专门来栖鸾殿的一趟,就是来调笑我的?”宣城打断他的话,眉尾一挑。
太子毫不掩饰,就差把张狂的笑容摆在脸上,道:“正是如此。”
宣城恼羞成怒,恨不得啐他一口,再把手边的果盘盖在他头上。她抬手就想给他皇兄一拳,却被太子眼疾手快的躲开了,两人在栖鸾殿中追逐打闹了起来。
太子此时哪里还有一国储君的沉稳风范,明明白白是一个爱捉弄自己妹妹的怪哥哥。
太子妃见惯了他们兄妹以打闹来表达手足情深的场景,所以无意阻拦,从棉儿手上接过刚添好的热茶,慢条斯理的揭开茶盖,吹去热气,小抿一口,倒像是戏台边悠哉看戏的观众。
太子虽然贵为储君,但他不是庸才,文治武功样样都会,加上栖鸾殿内多的是各种摆设,在狭小的空间内宣城不好施展她得意的轻功,一时半会内竟然抓不到似泥鳅一般狡猾的太子。
“你给我站住!吕恭和!”宣城几次落空,屡屡让太子打自己面前溜走,恨地直跺脚,在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直呼太子的字号。
太子单名一个“温”,字恭和。
太子妃眼看宣城真的要生气了,连忙出来圆场,招呼着两人:“别闹了。”站在两人中间,拦住两人继续追逐。
太子妃过去拉住宣城的手,带着她坐回原来的位置上,说:“你别管你皇兄,皇嫂怕你被拘在宫里无聊,特意给你带了一件东西。”
“还是皇嫂好。”宣城亲密无间的依靠在太子妃的肩膀上,冲自己丧尽天良就知道欺负妹妹的哥哥做一张鬼脸。
太子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大人有大量,才不与她斤斤计较。
太子妃朝自己带来的侍女招招手,那侍女便呈了一个锦盒上来。
“什么好东西?”宣城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串叮叮当当的玉环来。也算见多识广的她,竟认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虽说是玉质的,但禁步不像禁步,琅环不似琅环。
它是有一根玉钗,九个环,一块玉板,还有一些细小零件组成的。
双股的钗上连了九个环,每个环都连着一较细的直杆,各杆都在后一个环内穿过,插在玉板上的一排小孔里。
太子妃认真的为她解释道:“此物名为九连环,是民间前不久刚流行起来的玩物,皇妹久在宫中,自然不知道。有诗者曰:“信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说的就是只有心灵手巧、聪明细致的人才能够解开这个连环。你皇嫂资质愚钝,所以特意拿来给皇妹试试。”
“是吗?”宣城质疑,自己不过也就两个多月没有出门,外面的新事物竟然变化的如此之快。
她将九连环摆在自己的面前仔细研究,听说解开有难度,这就激起了她琢磨的心思来。
“解开是什么样的?”
太子妃道:“据说是要将钗和九环都分离开,才算是解开。”
“噢~”宣城拿在手上试了试,玉环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好像有点意思。
接着,就一心扑出如何解九连环上。
太子暗暗给太子妃比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自己服输了。
他们来之前,打了一个赌,赌宣城会更喜欢他们两个谁带来的东西或消息。看宣城投入的心思,这结果不言而喻。
有了解闷的东西之后,宣城看新教养嬷嬷那张苦大仇深的脸,都觉得顺眼多了,即便她依然不情愿学习女则。
秋闱前几天下了一场连绵不绝细雨,参加乡试的学子都几乎以为今年要顶着伞去科举了。
那想到,就在乡试正式举行的前一天,天空突然放晴,傍晚更是出现了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
人人都道这是吉相,本场乡试定有龙凤飞出。
舒殿合无心多想这些,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无非提醒她进场的时候,多带两套衣服罢了。
她并不是一个人去参加乡试的,今年冯焕森的次子冯正,与和她同场考试。去的时候,自然由丞相府的长史安排两人一道去。
舒殿合在丞相府待了也有不短的时间,从下人们偶尔的闲聊得知了,冯焕森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以及数个庶子庶女。
两个嫡子,一子从军,名曰冯恒,字保成,如今身处西陲,为国镇守边疆。一子学文,也就是冯正,字守拙,子承父业,年龄比舒殿合一般大。
保成、守拙,惟愿儿愚且鲁,无病无灾到公卿。从这两个朴素大方的名字中,可以看出他们的父亲对他们惇惇期待。
冯守拙学宿在国子监,偶尔才会回来一两次,所以虽然身处一个屋檐下,舒殿合也从未见过他。
舒殿合自从知道那恩荫的好处之后,再听说冯守拙不愿依靠父亲的羽翼,独自从童生经过了大大小小的考试考上了秀才,心里不由的对冯守拙萌生了几分敬佩,也好奇这应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丞相作为百官之首,选拔官员的科举,必然有他的一份事。因为冯焕森的儿子今年要下场,冯焕森需要避嫌,主动向皇上请辞,因此主办人才变成了太子和礼部协同。
乡试在贡院举行,共分三场,每场考三日,三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即初八,初十、十四日进场,考试后一日出场。
舒殿合在丞相府动身去贡院前,见到了冯守拙。
他一身纯白圆领襕衫,头戴庄子巾,身长八尺有余,面目有几分肖冯焕森,气宇轩昂,一表人才。
因两人心里都紧张着考试,无暇交谈,所以用点头代替了问好,之后又各自拿起了书,沉浸其中。
到贡院前,两人下了马车,从长史手中接过为他们准备好的各式东西。
科举的规矩十分严苛,无论是乡试,还是会试,考生进入贡院时,都要进行严格的搜身,就连所带的干粮都被掰碎,以防考生私自夹带小抄入内。
因为长史是京都官场里的老熟人,谁不知道他是丞相的人,所以对待他带来的人,负责搜身的人没敢细查,走走形式就过去了,一旁监督的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让担心搜身会暴露自己身份的舒殿合暗地里松一口气。
紧张的乡试很快就过去了。
舒殿合出考场的时候,没有碰见冯正。被派来接他们的小厮说,他们家二公子有事先走一步了,舒殿合不置可否,独自上了马车,回到丞相府。
考完之后她不敢松懈,立马又投入了对明年三月份会试的准备中。
这日,正当她在奋笔疾书之时,冯焕森突然让人把她唤到了书房。
等她到时,冯焕森正在书案前研墨写字。
屋外的日头正好,光线穿透象形窗格,在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碎片。整间书房都安静极了,只听闻的见毛笔细腻划过纸面的声音。熏炉焚香,雅气自来。
舒殿合走进来的身影,遮挡去些许光线,冯焕森旋即感觉到,头也不抬的问:“这次乡试,你可有几成把握?”
“殿合不敢妄谈。”舒殿合谦虚谨慎的回道。
“老夫却看你是十拿九稳。”冯焕森停下笔,置于笔格之上,笑看着舒殿合,难得会用轻松的口吻打趣她。
“殿合不敢。”舒殿合连忙推辞。
作者有话要说:舒的日常:读书读书读书
宣城的日常:招猫逗狗,戏耍嬷嬷,惹怒老爹
我仿佛看到了我和学霸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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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慎之
她不骄不傲的态度,
令冯焕森满意。
他的案上摆着舒殿合前几天刚写的文章,
在短短时间内,舒殿合不仅改正了自己为她点出来的不足之处,而且文法也突飞猛进,
有了体统。
在他看来,
舒殿合通过乡试,考取功名,犹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这几个月来,
朝中的状态渐渐失衡,平静之下暗流涌动,那些被他压制住的老臣隐约有不安分的举动。若是他再不行动,可能就会失去以往有利的局面。
舒殿合的到来,
恰恰给他提供了挽回大势的机会。
当初他被舒殿合强制着帮助她入朝为官,
查明身世,
让他不喜,如今看来倒像是上天有意提供给他的帮助。
所以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评鉴舒殿合的禀性,
眼下在心里也有了清晰的定义。
这定义告诉他,他大可安心的放舒殿合入朝为官,
成为自己的助力,
而不是将一个时刻都会爆炸的□□桶放置在自己的身边,到头来反将自己一军。
他从来深信不疑自己的判断。这种敏锐的能力,在他临危之际做出了完全正确的选择,躲过了来自同僚的诸多暗箭,
帮他一步一步的爬上今天的这个位置,所以现在他同样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你师傅可曾为你取过字?”冯焕森一直在舒殿合面前保持的严肃形象,在他确认舒殿合的到来对他只有利没有弊之后,似裂开了一道细缝,从中漏出少许作为长辈的和蔼。
舒殿合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大的改变,心里纳闷,不解何故,应道:“未曾……”
大豫的男子大多都有字,或父亲、或老师、也可自行起,常用以长辈对后辈,同辈之间的称呼,唤起来比大名要更亲近几分。舒殿合在冯焕林的眼中是女孩子,当然也就没有。
“你这名字起的不好,不如改称为字,然后老夫给你另起一名如何?”冯焕森问。
舒殿合不知道的是,她现在的名字也是出自冯焕森之手。
当年冯焕森将舒殿合交给冯焕林的时候,冯焕林问起舒殿合的名字,冯焕森为了掩饰舒殿合的身份,便信手拈来给她起了一个名字,也就是今日的舒殿合。
因为没有经过认真的思考,舒殿合这个名字无半点深意,不过朗朗上口而已。
所以冯焕森会说舒殿合这个名字不好,想重新经过深思熟虑,再给她起个名字。
企图用取名这样重要的事情,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消除隔阂。
“但是殿合已经考过乡试,此时改名,会不会造成不便?”舒殿合不好拒绝,道出心中担忧。
“无妨,字也是名,在科举中任意留下一个都可。”
“男子的名,应大气磅礴,包含深意。可从典故中摄取,也可从诗经中引用,必然被赋予了父母对孩子的殷勤希望。”
冯焕森道:“老夫有两嫡子,一子名恒,开疆辟土曰桓。一子名正,持身自明曰正。他们长到现在,都合了老夫对他们的期待。”
“你今番科举,改个易给圣上留下印象的名字,也更会有利于你未来的仕途。”
他又挽袖提起了笔,顺势从边上拿来了一张上好的洒金纸笺道。
舒殿合怔了怔,对方似乎笃定自己一定能考过科举,难道这就是对方对自己态度改变的原因?
怀着对冯焕森的感激之情,她没有多想,答应了:“有劳丞相了。”
冯焕森刚要下笔的手一顿,道:“按辈分来言,老夫应是你的叔父。以后在朝堂上,你照别人一般,唤老夫丞相,私下里便称老夫为叔父好。”
言罢,腕一低,落在纸面上的墨迹苍劲有力,如铁画银钩,似蛟龙出海。
舒殿合言听计从。
须臾,冯焕森写好了他给舒殿合起的字。将笔放下,他端起那纸笺,轻轻吹干上面的墨渍,然后递给了舒殿合。
舒殿合接过一看,白纸黑字在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映现,“慎,舒慎?”
“如何?”冯焕森问。
冯焕森的书法没得说,在大豫当今文人墨客中数一数二,墨稿偶尔流入书画市场,一字千金,而他更兼有文人之首的名号,肯为现在的自己起名,是她的荣幸。
“君子慎独、慎言、慎行。”舒殿合凝视着那字,自言自语道。
“殿合明白了,谢叔父赐名。”他将纸笺妥善的叠好,小心的放入袖中,以示珍重,道:“叔父起的名甚好,发人深省,寓意悠长。殿合日后定然不会辜负叔父对殿合的期待能看出自己点醒她之意,聪明,冯焕森暗自肯定点点头。
起名的事,暂告一段落。
“你平时读书之余,得了闲暇……”冯焕森刚想嘱舒殿合其他的事,一个意外来客打扰了他们的交谈。
冯焕森的次子冯正从外面,径直走进来:“参见父亲……”
他今日又换了一身颜色的襕衫,头上没有戴帽子,仅用一条黄绢绑住束发。
冯焕森脸上和蔼的表情一敛,又变回了那个严肃的人,手指朝冯正点了一点道:“老夫刚想和你说说老夫这一逆子,这逆子就来了,来的倒是凑巧。”
冯正从走进来那一刻就畏手畏脚,似乎很惧怕他的父亲:“父亲找儿子有什么事吗?”
“无事……”冯焕森没好气的说:“就想问问冯二公子,乡试之后,就跑到哪里去了,整日不见人影,害你母亲白白担心。”
冯正背明显的一僵,低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应道:“无……无事,就是约了两三个朋友,出去游玩了。”
冯焕森不相信的哼了一句,也不再故意追问,转而指着舒殿合说:“你俩应该已经见过面了?”
冯正微微抬起头,与舒殿合对视了一眼,道:“儿子见过他。”
舒殿合补道:“殿合与二公子,在乡试前有过一面之缘。”
冯焕森点点头:“老夫今日把你们都叫过来,就是想让你们结识一下。日后好在官场上同舟共济,不至于……”
冯正这会机灵点了,不等他爹把话说全,就忙不迭地说:“儿子明白了。舒兄的文章儿子刚拜读过,文采斐然、惊才艳艳,怪不得爹会那么欣赏他。儿子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他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一眼舒殿合。
舒殿合本来就因为被他夸的心里发毛,从没有人会这样夸她,再加上他的眼神,更是让她浑身不自在。
冯正末了,又加了一句:“如果以后能够与舒兄同朝为官,那守拙真是荣幸之至了。”
舒殿合默默在心里划掉了,对拥有守拙这样朴实名字的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