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就在三辆军用车载着江晚成功逃出穆严势力范围时,一道横跨整条车道的风卷从后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山火被卷得火苗窜天。两台被撞毁了车头的车也险些掀起来。尚且存活的人不得不牢牢抱住车内陈设,不知道这可怖的风又是什么情况。
0156
末世的第2283天
如果不是之前的路太平直怕被发现被迫间隔了太长的距离,裴云起不至于全力加速紧赶慢赶还是直到两方都打完了才追上。
远远看到曾经见过的雷系异能在军用车上方引爆,他才确定军用车不是掳走他晚晚的大基地,拦住军用车去路的一方才是。
摩托车在两台撞损的车前急刹停下,裴云起双手抽刀朝被撞得额头冒血的周茂凯走去。
这是他见过的人,是当初把江晚带走那一队人领头的。
“带我去找江晚。”磨得光亮透寒的刀锋架在对方脖子上,没有多余的解释和废话,同时吩咐两个兄弟把其他人都捆起来当作人质。
有金系异能者试图夺刀保护周茂凯,可根本撼动不了那两把锐亮的利刃。
裴云起抬头看向山顶,和站在那里看着他的陌生男人隔空对视,那人从火里逃出来,形容狼狈,但身居高位的气度不减。
“你就是裴云起?”那人开口问。
他知道他的名字,必然是通过江晚的原因,裴云起浑身紧绷,握住刀柄的手用力攥紧,指头被刀柄的:“把她还给我,不然这些人全部都得死。”
穆严垂眸看着下面一片狼藉,心情差到极点。
他曾经看不起这个把老婆弄丢的男人,然而今天他更看不起自己。
才三个人就敢闯来救人,难怪江晚对他念念不忘、用情至深。不管救不救得下来,光是这份勇气就不简单。
他现在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他,但穆严没有这份打算。
他告诉裴云起:“住手吧,不要白费功夫对我的人动手。你来晚了,她被刚才那群军队的人带走,我没能拦下来。”
裴云起听这话愣在当场,气血疯狂倒涌冲得他头昏脑涨,握着刀的手也微微发抖。
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发展,江晚被他一路尾随的车队带走,难道是刚才停车的时候,停下来是为了让江晚上车?
联系起之前的情况,山上男人的话不像作伪,裴云起厉声问:“她逃出来了是不是?”
他的晚晚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如果他没能像今天这样逮到机会控制住一群大基地的得力干将,而是赤手空拳去救她,能成功的概率太小。
以江晚敢想敢做的性格,她提前逃出来让他没有把柄,也是变相地在救他。
裴云起满腔酸涩,瞪着山上的男人眼眶发红。
如果是真的,他晚了一步和江晚失之交臂,这未免也太残忍。
“是。”穆严回答。
他见裴云起不废话立刻收了刀朝摩托车走去,看向远处封路的熊熊大火:“省点力气,你追不上去的,军方放火把路封死了。先灭火。”
在平地看不到的位置,只有穆严的高度能看到远处一大截横跨接近十米的大火,车从中穿过去都有可能被引燃油缸导致爆炸,人也捱不过这么大的火。
这火的面积比纵向的山火更难穿过,他能从刚才的山火里逃出来全靠体能好反应快,一出火势包围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没被烧死。
但这场拦路火,除了灭掉没有别的办法。他还有受伤了的属下要救,只能暂时等一等。
穆严没想到会被一场火困住,军方的人异能强度比他更高,第一次体会到被等级压制,无力感和自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裴云起没有贸然相信他,骑着车带人去确认了火势,又回来抓了他水系的属下前去灭火。
穆严从山上下来,查看属下的伤势,把人都挪到还能开的一辆车上,亲自开车调头也来到被拦截处。
因为大火,附近的温度陡然拔高,路面上方的气流都因为高温变得扭曲。三级水异能者放的水量要灭这么大的火不是容易的事。
水浇到路面和周围山上的火上滋滋作响,还冒出滚滚黑烟。
如果不是异能,正常的火根本不会在没有易燃体的地方燃烧太久,但这场由军方人施放的火势头正旺,不知道放着不管会持续燃烧多久。
火从主要存在的路面延伸出去烧到山上去更糟糕。
土系和木系也能帮助灭火,还清醒的人都纷纷抬手控制异能削减火势。
“你要去军区找人?”穆严走到裴云起身边,虽然态度并算不友好,但也没有深仇大恨水火不容。
裴云起本来不想搭理他,他没空白费力气跟他动手,不然必杀了这个把江晚掳走的人。
“加我一个,我也要去救她。我怀疑军区不是顺路捡了江晚这么巧合,放火拦路,此地无银三百两。”
裴云起的异能明显提升到仅次于穆严的程度,比周茂凯要高,这种强度和规模的风用处很大,为保证顺利找到江晚,他们需要暂时的合作。
听穆严这话,裴云起才正眼看他。
如果他也救人,他倒不介意临时结盟,人手不够,缺物资缺能源缺吃缺喝,找地方、找人,再来一次谈何容易。
小林和阿伟也只不过是帮他的忙,太危险的事,裴云起也不希望搭进无关者的命
穆严和裴云起静默对视,两人眼中各有浓浓的生疏和敌意,但全然被一致的目标所压制。
意外发生前,穆严没想到会有提出与裴云起合作的情况,这人是在基地留了名的仇人,既见了面,本来应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从弄丢江晚那一刻起,有些坚持和原则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0157
末世的第2284天
江晚紧绷的心情随着车越开越远缓和下来,默默看贺元辞又越过她的位置从车窗探出去放火。
她回过头通过后排的玻璃看到被火海拦住的路面,虽觉得会引发火灾烧山危害大,以及手段夸张了点,不过把路封起来穆严那边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这边车换路跑就不会被发现行踪。
细想想,军方的人肯定不会希望被外人追寻到踪迹,这么做比较稳妥。
脱离危险后,之前被紧绷的精神压制的疼痛感逐渐显现,江晚感觉自己像被车从头到尾碾了一遍,浑身都疼,又说不上来是哪儿疼。被茅草割破的皮肤还火辣辣的,她只能瘫在座位上自我调节。
“你伤的很重,等停车休息的时候让人给你清理一下伤口。”身旁的人开口关怀,语气是无足挂齿的寻常口吻,没摆架子也不见丝毫不耐烦。
贺元辞这样的大人物竟会关心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这让江晚很意外。
因为要对话,江晚撑着座位换方向,和他能对着脸免得不礼貌。
“贺军长,谢谢你的好意,等走远了能不能放我下来,我还要找人。”
江晚不能跟着军方一起走,这个方向不对,离大小基地越走越远,换了路以后更不知道方向。
虽然她成功从大基地逃了出来,但因为目的是找裴云起,她并不能离基地太远,最好有武器、干粮,潜伏在山间靠近裴云起可能经过的地方。
甚至还能回小基地拿些当时搬迁基地没有带走的东西,如果没被周茂凯他们拿走的话。
听起来很荒谬,但裴云起既然抢了大基地的摩托车,过来这边不会隔的太久。
只要江晚小心点不被抓到,保护好自己。尽人事、听天命,她相信能有奇迹发生。
似乎情人之间美好的重逢就在眼前,江晚终于有了笑意,走神后眼神的焦距没有看贺元辞,视线盯着他喉结处的军装衬衣翻领,看在眼里一片模糊。
所以她自然没看见贺元辞深暗莫测的眼睛。
“你从山上摔下来伤的这么重,还是个女孩子,一个人在野外是不是太危险了。遇到丧尸怎么办,有危险的野兽怎么办?”
“啊?”江晚因为在大基地被关了太久适应了没自由的俘虏身份,乍被正常且身份特殊的陌生人细致关怀,一时半会儿没适应过来。呆了一下才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没事的,你们有正事,不敢麻烦你们。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还有武器就好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这女孩性格这么独立自主,这下该轮到贺元辞词穷了。
司令说此事兹事体大,只敢交给最为信任的他来办。可贺元辞从小到大受的精英教育让他只知道认真学习工作、恪守军人行为准则、报效国家保卫人民,接到这样的任务对他来说其实比“剿匪”还难。
他宁愿带兵攻打作恶多端的大基地,也不知道该怎么讨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欢心,和她谈恋爱,欺骗感情哄骗她上床。
可是她好像很明确,不跟他走,她要下车找人。
贺元辞听过录音十几遍,“江晚”和“穆严”所有的对话内容,甚至床上的话,都被他记录下来,背得一清二楚。
所以贺元辞明白江晚要找的人是她的丈夫,名叫裴云起的男人。
他假装一概不知,板着脸不容商量地说:“抱歉,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我不能满足你的要求。你只能先跟着我们。”
“好…好的,贺军长。抱歉。”江晚骨子里对军人有浓重的敬畏心,知道自己的要求在为难人家,立马闭口不谈。
她只是捎带上车的小麻烦,人家有任务在身,愿意救她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0158
末世的第2285天
贺元辞暗暗松口气,短时间内他只能想到用身份气势压人。好在效果明显,很长时间江晚都不再提要下车的要求,不仅不提,连话也不敢多说了。
他不由出神,想起昨天接到任务时复杂的心情。
因为末世后社会形态特殊,阶级权力解体,重建的中南军区往辖区所有势力范围较大的基地都输送了卧底潜伏,对于情况并不算严重的地方平时军区不予干涉,探听监视只是为了保证势态在可控制范围内。
然而这次被送回来的录音窃听器,却带回来一个惊天大秘密。
也就是贺元辞直接从司令处听闻的,能短时间内治疗伤口的治愈系异能。
异能的主人此时就坐在他身旁,根本不知道她将要经历的是什么样的一场骗局。
贺元辞为此心存内疚,但他没法不服从上级安排。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一拳,一拳之隔,江晚只敢在心里唉声叹气。
下不了车,她只能跟着这些严肃正经的军人大哥,等人家执行完任务再说。
贺元辞命令驾驶员开往埕县,江晚也没听见是什么样的任务,她不知道埕县在哪里,只能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和她一样发呆的还有车上除了贺元辞以外的其他五位军人小哥。
这趟跟着军区最高军事指挥官一起出来执行秘密任务,一堆人诚惶诚恐,然而没一个人知道到底是什么任务,但因为有军长在,都以为是机密性危险性非常高的特殊任务。
没想到军长大发善心半路停车救了个女人,还带着她一起,这让一直以来以贺元辞为榜样和目标的军官士兵们深刻领悟到,能担负重任,不仅是个人能力重要,有高尚的品质更重要。
满车静默,各有心思,还好人类没有读心术。
等太阳升到头顶,贺元辞吩咐停车整顿,驾驶员在乡间小道停车,后面两辆车也停下来,军人们井然有序地开辟地方起火煮水做饭,江晚则被贺元辞带着亲自为她找军医处理伤口。
下车后,江晚才发现贺元辞这个年纪轻轻的军长不仅容貌英俊气度从容,外形也优越的可怕,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腿又长又直。如果不说他是军长,她会以为他是军队文工团的台柱子。
江晚这些伤口都是逃跑的时候在山里弄的,创面不整齐,可能还有异物嵌入,比普通的刀伤要疼的多。
军医给她消毒,她疼的龇牙咧嘴又不敢喊。贺元辞站她面前引导她说话,问她名字、经历了什么、怎么被抓的。
回答他的问题,疼痛感好像有弱很多。江晚不免怀疑贺元辞到底只是为了了解情况,还是为了帮她转移注意力。
他太亲和了,江晚本来对军长身份又敬又怕,说了一通话,当着他的面一边惨叫一边答话,处理完伤口之后莫名有了一点点亲切感。
然后她和一群绿衣军装坐在一起吃饭,还坐在贺元辞旁边,有种莫名其妙的“军民一家亲”之感。
这些男人都是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军人,不像大基地那群占山为王土匪一样的莽夫,大家食不言寝不语的,也没人多看她一眼。
江晚实在庆幸碰上的是他们,一点都不用担心有人对她起歹念。
不是江晚被害妄想,末世能活下来的女人并不多,在外遇上陌生男人会担心这种问题是下意识的。
0159
末世的第2286天
这群人吃饭也很快,听声音吸吸噜噜的,不到十分钟全部结束。而江晚因为手疼不方便,塑料杯子里面的汤还剩一半,饼也没啃完。
“不着急,你慢慢吃。”贺元辞站起身,顿了顿才说,“有要解决的走远一点。”
江晚把饼咽下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脸因为不好意思热了下。
这一群出来执行任务的全都是男军人,只有她一个女人,他们要解决三急,还得顾及她走的远远的。
怕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江晚埋头吃饭。
等贺元辞走远了,她听到还坐在她身边的人纷纷喘口气,似乎和她一样也绷太久,吊着一口气。
有人甚至卷了半干不枯的叶子在火里点燃叼在嘴里吸着过瘾,坐姿也不端正了,伸长腿放松。
不过这种状态只是相较刚才的绝对端正而言稍微放纵了下,但并不是从刻板端正直接成了小流氓。
“哎,小姑娘,你咋回事,从哪个基地逃出来的?”
有不在第一辆车里的人闲的无聊逗江晚说话,但语气并不轻佻。
江晚看说话那人年纪也不算大,回道:“我不是小姑娘,我叫江晚,叫我名字就好。从哪个基地逃出来的,我说了你就知道吗?”
问她话的人刚要说话,眼睛看向她身后,连忙闭嘴了。
“在聊什么?”贺元辞回到他的位置坐着,“什么基地?”
江晚:“没啥,就是问我哪个基地跑出来的,我听着好像我说了你们就知道呢。我也好奇,军方知道外面这些基地吗?”
贺元辞侧着看她,江晚也小心翼翼和他对视,咀嚼的幅度都不由自主变小了。
他好脾气地耐心回答“知道大概,这片区域有两个基地,一个四五百人的大基地,一个几十人小基地。我们有军用卫星持续工作。”
江晚往嘴边送汤的工作顿住,没料到军方知道的居然这么详细这么具体。
原来大家之前以为非常隐秘的驻地,竟然一举一动都在军方眼皮子底下。军方没有派人救援、收纳存活人类,但也没有出手干涉。
虽然算是名存实亡,但江晚还是没法改变对军方及军人的神圣印象和敬畏心。
更何况贺元辞的形象比她想象中的军人还要克制端庄,还大方回答她的问题,告诉她这种层面的事情,这行为重重敲在江晚心上,让她感觉到自己像个没开化的野蛮人,不仅无知还目光短浅。
她一时心情复杂,没了胃口,但又不敢浪费粮食。把汤给喝完杯子涮干净,然后找了树叶把剩下的半块饼包起来揣在兜里。
贺元辞看她像个仓鼠一样小心翼翼,也没有从他半真半假的话里怀疑什么,紧绷的心弦有所缓和。
因为时间紧迫,吃完解决完贺元辞就下令收拾东西上车赶路。
江晚缩手缩脚越走越慢,准备蹭到后面的车里挤一挤,被贺元辞叫住:“江晚,去哪儿?坐我这辆车其它车没位置。”
“啊……好的。”江晚被抓住小心思,不得不又坐回贺元辞身边。
她不想坐这辆车,气氛太压抑,坐在贺元辞旁边她的状态也控制不住很紧绷。
她更想坐在刚跟她说过话那人的车里,感觉那个小哥比较和气。
车开动,贺元辞哪壶不开提哪壶,还问她:“你不想坐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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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的第2287天
江晚抱着座包把自己艰难拉上车,吞吞吐吐:“没,没有……我怕耽误你们商量正事。”嗯,反正肯定不是觉得贺元辞太严肃。
他这人不是刻意的冷脸,也没有高高在上不理人,但穿着军装板正的坐姿和肃正的表情实在没什么人味,江晚连靠在椅背上瘫着都不太自在,更不提她右侧屁股摔得有点疼,想侧着左边坐。可向左就会朝向贺元辞,她不太好意思。
尽管江晚自认为性格外向,但在军人面前她胆量明显退化。
想来想去,江晚觉得既然她不得不坐在这里,在爱民如子的军长面前可以不用隐忍,所以还是慢慢调转身体,曲起左腿垫着侧向贺元辞的方向靠坐。
“不要紧。”贺元辞正要开导江晚让她放开点不用紧张,这姑娘不仅直接面朝他坐着,坐姿还略微扭曲。四目相对,他试探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江晚点头。
贺元辞转头对身边的下属吩咐:“常青,你往左挪挪,挤一下。”
“是!军长。”常青大声应答,毫不拖泥带水地一屁股挤到了门边上,硬生生空出一大截位置。
贺元辞也紧接着往左挪,给江晚腾出来接近一米的空档:“摔的这么重肯定会疼,躺下吧,会舒服一点。”
江晚眼含热泪,内心惊叹贺军长太平易近人太关怀群众,有此军长,说不定中南地区以后可以统一管理制度,让所有幸存人类齐聚一堂,恢复正常生活。
不知道车还要行驶多久,江晚没有客气,小心翼翼倾倒上半身让上身躺在座位上,腿还是放在座位下面。
不过位置还是有点挤,她的头顶时不时蹭到贺元辞腿上,头顶和他军裤摩擦,小碎发全都立了起来。
隔阂悄然融化,江晚话多了起来:“贺军长,我之前就是你说的那个几十人的小基地的呢,不知道你们观察的程度是怎样的,我们基地风气非常好的。”
“倒是没有很具体,你可以跟我聊聊。”贺元辞微垂着头看江晚,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生得精致秀气,比他想象中更美。
上翘的鼻头显得朝气又倔强,和她不屈不挠的性格相吻合。
她没有见过他,贺元辞却从横跨几天的录音里通过声音和对话对江晚这个人物的外貌性格有大致的侧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