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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去年我和李昭争吵分手,的确与朱九龄接触颇深,可这事李昭全程都看在眼里,除了脚上作画,我再没有任何轻薄举动。而且李昭去年数次当我的军师,给我讲老朱的密档,甚至同我一起“欺负”老朱。

    我忙看向李昭,果然,这狗东西一个劲儿转动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虽未发火,但薄唇紧紧抿住,似在极力按捺住怒火,冷眼盯着跪在殿中的素卿,勾唇狞笑。

    明白了!

    我呼吸短促,手捂住咚咚直跳的心口,而此时,腹中的两个孩子接连动弹,弄得我肚子稍痛。

    张家是想把这潭水搅浑了,使劲儿揭我的底,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啊,品性污糟的淫.妇都能为妃,想来素卿所犯之错,也无甚要紧。李昭要么都处置,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素卿小惩大诫便行了,别闹得大家面上都难看。

    就在此时,我听见勤政殿传来阵妇人嘤嘤哭泣声。

    我忙抬头往里看去,发现何太妃这会儿用帕子捂住脸,哭得甚是悲伤。

    “太妃,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李昭身子离座,焦心地看向何太妃,皱眉对胡马道:“去,赶紧将太医宣来。”

    “老身无事。”

    何太妃摆摆手,双目含泪,委屈地看向李昭:“老身年纪大了,许久未见皇帝,又许久未吃到如此美味的栗子糕,故而一时悲伤难以自抑,哎,老身失仪了,还请皇帝见谅。”

    “怎么?”

    李昭身子猛地一颤,震惊地问:“太妃娘娘平日里竟、竟吃不到这些糕点?”

    “皇帝言重了。”

    何太妃用帕子摸去泪,转身,对殿里坐着的众高官笑道:“皇帝对老身很是孝顺,让老身去避暑山庄养病,只是有些掌事太监很不像话,欺负老身是个老寡妇,竟敢克扣老身的吃食,老身怕给皇帝添麻烦,便没计较,一个字都没提。”

    肃王听见这话,铁拳砸向桌子,怒喝:“好大的胆子!是哪个不要命的阉货,竟敢欺辱太妃!”

    “是啊,老身贵为太妃都受到刁奴如此欺辱,更别提民间那些丧夫丧子的寡妇了。”

    何太妃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李昭哽咽道:“寡妇生存艰难,年轻的被人指指点点议论,年老的冬日里衣不蔽体,连口干净粥都吃不上。老身听说民间那个商妇丽夫人心很善,不仅帮扶这些寡妇贫女,给她们提供活计,更拿出银钱屡屡施粥散米,她这是帮皇帝供养百姓子民哪,皇帝必得好生嘉奖她。”

    说到这儿,何太妃扭头看向肃王,笑道:“王爷是打仗的人,想来知道代父从军的花木兰,若是木兰顾着女子的矜持,又怎能提刀上战场?又怎能保家卫国?老身觉着那个丽夫人就很好,那些竖冠男子只听见她一些以讹传讹的艳闻,怎么就听不见她供养鳏寡孤独呢?王爷,您说是不是?”

    “啊。”

    肃王怔住,发乌的嘴半张开,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仿佛喝醉了般,眼皮硬生生跳了好几下,最后端起茶盏连喝了好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李昭沉稳地坐回龙椅里,扫了眼底下坐着的大臣,叹道:“连个商妇都能有此善心善举,爱卿们平素里也该学一学。”

    众臣忙起身称是,皆赞丽夫人的义举。

    ……

    瞧见此,我松了口气,蓦地发现手心满是热汗,而耳朵也阵阵发烫,好险好险,得亏我当初定下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计划,也算积累了点微薄名声,否则今儿怕是要被人强钉上“寡廉鲜耻”的名头了。

    何太妃真是个厉害人哪,轻描淡写间就将这潭浑水捋清,帮李昭扳回一局。

    就在此时,我瞧见勤政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两个小太监抬着个软椅进来了。

    椅子上坐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灰白的头发掉了大半,几乎能看见头皮,脸上布满了皱纹和大块黑斑,眼珠浑浊,涎水从嘴角流出来,饶是如此炎炎夏日,仍穿着夹袄,正是前首辅张致庸。

    而在张致庸跟前随行着个十六岁上下的姑娘,虽未着粉黛,但仍娇俏动人,穿着素色裙衫,并未戴首饰,襟口别了朵小白花,她似乎哭过,眼睛稍有些红肿,加之身段窈窕,气质娴雅,便是进了勤政殿、见了这么多高官都没有畏畏缩缩,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

    这姑娘低着头,时不时地用帕子帮张致庸擦涎水。

    这时,立在我身边的蔡居走上前来,低声道:“她便是小张大人的独女,韵微小姐。”

    “嗯。”

    我微微点头,的确是个非常出挑的丫头。

    我踮起脚尖,接着朝里看去。

    张致庸进来后,肃王率先起身,大步朝老首辅走去,双手握住老兄弟的手,叹道:“怎么瞧着病又重了些,你比本王小好几岁,可不能走在我前头哪,哎!想当年咱们一齐在国子监读书,又一齐北上杀敌,你数次押送粮草解救军中燃眉之急,又数次帮本王挡下明枪暗箭,这些事老哥哥全都记在心里。”

    而此时,殿里诸臣皆站起,向这位三朝老臣看去,刚准备见礼,蓦地,他们发现李昭没有动弹,这些人私底下眉眼交接,复又坐回到篾席上,低下头,没敢动。

    李昭淡淡一笑,忙起身往下走。

    他站起后,众臣才敢跟着起身,给老首辅见礼。

    李昭三步并作两步行到张致庸跟前,俯身,手轻轻地摩挲着张致庸的,含泪关切地叹道:“老首辅近日身子如何?参汤可还吃着?”

    张致庸望着李昭,眼里满是殷殷关怀挂念,手颤巍巍地伸向李昭,忽而无力地垂落,浊泪瞬间掉下,病重到说不出话,含糊不清地哽咽:“好,好,老臣许久未见陛下了,陛下又清瘦了,莫要太劳累,当,咳咳,当注意自己的身子,老臣教女无方,对不住陛下啊。”

    瞧见此,我摇头一笑。

    若不知道的,还当这对翁婿、君臣关系有多亲密无间呢。

    寒暄了几句后,我瞧见李昭帮张致庸将薄被盖到腿上,随后拧身,回到龙椅坐下。

    此时,肃王立在张致庸身侧,一手按住老人的肩头,另一手叉腰,直面李昭,叹道:“昭儿哪,当年先帝把素卿丫头指给你,实是想让致庸贤弟多多提携指点你,他也算你的太傅恩师了,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地帮扶你,这份情咱得顾念,他也老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膝下子女也只剩下达齐和素卿丫头了,素卿是个糊涂软性的人,对她那刁滑的嫂子林氏言听计从,如今林氏已伏法,素卿丫头对往事也忏悔过了,德行虽不配为后,但你好歹看着皇子公主的面儿,看着老首辅的面儿,看着伯父的薄面,给她个位份,算了罢,昭儿,你不能让群臣议论你刻薄寡恩哪。”

    李昭干笑了声,忙称是,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斜眼看向梅濂。

    梅濂立马会意,躬身出列,沉声道:“陛下,臣有事要上奏。”

    李昭身子歪在龙椅里,让胡马去给老首辅端盏参汤去,莞尔浅笑:“爱卿有何事?”

    “先前臣奉命,与抚鸾司黄梅大人彻查二皇子炜和四皇子冕薨逝案,以及五皇子睦中毒案,如今已有了结果。”

    说罢这话,梅濂转身,将装了一摞供状的漆盘捧过头顶,掷地有声道:“经过臣和黄大人连日翻阅旧档以及拷问坤宁宫宫人,已经确定二皇子炜落水乃庶人张氏支使心腹太监惠飞所为,四皇子冕为张氏授意其弟张达亨下毒所薨,五皇子睦乃张氏命勤政殿洒扫太监梁元挑唆曹氏下寒毒,后梁元更暗中给五皇子下一种名为“婴香”的蛊,幸而前太医院院判杜朝义及时救治,才保得皇子一命。”

    言及此,梅濂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头是只拇指般大小的黑色甲虫,须尾皆在,壳上布满暗红色的毒点。

    “此物便是那蛊虫,此蛊在婴孩体内可潜伏数年,以食婴孩脑液为生,中蛊的孩子并无半分异常,只是随着年纪的增大,或变痴呆,或不足五岁而夭折,若非五皇子身子偶然沾到人血,引出蛊虫,此毒绝不会被发现,罪妇供状画押皆在此,可臣以为,仅凭庶人张氏和林氏的智慧不能将事设计得如此周全细密,而那梁元之死也疑点重重,臣怀疑,此乃张家父子一手策划,意图谋害皇子,更意图谋害陛下圣躬安康!”

    第132章

    对峙

    朕不打你,脏手

    梅濂这番话一落,

    勤政殿瞬间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朝张家父子瞧去。

    就在此时,

    老首辅张致庸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

    瘦骨嶙峋的双手抓住软椅扶手,似乎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奈何病实在太重,又重新跌回椅子里,

    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咯痰声,

    忽然侧着身猛咳了通,

    往地上吐了口鲜血。

    “父亲!”

    张达齐一个健步冲上前去,

    蹲到老首辅跟前,不住地轻拍他爹的背,

    连声问怎样。

    而韵微哭得花容失色,用帕子擦老首辅口边的鲜血,揉她爷爷的胸口,

    同时怒瞪向梅濂,恨得脑门青筋直冒,

    如同一只被逼急了的红眼小白兔。

    我紧张得口干舌燥,

    不禁往前行走一步,

    大肚子紧紧地顶在小门上。

    我伸长脖子,

    朝殿中跪着的素卿瞧去。

    这女人仿佛压根感觉不到外物,

    轻蔑地扫了眼张致庸,

    食指伸进口中,

    用力一咬,竟生生咬出血,她歪着头,

    举起手,看血一滴一滴从指间掉落,随后,她用小指蘸了些,往自己毫无血色的薄唇上涂,噗嗤一笑,形如疯子。

    我白了眼她,扭头朝张达齐望去。

    张达齐这会儿双目发红,立在他父亲身侧,袖子重重地一甩,两指指向梅濂,喝道:“好个小人,简直一派胡言,竟在勤政殿红口白牙地污蔑我父子!我张家究竟如何得罪你了,你竟要用巫蛊灭我满门。”

    说到这儿,张达齐转身,噗通一声朝李昭跪下,虽未落泪,但深深地望着李昭,仿佛含了满腹的冤屈,身子急剧地颤抖,最终双手伏地,低声怒吼:“陛下,臣冤枉哪!”

    我立马看向李昭。

    这狗东西俊脸满是疑惑,可唇角却掀起抹嘲讽之笑,皱眉问梅濂:“仁美,怎么还有蛊毒之事?朕竟不知,快快从头说来,免得……冤枉了朕的大舅兄。”

    我顺着李昭的目光朝梅濂看去。

    谁知就在此时,我瞧见肃王爷铁拳紧紧攥起,脸上的陈年老疤随着愤怒不住地抽.动,整个人如同头即将暴起的猛兽,忽然大步朝梅濂跃去,一把揪住梅濂的襟口,铁拳重重朝梅濂的侧脸砸去,登时就将这健壮挺拔的年轻男人打得猛退了几步,手中的供状落了一地,脚底一踉跄,生生半跪下。

    梅濂手捂住已经发红见血的左脸,抿住嘴盯着肃王冷笑,喉结滚动,仿佛将血唾沫咽了下去,他挣扎着站起,挑眉一笑:“王爷不愧是赫赫有名战神,饶是年近古稀,这把子力气还是不输年轻人。可这里是勤政殿,还请王爷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做出些莽夫糊涂事,没得让臣下耻笑。”

    “好个狠辣的酷吏奸臣!”

    肃王怒喝。

    我忙看向李昭。

    这狗东西懒懒地窝在龙椅里,眼里明明是愉悦,可偏偏做出气恼,斥道:“仁美,不得对王爷无礼。”

    “是。”

    梅濂玩味一笑,朝肃王深深躬了一礼,弯腰将地上的数张供状拾起,给身侧的小太监们使了个眼色,让小太监将供状传给诸位高官和张家父子看。

    随后,这男人刻意躲避开肃王,站直了身子,冷声道:“经过臣等数日审问,罪妇张氏已经招供,十数年前曾有恩于梁元。罪妇授意梁元挑拨曹妃,明着支使曹妃下寒毒,实则暗中将蛊种在五皇子睦身上,一箭数雕,将曹妃、三皇子钰、贵妃娘娘、元妃娘娘以及五皇子皆除去,以确保大皇子的储君之位,而罪妇张氏否认溺杀梁元,由此证明,梁元乃其父兄灭的口,试图将真相永远掩埋!”

    “你这是刻意构陷!”

    张达齐跪直了身子,朝梅濂怒喝:“当时我妹妹已是皇后,大皇子乃嫡出,我张家为何冒险谋算一个尚在襁褓的庶出皇子?”

    说这话的时候,张达齐一面担忧地看病发的父亲,一面跪着朝李昭爬起,声泪俱下地控诉:“陛下,臣实在冤枉,求陛下明察。”

    梅濂勾唇冷笑数声,直接打断张达齐的话:“本官怎么就冤枉你了,全天下谁人不知,当初陛下独自抚养五皇子睦,将小皇子放心尖儿上宠,而大皇子素来体弱……本官问你,你家安插一个通晓邪门歪道的太监在勤政殿是何意?窥伺陛下?还是暗中给陛下落那种察觉不出的毒物?好个张家,仗着当初提携陛下的一点微薄功劳,竟敢做下谋朝篡位的滔天恶事,如今东窗事发,还在巧言令色地狡辩!”

    我摇头一笑。

    梅濂这把利刃果然又狠又辣,疾言厉色弄得张达齐手足无措,连半句都还不上口,而素卿眼瞧着神志不清,张致庸又病发……肃王嘴上没功夫,这事怕是就要了结了。

    可……我总觉得那么简单,张达齐混迹官场多年,竟这般窝囊?

    就在此时,我瞧见那娇小孱弱的张家小姑娘韵微丢开她爷爷,上前一步,先恭恭敬敬地跪下给李昭行了一礼,紧接着又给殿中诸高官见礼,泪眼婆娑地看向李昭,颤声唤人:“姑父…哎,陛下,臣女已经没了娘亲,如今还要被这位梅大人强夺去父亲的性命,爷爷也快不行了。”

    李昭轻咳了声,没言语,他身侧侍立着的胡马甩了下拂尘,朝韵微轻轻挥了下手,叹道:“姑娘可不敢在勤政殿里哭闹,陛下晓得老首辅一刻都离不了你,这才准许你进殿照顾,这已经是莫大的天恩了,此事牵连甚广,姑娘还是带着老首辅退下就医罢……”

    “天下皆知,陛下是最宽仁的君主!”

    张韵微打断胡马的话,直面李昭,紧张得小胸脯一起一伏:“不知陛下给不给臣女一个说话的机会。”

    李昭一怔,眉头忽然蹙起,沉吟了片刻,淡淡笑道:“你想说什么。”

    “臣女有几句话要问梅尚书!”

    张韵微仰头瞪向梅濂,深呼吸了口气,掷地有声地问:“梅尚书口口声声说臣女的爷爷父亲暗中喝命梁元落蛊,证据呢?”

    “庶人张氏和罪妇林氏的供状就是证据!”

    梅濂轻蔑地白了眼韵微。

    “天下人皆知,不管是谁进了羽林卫和抚鸾司,非死即残,重刑之下一定会吐出点什么,可万一是屈打成招呢?”

    韵微丝毫不给梅濂说话的机会,紧着道:“臣女方才仔仔细细看了供状,上面只写着姑母承认结识梁元,可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明臣女的父亲杀害梁元,更没有证据表明我父结识梁元。”

    我心里一咯噔,隐隐察觉出点什么。

    原来张达齐的后招是他这个闺女!有些话他不方便说,恐得罪了李昭,便支使他年幼的女儿说,左右殿里那么多竖冠男子,谁还好意思和一个丫头片子过不去?

    “怎么没有!”

    梅濂此时也不敢轻视这个十六岁的丫头,正要说话,谁知再次被韵微打断。

    “有也是屈打成招的!”

    韵微冷笑了声,下巴高昂起,斜眼瞪向胡马:“姑母虽在十几年前就结识梁元,可梁元的的确确是胡马公公提拔进勤政殿的,公公这是何意啊?梅尚书口口声声说万幸鲜血粘在了五皇子身上,引出了毒虫,怎么就这么巧合呢?还有,臣女看供状上写,梁元的蛊术是从御药局的一本毒经上学的,而这毒经则是由前太医院院判杜朝义多年前所撰,怎么好巧不巧,杜太医在五皇子毒虫发现时就到长安救治呢?梅大人怀疑我父唆使梁元,我还怀疑是胡马公公为了讨好元妃娘娘,暗中命梁元落蛊,刻意构陷姑母和我张家!

    方才臣女在殿外等候的时候,遥遥听见太妃娘娘说,元妃实乃礼国公之女,当年更是与陛下有过婚约,安知不是元妃嫉恨姑母,设计诬陷的。”

    听见这话,我的脸仿佛猛地被人打了一耳光,瞬间发烫发热。

    好个刁钻厉害的丫头,竟把事反推在我头上。

    我忙看向李昭,李昭唇角那抹自信沉稳的笑逐渐褪去,手指一下接一下地点着桌面,垂眸盯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没言语。

    他身旁的胡马立刻跪下,连声辩解:“陛下明鉴啊,老奴将小皇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怎么可能算计他,而元妃娘娘那时更是远在汤泉行宫,行动间都在陛下掌控之下,她怎么会同老奴串通啊!张姑娘这是混水摸鱼,混淆视听!”

    就在此时,我瞧见素卿忽然古怪一笑,吮吸着指头上的血,斜眼看向李昭,忽然尖刻地嘶吼:“本宫就是被屈打成招的,皇上你刻薄寡恩,怕是早都想除了我张家,我问你,我弟弟张达亨怎么死的?你说他在诏狱悬梁自尽,可他的头颅为何是被人砍断的?你解释的清么?你是皇帝便可为所欲为?好个仁义无双的文宣帝!”

    “放肆!”

    李昭抓起茶杯,朝底下摔下去,他俊脸扭曲不已,喝道:“事到如今,你竟敢攀篾朕!”

    也就在此时,梅濂朝前跨出一步,躬身急道:“启禀陛下,臣还有一桩秽乱后宫案揭发,只是此事涉及陛下天颜,臣提议,只留正二品以上阁臣听案,余者皆退出。”

    “准。”

    李昭拳头砸了下案桌,朝殿里扫了眼,点人:“六部尚书留下,其余的全出去,非诏不得进入!”

    话音刚落,勤政殿呼飒飒站起数人,躬身退下,大门吱呀之声关上,严寒肃杀之气将殿中的烛火冲得闪了几下。

    李昭此时已经没了之前那种儒雅淡然,冷声道:“仁美,你要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梅濂垂眸,看了眼张达齐父女,狞笑道:“臣要揭发,废后张氏与一秦姓男子暗度陈仓,企图混淆皇家血脉。前年十月,也就是凤翔二十二年,张氏得知心腹太监秦林有一孪生兄弟,名唤秦望,她借口出宫探望父亲为由,让秦家兄弟互换身份,暗中将秦望带入宫中行淫..秽之事,后来那真太监秦林找到大理寺卿张达齐,以此作为威胁,向小张大人索要银钱和官位,张达齐私下联络废后张氏,先将秦家兄弟灭口,其后更在张府暗中为废后落胎,此事由宝充容娘娘之父张致林向臣检举告发。

    臣更是查到当年太医在十到十二月间,一次都未给废后请脉,但坤宁宫中每每以补血为由,向太医院要补气血的药,而臣在拷问废后心腹太监惠飞时得知,废后小产后落红,身子虚弱不已,曾在非信期时屡屡出血,污血沾到了鹅羽坐垫上,后更被太医诊出染上了脏病。”

    梅濂唇角含着抹讥诮,不屑地扭头看向素卿,坏笑:“臣冒昧,从院判杜仲那里调取陛下脉案,陛下许久未碰废后,陛下的身子是没问题的,臣暗中派人去秦氏兄弟老家查访,得知那假太监秦望曾与青楼一名妓多有往来……呵,张娘娘,您说得清这身脏病哪儿来的么?若是觉得臣冤枉了您,咱们大可召太医来诊诊,也可唤皇子公主来长长见识。”

    “混账东西!”

    李昭忽然站起,愤怒地将案桌上的章奏全都拂掉,大步从上首离开,一把推开挡路的梅濂,剜了眼那男人,径直朝素卿走去,居高临下地立在素卿面前,扬手想要打,最终重重地甩了下袖子,双手背后,咬牙冷笑:“朕不打你,脏手。”

    “呵。”

    素卿居然掩唇媚笑,她舌尖轻舔了下唇上的鲜血,挑衅地看着李昭:“脏?你这三年和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贱妓欢好,咱们俩到底谁脏?我实话告诉你,他比你强太多了。”

    第133章

    血溅华堂

    金口玉言

    千人骑、万人跨的贱妓?

    那瞬间,

    我浑身的血仿佛沸腾了般,当年被辱的画面忽然就重现脑中。

    我是出身高贵的国公小姐,我也是爹疼娘爱的娇娇女……可那年冬天,

    没人听到我的嘶吼求救,

    我被迫在一夜间长大,从少女变成了妇人,

    那种疼痛不是双腿染上处子血那么简单。

    张素卿她凭什么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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