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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可她不能把情绪外露出来,她故意恹恹的:“哦,知道了。”

    “那挂了啊!”

    “哦。”

    挂了电话,顾黎那脸上的小表情啊,可以说都快成调色盘了。

    她一扫之前的阴霾,壮志豪言:“不吃臭豆腐了!”她咬了口面包,问他:“你身上钱多吗?”

    程渊点了下头:“你是要吃别的吗?”

    “嗯,”她眼睛亮亮的:“我想吃墨鱼仔和青口贝。”准确的说她想吃海鲜一类的。

    程渊很少出去吃饭,虽说他来杭市也有一年多了,可真正出去逛的时间很少,他拿出手机:“你把位置告诉我,我来查一下。”

    顾黎摆手:“不用查,我知道一家,我告诉你怎么走。”

    十一月的晚风有些凉了,路上的行人都穿了稍厚实的外套,可年轻人火力旺盛,里面一件短T,外面一件薄外套,手心都还滚烫。

    程渊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腰上的那只手掌心暖暖的温度。

    顾黎一手拿着面包在啃,一手的掌心覆在他的侧腰上。

    程渊分心了好几次,视线总是不自觉地下移。

    后面的人大大咧咧的,一会儿“右拐”一会儿“直走”一会儿“左拐”。

    半小时后,顾黎收了覆在他腰上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到了到了。”

    她指着二楼的一个很大的广告牌:“就是那家。”

    是一家专门做海鲜锅的特色[[西图澜娅餐厅]]。

    程渊把车子锁好,跟在一蹦一跳的顾黎身后进了电梯。

    因为是周六,[[西图澜娅餐厅]]门口有不少在等号的客人。

    顾黎去要了一个号,然后就拉着程渊坐到了门口的椅子上等。

    周围的嘈杂声不绝于耳,程渊把助听器的声音调小了一点,顾黎注意到他抬手的动作,就勾着脑袋把脸往他那边凑,程渊微微一个扭头,两人的视线撞上。

    顾黎对助听器的功能也了解一点,因为高二的时候,她就陪顾茂去店里买过一个。

    顾黎问他:“是周围的声音太吵了吗?”

    程渊没有说话,他收回视线,长睫微微垂着,遮住了眼底的灰色。

    顾黎用手肘捣了他一下,问他:“你右耳能听见吗?”

    她语气很淡,没有过多的好奇在里面,像是随口那么一问,以至于说话直接,不拐弯抹角的,让本就因此而有些自卑的程渊更垂了眼睫。

    他不说话,顾黎就自言自语似的:“我外公也是。”

    程渊扭头:“你外公?”他眼底有淡淡的浮影:“他也戴助听器吗?”

    “嗯,”顾黎想了想:“好像在我爸十几岁的时候,他就戴了,都好多年了。”

    这时,旁边过去一个腋下夹着双脚拐杖的人,顾黎的视线虽然追着人家,但眼里没有任何的不友善,她说:“这个世界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发明来帮助有需要的人。”

    她说:“手指划破了有创可贴,腿脚不便有拐杖有轮椅,听力不好有助听器……”

    她絮絮叨叨的,话很多,但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他,但程渊的眼睛却一直在追着她的侧脸看。

    她眼里看到的世界好像和他看到的不太一样,很多东西在他眼里都是灰色的,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成了另外一种样子。

    他最近那本《蔓及荒野》马上就要完结了,他正想着要用什么的完结语来总结整本书。

    上一本《地狱阶梯》里,他引用了释迦牟尼的一句话:别贪心,你不可能全部拥有,也别沮丧,你不可能一无所有。

    而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亦舒《花解语》里的一句:不必对全世界失望,百步之内,必有芳草。

    第9章

    物

    一顿海鲜,花了程渊将近六百块,顾黎捣了下他的胳膊:“下个星期我请你。”

    程渊摇头:“不用。”

    哪能不用啊,又不是几块钱的事,顾黎坚持:“下次我们去吃火锅,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牛肉火锅,味道超正。”

    程渊把刚刚结账时候,从吧台上拿的两块薄荷糖给了她一块。

    顾黎不要

    ,她从口袋里掏出她自己做的樱桃糖,递给他:“吃这个。”

    上次顾黎给他的那块,程渊前天晚上才吃掉。

    程渊接过她手里的糖,放进了口袋,却剥开了他刚刚拿的那块薄荷糖。

    清清凉凉滑入口腔,程渊微微蹙了下眉。

    出了电梯,到了门口,程渊看到对面一家不是很大的门店招牌,他问她:“你不是说想吃臭豆腐的吗?”

    顾黎摇头:“我都吃饱了,下次吧。”她又说了下次。

    往回去的路上,电动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程渊看了眼电量,就剩10%了。

    他双脚撑地,把车停住,他扭头:“车子没电了。”

    “啊?”顾黎忙下车,她看了眼电量,又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九点了。

    从这回去,起码还有□□公里,顾黎站在那儿,脸上全是在打着坏主意的小表情。

    程渊还挺喜欢看她古灵精怪的表情的,他嘴角有很淡的笑意,他问:“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她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顾茂,探探军情。

    她拿出手机,又朝程渊做了个‘嘘’的手势。

    电话接通——

    “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她故意恹恹的声音让程渊很想笑。

    “还有一会儿呢,怎么了闺女?”

    顾黎咂咂嘴:“我饿了,想说你们什么时候给我带点吃的呢。”她撒谎都不打草稿。

    “这都几点了,你妈不是让你去楼下吃点吗?”

    “哦,那我等下去楼下吃碗面吧。”她瞥见程渊那别过去的脸以及那微微上勾的嘴角,她皱着眉拧了下他的胳膊。

    程渊立马把勾起的唇抿住了。

    “又吃面,你去吃点饭啊。”

    顾黎一点一点把顾茂往坑里引:“这附近的饭都不好吃。”

    “你看你这孩子,都懒成什么样了,你就不能跑远点?”

    顾黎不情不愿的:“哦。”

    挂了电话,顾黎又打了下他的胳膊:“笑什么笑!”

    明亮的路灯落在他笑意浅浅的脸上、眼里,揉了五光十色的霓虹在里面。

    他问:“你经常这样吗?”经常这样耍小聪明骗她的父母吗?

    顾黎不遮不掩的谦虚:“还行吧。”

    程渊从车坐垫上下来:“那我们走回去?”

    不然呢?

    两人一左一右的,顾黎走在里侧,程渊牵着有些重的电动车走在外侧。

    两人慢慢熟络,程渊也不像之前那般沉默了,尽管他在别人面前依旧话少得可怜。

    程渊问她:“你成绩好吗?”

    顾黎直言:“不好,我是复读生。”

    复读啊……

    程渊问:“之前考了多少?”

    是难以启齿的分数,顾黎没说具体的:“没到本科线。”

    估计今年依旧过不了本科线。

    她对自己那稀巴烂的成绩就是这么的有信心。

    程渊就不继续问了,谁都不喜欢被问到自己的短板。

    这点,他深有体会。

    接着,就是顾黎问他了:“你高考的时候考了多少?”

    程渊也没说具体的:“只比录取线高了一点。”

    他说得轻巧,可浙大哪年不是六百大几十分才能被录取……

    是她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分数啊!

    程渊问:“你是文科还是理科?”

    顾黎双唇微微嘟着:“理科。”

    “那你应该很聪明,”他说:“我是文科生。”

    “你是文科生?”顾黎很意外:“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是理科呢!”

    程渊笑:“我的样子?”他好奇:“从样子就能看出是学文还是学理的吗?”

    “能啊!”顾黎撇嘴:“闷不叽歪的。”她不知道别人,反正她们班那些尖子理科生都闷的要死。

    程渊:“……”

    时间在闲聊中总是过得很快,两人在等红灯的时候,顾黎指着马路对面:“我家就在那个小区,等下我就直接回去了。”

    程渊看了一眼,原来他们住的还挺近的。

    穿过马路,到了小区门口,顾黎接过他手里的车把,突然提了一嘴:“你英语好吗?”她英语烂得要死,连基础的语法都搞不明白,是所有学科里最烂的。

    程渊点头:“还可以。”他高考英语是所有学科里成绩最好的。

    顾黎又问:“那化学呢?”话落,她想起来:“哦,你是学文的。”

    其实她语文物理和化学都还好,拉分的就是数学和英语。

    顾黎朝他摆手:“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她勾着嘴角,是坏笑:“长得好看的男生在外面很危险哦!”

    她的表情和语气把程渊逗笑了:“你也很危险。”

    他说完,耳朵尖才后知后觉得红了,他双睫微颤,眼神在躲:“我、我先走了。”

    倒不至于落荒而逃,但他却没敢回头看她。

    直到走了将近二十米远,他才回头。

    路灯透亮,他眼睛在梭巡,但是刚刚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他垂眸,浓密的眼睫将眼底的失落遮住,他自嘲一笑后才缓缓转身。

    *

    当王雪琴知道顾黎的月考成绩后,那脸色沉了好些天,但凡顾黎与她对视,迎接她的那绝对都是死亡眼神。

    于是,有好一段时间,顾黎整日都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老虎的尾巴。

    这天下午,顾茂正坐在柜台前看这个月的账目收支。

    “你好,请问——”

    顾茂抬眼,对上一双比女孩子还要精致几分的眼睛。

    程渊站在柜台外,礼貌地问:“有樱桃味的糖吗?”

    樱桃味的糖?

    顾茂指着里面的货架:“那儿有糖果区,你去看看。”

    程渊微微颔首:“谢谢。”

    他去里面的糖果区找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他把手里几包印着樱桃图案的小包装糖果放在柜台上。

    顾茂扫了码:“一共17块。”

    程渊掏出手机付了钱。

    顾茂这才注意到他左耳上的助听器。

    程渊拿着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了个身,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糖纸递给顾茂看:“请问,这种糖有吗?”

    他记得顾黎说过,这是她自己做的,可是他还是想试一试,哪怕是一样的外包装,哪怕里面的糖果味道不一样。

    他已经找了好些家的零食店,甚至还去了专卖喜糖的喜铺,可是都没有找到。

    顾茂一眼就认出那是他闺女做的手工糖,因为那糖纸上的图案是她闺女自己画然后去定制的。

    顾茂不由得又打量起对面的男孩子,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他左耳的助听器上。

    他记得他闺女跟他提的那个浙大的男孩子也带着助听器,好像也是左耳。

    顾茂问:“这糖,你是从哪买的?”

    程渊摇头:“不是买的,是一个朋友给的。”

    顾茂其实就是随口一问,虽然他已经很确定,面前这个男孩就是闺女提过的那个人。

    顾茂没有说那糖是他闺女的独家秘方,他犹疑片刻,说:“要不你再去别家看看?”

    程渊眼底难掩失落,他苦笑着道了一声谢。

    顾茂看着他挺直脊背却垂着头的背影,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他想起他闺女那晚跟他说的一段话——

    “他当时抱着那只猫站在那儿,我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没见过的草原,绿油油的草地上站了一个漂亮的人,漂亮的人眼里却不是绿色,而是灰色……”

    他闺女的文字功底说真的,一般般,可当时,顾茂却觉得:诶,这作文水平见长啊!

    刚刚,他也看见了那男孩子的眼睛了,他的语文也不好,但是他想到了一个词:苍凉。

    程渊没有再去别的零食店找糖,他回了家,把刚刚买的那几袋糖放在了茶几上,茶几上已经堆了不少糖果袋,上面是各种各样的樱桃图案。

    他都尝过了,可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味道。

    这次,依然。

    待程渊嘴里的那颗味道一点都不对的樱桃糖融化完,他拿起了手机。

    她的电话号码和他的只有最后两个数字不一样。

    程渊看着那串号码,犹豫了很久,终究只敢发了一个短信过去,短短几字短信,他删来删去改来改去很多遍。

    顾黎上课的时候,手机都是静音的,一直到放学,她才看见到手机里有一条短信。

    程渊:你最近怎么不来看小黎了?

    顾黎最近时间被管得紧,晚上要学习到十二点,就连周日都不给出门。

    她低着头一边往车棚走一边给程渊回短信。

    程渊那本《蔓及荒野》已经完结了,他最近也没开新文,整日除了上课就是闷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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