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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她坐着戴头盔,“咔哒”一声,卡扣合上,程嘉也扫了两眼,确认没问题后,收回手,也轻松迈腿,跨上了车。

    路面狭窄崎岖,车身的震动和发动机轰鸣一同传来,陈绵绵紧紧靠着后座的防护措施,手攥住车身边缘,半点儿没往前倾斜。

    黑色的摩托从蜿蜒曲折的山路向下,盘旋,环绕,兜圈。

    远处正在日落,风在耳边呼啸,隔着头盔刮过脸颊。

    陈绵绵垂着眼,看前面人被风盈满,向后飞扬鼓起的黑色外套,想。长,,腿@老阿﹗姨︶整﹞,理

    好奇怪。

    他们现在坐在同一辆摩托车上,看的是同一片风景,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近得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甚至风把他的外套扬起,时不时还会落在她身上。

    但他们好像还是很远。

    一种心照不宣的,各怀秘密的远。

    后视镜里映出程嘉也的侧脸,头盔护目镜反射着日落的光彩,模糊了他的神情。陈绵绵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沉默了半个多小时后,车停在镇上街口,陈绵绵照例抓着车身边缘下来,有些艰难,但依旧没让他扶。

    她把头盔放在后座上,迈步进会议室前,看了他一眼。

    程嘉也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摘了头盔,随手抱在臂弯间,神色没什么变化。

    “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就好。”他顿了顿,“就是刚才那个号码。”

    陈绵绵停了一秒,很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往里走。

    -

    陈绵绵是按着上次通知的会议室地址进去晃了一圈,没找到人,重新摸出手机来看,才发现今天根本不是开会。

    地址是个饭店,镇上最大的那一家。

    她蹙着眉,把手机收进包里,匆匆往另一边赶去。

    好在小镇市集不大,她到的时候只迟到了十来分钟,推门进去的时候,大家还在敬酒,没有上菜。

    门推开的动静有些大,大圆桌旁寒暄的人都回过头来。

    上次市里派下来的那个会议负责人姓王,叫王朗,坐在主位旁边,此刻敬酒的动作顿了一顿,简单介绍了一下她,就算是打圆场了。

    “这是石桥村的陈老师,估计有事来晚了,徐主任,您别介意,我们接着喝。”

    陈绵绵浅浅鞠了个躬,顺着他的台阶下了,然后往里走,试图寻到一个空位。

    她边走边在心里想,这根本不是什么开会。

    饭店门口挂着横幅,压箱底的劣质地毯也拿出来铺上了,包间是最明亮的那一个,服务生虽拘谨,也都尽责。

    把镇上条件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那只能是到处拉人凑场,来迎接领导的宴席了。

    不知道这个徐主任是什么来头,但应该是个职位不低的吧,陈绵绵想着,绕了一圈,只在靠里的地方找到空位,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向主位投去一眼。

    没想到视线刚好跟他对上。

    没什么特色,四五十岁有职位的中年男人的惯常长相,头发稀疏,身材臃肿,啤酒肚快要把衬衫扣子崩开,下摆还要用皮带塞进同样紧绷的西裤里。

    那位徐主任竟然也在看她,并对王宇打圆场后新转移的话题置之不理,只是看着陈绵绵,笑了笑,“陈老师是吧?来晚了,不得自罚三杯啊?”

    ——

    本来想把这个剧情点写完的,但往后写了小千字还没收上,先更了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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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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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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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位上的中年男人这话一出,挺大的包间都寂静一瞬。

    推杯换盏、聊天寒暄的人们都停顿片刻,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十分生硬地营造出一种没有异样的氛围。

    陈绵绵也停了片刻。

    “不好意思啊,徐主任。”几秒后,她平静地道,“我不太会喝酒。”

    空气又寂静一秒。

    一时没人说话。

    王朗看了她一眼,又连忙起身倒酒,端给中年男人,笑着打圆场,“现在的小姑娘都不怎么会喝酒,人陈老师还是没毕业的大学生呢,待会儿喝倒了多没劲。”

    “来来来,徐主任,我陪您喝。”

    但那人没理他。

    徐主任只是接过酒杯,看着陈绵绵,问,“还是大学生啊陈老师?”

    他留了个可以接话的空缺,一般人迫于上位者姿态,大多都会集中精力,在需要回应时附和一两声。

    但陈绵绵没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安静地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大有“如果只有仅此一句,那就没什么需要回应”的意思。

    不是个好拿捏的。

    徐主任笑了笑,抿了口酒,发出砸吧嘴的声音,然后才继续接道,“那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陈绵绵非常礼貌地笑了一下,“比较喜欢。”

    “噢噢,喜欢淳朴的。”徐主任如此概括道,接着视线轮转一圈,又回到她身上,开玩笑似的。

    “那你男朋友放心你一个人来吗?”

    “……”

    三句话不到就开始打听感情状态,看似无心玩笑,实则是有意试探。

    这确实有点冒犯了。

    陈绵绵没说话,也没等他继续问,缓慢地起身,勉强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去个洗手间。”

    然后就迈步往外走。

    直到走出包厢门外,那道视线还一直如影随形,仿佛什么甩不掉的东西一般,黏在后背上,让人觉得不舒服。

    陈绵绵蹙着眉,站窗边看了会儿下面的景。

    天已经完全黑了,街边小铺关了一半,只剩下一些小卖部和饲料店还开着,灯影寥落。

    陈绵绵垂眼漫无目的地看着,忽地在路边看见了程嘉也那辆摩托。

    车和人都隐在夜色里,车身泛着冷光,几乎要和夜幕融为一体。

    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多余的思考,就听见有人喊她。

    “陈老师。”王朗从包厢里走出来,有些为难的样子,走近了才轻声道,“……这是市里来的领导,负责拨款和名额划分的,今天也是专门提出要见见大家,一起吃个饭,所以才叫你来的。”

    “相处不好的话……可能会对你有点影响。”

    他话说得委婉,但陈绵绵听懂了。

    就是不哄着他,不殷勤地给他“面子”的话,可能会影响到资助名额的分配。

    陈绵绵沉默片刻,都有点想笑,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王朗说了句谢谢,然后回包厢里去了。

    好在后续话题没有围绕着她进行,回到正轨上。

    但也很无聊。

    无非就是中年男人装作不经意,其实非常刻意地显露自己的功勋权力,然后一群人或真心或假意地附和,看起来热闹非凡,其实无聊透顶。

    陈绵绵一直垂着眼,很认真地吃饭,对徐主任时常看向她的眼神和抛出来的相关话题充耳不闻。

    好不容易等到散了,陈绵绵拎着包起身,刚要穿过上来寒暄的人群往外走,忽地被叫住。

    “陈老师啊。”中年男人还端着酒杯,被人群簇拥着,向她招招手,“等我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绵绵沉默。

    手机屏幕还亮着,她刚刚起身的时候对着通话页面犹豫,最后还是没有拨出电话,只是对那个最近通话上的陌生号码发去短信,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还在吗?”

    此刻屏幕太久没有被触碰,自动熄灭。

    两秒后,屏幕一闪,提示她有新消息,但陈绵绵却来不及看了。

    徐主任车轱辘话来回说,废话连篇地打发了其他人,脸色黑中透红,又招了招手,“小陈,来,帮我拿一下东西,我们边走边说。”

    他十分熟练地把公文包递给陈绵绵,对王朗从旁边伸来的手和主动提出帮他拿的话语置之不理,只是怼到陈绵绵面前,还晃了两下。

    陈绵绵沉默好片刻,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缓慢地伸手接了。

    徐主任笑眯眯地看着她,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甚至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错,走吧小陈。”

    陈绵绵不习惯这样的触碰,何况男人的手还若有似无地在肩膀上流连了片刻。

    触感传来的时候,她一阵恶寒,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快竖起来,蹙着眉,迅速拉开了距离。

    “您有什么事吗?”她边往前走边问。

    “嗯…这个嘛,我们晚点再说。”徐主任慢悠悠地说,背着手,看了她一眼,“现在都十点钟了,陈老师,你晚上住哪儿啊?”

    “……还是聊正事吧徐主任。”陈绵绵已经连礼貌的笑都挤不出来了,站在走廊的最边上,把社交距离拉得很远。

    “陈老师,你之前是哪里人啊?”中年男人充耳不闻一般,背着手,迈步间向她这个方向靠近,甚至还凑上来仔细打量她,“这么白,沿海地区的吗?”

    熏天的酒气随着他说话的动作涌上来,陈绵绵皱眉偏开头,没有回答。

    王朗跟在后面,有点急了,不动声色地拉了把男人,“我知道,徐主任。陈老师好像是南城人。”

    “噢噢,南城好啊。”男人终于离开她身旁,慢悠悠迈步往前走,“我之前也在南城待过,前两年才被调到这边来的。”

    说话间,几个人终于走下楼,走到饭店门口。

    夜晚有风,稍凉,徐主任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陈绵绵往旁边站了点,只希望这风能把他那脑子吹清醒一些。

    但很显然,并没有。

    中年男人用手指擦了鼻涕,转头对王宇说,感觉没喝尽兴,问有没有其他可以喝酒的地方。

    王宇有些为难,但还是帮他问了问店员,得到了往前走左拐有另一家饭店还在营业的消息。

    “陈老师,一起去啊。”徐主任转头伸手,似乎想来拉她,“刚刚你都没怎么喝……”

    陈绵绵迅速后退一步,“不用了,我不喝酒的。”

    她把公文包递给王朗,拿出还在震动的手机,“有人找我,我先回去了。”

    “男朋友啊?”

    徐主任说着,瞄了一眼她手机屏幕,然后满不在乎地伸手攥住她手腕,“陌生电话有什么好接的,走吧,陈老师……”

    中年男人喝得晕晕乎乎的,感觉全天下都是自己的,攥着掌心里纤细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拉着人走。

    他感受着女孩儿在后面抗拒挣扎,却无法挣脱出来的感觉,感到一种掌控和满足感。

    直到眼前压下一片阴影。

    街上本来就灯光昏暗,在饭店门口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室内灯光,几乎快要黑得看不清人的脸。

    但面前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比夜色还要深重。

    他极高,从不远处的机车旁走过来,指尖勾着车钥匙,随手塞进外套兜里,另一手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

    程嘉也站在他面前,眯了眯眼。

    他视线先是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低睫十分迅速地打量了一下,似乎是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居高临下地分了一个眼神给他。

    那眼神极冷,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只是一种倦冷,只一眼就离开。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他攥住女孩儿手腕的手上。

    一个激灵似的,徐胜的手就缓慢地松了,放回身前,欲盖弥彰地理了理领口,张了张嘴,“……你是?”

    程嘉也没理他。

    他的视线在陈绵绵被攥红的手腕上停了两秒,然后缓慢地收回,没什么情绪地落在中年男人的脸上。

    “要喝酒是吗?”他轻飘飘地问,甚至还扯了扯嘴角,但却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友好的信息和讯号,只有无穷无尽的压迫感。肉雯釦裙⑦1零5⑧⑧′5⑨零

    程嘉也看着他,似笑非笑地接道。

    “我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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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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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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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点,烧烤摊上。

    小镇安静,夜色深重,只有这一家店面还开着灯,老板坐在边上打了个哈欠,估计也没想到今天能营业到这么晚。

    裸露的灯泡发出昏暗的光芒,照亮廉价的塑料椅子和擦不去污渍的木桌,还有桌旁神态各异的四个人。

    “我怎么……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如果说之前还是有点理智的话,徐胜现在已经完全喝大了,脸颊瞳孔,眼神迷离,话都说不清楚,还举着啤酒瓶,看着程嘉也。

    程嘉也坐在一旁,看不出什么异样,抬睫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老板实在撑不住了,起身跟这桌唯一看着还清醒的女生打招呼,“我们要关门了。”

    “啊,好。”陈绵绵应道,然后环视了一周。

    王朗没两杯下去就睡着了,此刻被她推了两把叫醒,揉着眼睛直起身来,茫然片刻后,终于清醒。

    “要关门了。”陈绵绵说,指了指还在大着舌头说胡话的中年男人,“你安排一下他吧?”

    “噢噢,好。”王朗站起身来,把徐胜扶起来,被他压得直不起腰,咂舌诧异道,“……这是喝了多少?”

    陈绵绵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也没数。

    方才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程嘉也敢出声凑这个局,而徐胜竟然也顺着应了。

    诡异的四个人就在镇上小小的烧烤摊上坐了近三个小时,空掉的啤酒瓶摆了一地,根本数不过来。

    陈绵绵本来还担心程嘉也要动手,但他没有,说喝就真的喝了。

    一开始三言两语套出徐胜的信息,从名字籍贯到现任职,再到学历和履历,全都扒了个遍,然后垂眼发了条信息,就开始闷声不响地灌他酒,让他根本没有跟陈绵绵说话的机会。

    喝到现在,徐胜刚被扶起来就要吐了,王朗皱着眉,嫌弃得不行,但还是从他西装裤里掏出钱包来结账。

    徐胜被撂在一边,含混不清地胡言乱语,手舞足蹈的,吵闹得不行,跟面前这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陈绵绵看着王朗结完账,扶着徐胜走,期间不耐烦地偷偷锤了他两下,后者都毫无反应,看起来是真的喝多了。

    确认他们没什么大问题后,陈绵绵收回视线,垂眼,看了看面前这人。

    她和程嘉也一起吃饭的次数寥寥,更不清楚他的酒量如何,此刻这人安静地坐在这儿,连头都没抬,更看不出其他什么东西。

    停顿两秒后,她用脚尖轻轻踢了下他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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