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陈绵绵没说话,拿起手上的资料,继续工作。张彤实在看模版看得头昏脑胀,偷偷瞥了一眼陈绵绵,“现在能提他吗?是不是随便讲讲,也无所谓?”
陈绵绵没说话。
张彤等了一会儿,看她没反应,觉得是默许,于是碎碎念往下。
“你别以为我是在帮他说话啊……真没有,我就是播报一下论坛近况。”
“之前论坛不是在吵你和他的事情吗?没热闹两天就偃旗息鼓了。程嘉也万年不露面的,巡演,破天荒地跑学校论坛上来了。”
“还挺像他风格的,头像也懒得设一个,默认初始的灰色,昵称倒是改成了大名。”
“真有他的……大家上校园论坛不就是为了匿名冲浪吗?他直接实名上网了。”
陈绵绵还是没有反应,手上的资料顺畅翻页,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般。
意识到自己话题扯远了,张彤晃晃脑袋,连忙扯回来,“不对,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发了个帖子,澄清了一下。”
“言简意赅,就那么一句话,还是被顶爆了。”
见陈绵绵还是不搭腔,设的悬念无人问津,张彤只好停了几秒后,就老实地念出那条现在还挂着“hot”标志的帖子内容。
“他就说了几个字,说单身,没女朋友,无不正当关系,请勿造谣,论坛上就偃旗息鼓了。”
“帖子下面涌出一窝蜂的小粉丝,还有凑热闹的路人,玩笑开着开着,重点就转移了,可能因为还有他澄清,也没什么人再恶意揣测你。”
张彤说完之后,陈绵绵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神情专注而认真,逐行核对,翻过手上资料的一页,纸页窸窣声在安静的寝室里分外明显。
读完后,她落笔写了几个字,将这份资料核对完成后,才反应过来张彤说完了似的。
她神情很平静,起身把桌上的资料收起来,略过方才张彤说的一长串,简单快速地回到最初的问题。
——“现在能提他吗?”
“最好不要提。”
陈绵绵没什么情绪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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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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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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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后的第一个周六,学生会部门聚餐。
陈绵绵本来不想去,但耐不住学弟学妹们磨,说池既学长就要毕业了,明年她也不再任职,好说歹说,才把她从学校里拉出来。
“闹腾吧?”两个人慢悠悠走在后面,看前面一群人吵吵嚷嚷,池既带了点笑,偏头问她。
陈绵绵没辙地摇摇头,“闹得有点受不了。”
“你也没比他们大多少啊,怎么就静成这个样子了。”池既开玩笑。
陈绵绵上学早,满打满算,应该跟他们同龄。她顺着他的玩笑叹了口气,“那学姐就要有学姐的样子嘛,有什么办法呢?”
池既被她逗得低头笑,两个人跟在一群咋咋唬唬的年轻人后面进了包间,被留了最里面两个挨在一起的位置。
“来来来,学长姐请上座。”一群人插科打诨,做恭迎的姿势。
“少来啊。”池既看他们一眼。
陈绵绵笑着走在后面,没说话。
那笑很浅,只是表面上的,并没有挂进眼睛里。R雯釦裙⑦1零5⑧⑧5⑨零
走廊不算亮堂,顶灯幽幽地发着光,脚步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只有一群人的说话声打破这幽静的环境。
包间大门是熟悉的雕花木门,甚至连桌椅都是极其相似的红木厚重质地。
人群里有人说,谁找的地方,跟父母辈老干部聚餐似的。有人呛声说,你别不知好歹,这地方可难约了,基本都不对外开放的,得找关系才能进来,于是最开始那人就收了声。
陈绵绵神情平静,落座和看上菜时,都有种故地重游的陌生与熟悉感。
一桌人闹闹腾腾,在桌上聊学校里的八卦,聊时事新闻,聊娱乐明星,还聊一些听起来很隐秘的秘辛故事,陈绵绵一直都兴致不高。
池既偏头看她,看出点端倪,“来过?”
陈绵绵嗯了一声,敷衍地点点头。
正逢桌上将八卦的眼神投向他们俩,小朋友们表情都写在脸上,仿佛下一句就要问出“你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之类的话,陈绵绵先发制人,起身说,去个洗手间。
在遗憾的嘘声中绕到门口,她并没有什么情绪。
好像已经过了那种会对别人的生活、别人的八卦好奇的年纪了。
好像觉得那些都不关自己的事,于是没有探究欲望,兴趣寥寥。
倒是穿过长廊的时候,记忆里有什么东西在复苏。
想起她第一次来南城时,忐忑而又不安的心情,小声说话、生怕惊扰了这幽静环境的心情,想起缄默、生涩而又紧张的自己。
还有程嘉也。
时过境迁,现在好像都变了。
陈绵绵将手撑在洗手台上,缓了一会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呼出一口气,扯一张纸巾擦干净手,往外走。
走廊深窄,两侧墙壁上挂着包间的名称,名字清雅,字体隽永,陈绵绵漫无目的地随意望过去,瞥见一扇没关上的门。
约莫那几个人也是刚到,还站在门口说话,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最外面的女孩有些眼熟,正低头玩手机,抬起头随意一瞥,然后有些惊讶地挥了挥手,喊了声,“绵绵?”
“啊。”陈绵绵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熟人,也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自己,停了两秒,才缓缓接上,“下午好。”
“你也来吃饭吗?”许意眠问。
“对。”
许意眠笑着看她,尾音上扬,“和池既?”
“……嗯。”
也算是吧。陈绵绵应。
许意眠拉长尾音“噢”了一声,那语调跟了然的起哄无异。
陈绵绵往里瞥了一眼,程父和另一位不认识的中年男人在讲话,搭着肩膀,陌生男人的五官隐隐能看出和许意眠有几分相似。
“家里父辈聚餐。”许意眠撇了撇嘴,压低声音跟她解释道。
“噢。”陈绵绵了然地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许意眠说好,跟她挥了挥手,说拜拜。
人还没走过那扇门,听见许意眠在她身后一步的地方抬起手挥了挥,喊了声,“嘉也。”
“这里。”她说。
陈绵绵脚步顿了一秒,接着没什么破绽地往前。
家里父辈聚餐。
原来是见家长。
她想着,平和地往前迈步。
身后脚步声响起,又停顿,响起几句低低的交谈声,过了几秒后,说话声骤停。
似乎是那人看见她的背影,急促的脚步声复又响起。
一切都是无声的。
在长辈面前,在无关的人面前,在这个说陌生不算陌生,说熟悉也算不上熟悉的地方。
程嘉也只是停顿两秒后,快速迈步上前,忙中无措般,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熟悉的人在身后,连空气里那点香味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他很轻地攥住了她手腕,极短的时间过后,又触电般缩回手。指尖在空气中蜷缩两下,最后轻轻攥住她的衣袖。
“……绵绵。”他在她身后低声道。
走廊安静几秒。
幽幽的灯光映亮这寂静的瞬间。
许意眠站在包间门口,瞠目结舌,“……你们认识?”
没有人应答。
陈绵绵往前抽自己的手。衣袖从指尖滑出一截,又被人紧紧攥住,再往前不得。
又是一片沉默。
包间里传来几声呼唤,中年男声在问他们怎么还不进去。
许意眠看看他们,又往里看了一眼,应说马上。
“嘉也。”她回过头来,喊,“进去了。”
陈绵绵感到攥住她衣袖的手松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竟然有点想笑。
程嘉也在她身后低低出声,“绵绵,你可以等我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讲。”
“很快的,马上就好,只要一会儿……”
陈绵绵闭了闭眼,呼出一口长气,把衣袖从他手里扯出来,平静道,“进去吧,程嘉也。”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喊了他的名字。
可那平静而倦怠的态度,好像比任何拒绝都要来得决绝。
然后陈绵绵抬脚往前走,裙摆在灯光下晃动。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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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街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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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街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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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一群人陆续从餐厅里出来,在一楼大厅打车。
“就回去啦?这不是还早吗?要不再去唱个歌啥的。”
“我五音不全,不想唱歌。要不我们去喝酒吧?想玩游戏。”
“可以啊!”“我也想去我也想去。”
七嘴八舌地决定后,一群人看向唯二的两个学长姐,眼睛眨呀眨,好不可怜。池既看他们一眼,脸上写着“少装可怜”,然后看向陈绵绵。
陈绵绵:“……”
“我不去了。”她摆摆手,“我喝不了酒。而且对我来说不早了,你们亲亲学姐要回去休息了。”
一阵遗憾的嘘声,小孩儿们乱糟糟地说学姐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学姐年纪轻轻就年纪不轻了之类的废话,把两个人逗得直笑。
“那我也不去了。”池既跟他们说,“我送她回去。”
“猜都猜得到好吗!绵绵学姐不去,你怎么会去!”
“好啦好啦,大家都知道啦,别秀啦别秀啦。”
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起哄,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地沉默。
陆续送走学弟学妹们,并扒在车门边叮嘱不要喝多了之后,池既终于回身,看着陈绵绵,略显疲倦地松了一口气。
那模样太无奈,陈绵绵想笑,“年纪轻轻就当爹当妈了啊,池既学长。”
池既一顿,“你还取笑我,是吧?”
陈绵绵没忍住,还在笑。
那笑意实在太明显,眼睛弯弯,很是揶揄又很是得意的模样,让人心软。池既两步上前来,惩罚似的,伸手轻轻揉了把她脑袋。
“还笑?”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顿了一瞬。
这一下来得实在来得太突兀。
之前虽说两个人也有偶然单独的约会,但始终没到肢体触碰的阶段,且池既向来有分寸,陈绵绵也从来没对他设防。
或许是今天氛围太好,或者是别的什么,这一下在旁人眼里也许显得顺理成章,但主人公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陈绵绵下意识要往后仰身子,拉开距离。
但身体刚有往后躲的趋势,视线往上,越过池既的肩膀,落在马路对面,她顿了两秒。
时间如慢放镜头般拉长。
然后定住。
她没躲。
任池既的手在她头顶停了两秒,幅度极小地揉了揉她头发,然后也倏然反应过来似的,顿了一瞬,然后他收回手,垂眼看着她。
应当是很暧昧的气氛的。
夜晚,路灯,路边。
穿得厚厚的冬天,她半张脸缩在围巾里,头发柔顺地散落在肩上,在路灯照耀下透出浅色的光影。
池既站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台阶下,还是有不小的身高差,从旁侧看去,像什么偶像剧的画面。
然而陈绵绵没在看他。
虽然在那个瞬间,她的视线只是很短暂地飘忽了一瞬,很快就回到他身上,但池既还是敏锐地发现了。
但他也没有回头看。
他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异样,只是单纯地垂眼注视着她,好像那点被察觉的分心从未出现过。
一条马路之隔的地方,外套都来不及穿的人步履匆匆,四处搜寻的目光略过无人的街景,和暖色的路灯,在触及对面紧密挨在一起的身影时,脚步倏然一顿。
拎着外套的手还保持着悬在身侧的动作,身上犹带的暖意被寒风吹散,一丝不留。
程嘉也缓慢敛起神情,整个人高而挺拔,站在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几乎要融进夜色里。
陈绵绵站在马路边的台阶上,还是要比身前的人矮一截,身影纤细娇小,被挡住大半。
只能看清她脸半仰着,神情恬静,在路灯柔和的光影下显得温柔而白净,小鹿眼半弯。
是一个发自真心的,快乐的笑意。
那只属于男人的手刚从她发顶放下去,陈绵绵就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很轻地扯了扯。
然后两个人凑近,说了几句话,慢悠悠地并肩,在冬夜的路灯下往远处走去。
有说有笑,肩膀并在一起。
她时不时偏头看他,被简单的三两句逗笑,然后抬起手示威似的拍他一下。
而另一个人也不躲,很显然地甘之如饴,氛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也是他从未见过的陈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