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便利店明亮的橱窗在车窗外一闪而过。车内一片寂静。
陈绵绵闭了闭眼,呼出一口长气。
时至今日,她终于在这场巧合的对话中,窥见程嘉也那天举止异常的端倪。
能让这个人神志不清到走错房间,再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惯常冷淡的人体温高到异常的东西,是什么呢?
催情的药罢了。
她却还天真到以为是她自己。
别太荒谬了。
——
复更啦,有些话还是要说一下。
可以讨论剧情,可以表达对角色的喜恶,但是不要吵架,不要上升。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点叉,po18好文和好作者都很多,不用给自己找罪受。
没偏向谁谁,也不用给作者扣帽子,真心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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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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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绵绵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像铁打的。
没有去想周誉当众讲出故事的用意,也没有去关注程嘉也略显烦躁的神情,更没有在意他后续回家与否。
她尽力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掉,将重心放在明天要做的事情上。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还记得在楼下打印店关门前把简历准备好,回家之后照例反锁房间门,洗漱完毕后,塞了两颗感冒药就上床了,闭眼之前还记得确认自己有没有定好闹钟。
一夜纷繁复杂的低质量睡眠之后,头疼得似乎更厉害了,她硬撑着起来换衣服,化了个简单的妆提气色,打车出门去参加面试了。
面试过程平平无奇,乏善可陈。
问题、流程都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差错,除了几位面试官好像对她格外和蔼以外,陈绵绵找不到别的什么特别之处。
“面试结果会在三天内发到你邮箱,感谢参加。”到结尾时,最中间那位面试官笑着对她说。
“好。”陈绵绵道了谢,起身离开。
结束时是正午,走出阴凉的建筑物,到了无处躲避的太阳下,灼热的阳光烤得人浑身发疼。
其余面试者或打着遮阳伞,或快步匆匆走过,只有陈绵绵没躲。
她站在炙热的阳光下,眯起眼,盯着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太阳。
眼睛刺痛,眼部肌肉难以控制地紧绷,阳光毫无隔阂地落在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却让人感到全身发冷。
不只是生理意义上的冷。
如果说她昨晚是靠明天要做的事和感冒药药效来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才能安稳入睡的话,今天就像是倏然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风飘荡,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昨晚的一切又清晰地浮现出来。
成人世界里的灰白地带,欲望与野心,好心与误解,让她觉得这一切都荒谬得可笑。
程嘉也。
她心里不受控制地想着这个名字。
明明当时率先打破平静,走错房间的人是他,抱住她不让走的人是他,连挨了一巴掌后,还喊她名字的人也是他。
程嘉也到底凭什么以那样的态度对她?
为什么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杯有问题的水,是她动的手脚?
一想到他逆着光站在窗前,唇角扯出嘲讽的弧度,冷声劝她私生活干净一点,陈绵绵竟然有几分想笑。
为什么呢?
就凭她半夜三更发好心,送他回房间,还倒了杯水?
就凭她家境清寒,见识不多,孤身一人?
就凭她喜欢他?
所以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持有偏见,甚至吝啬一句询问,毫不在意地将这种态度持续到现在吗?
那一瞬间,陈绵绵站在明朗的太阳光底下,倏然觉得,许多东西都像有了答案。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短暂亲密后立刻分离的房间,从来归宿都是垃圾桶的早餐,还有应奶奶要求,搬到程嘉也公寓里时,他那句似笑非笑的“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么想她的。
一个物质、心机、拜金,把男人当跳板,为此不惜使用手段,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罢了。
陈绵绵缓慢地眨了眨眼,站在人来人往的楼下门口,真的笑出了声。
只是那声音很轻,很低,从鼻腔里溢出,就弥散在空气里,消失在明亮坦荡的太阳光下。
连同眼角的水光一起消弭,像流过玻璃后下坠的水痕,湮灭得无声无息。
眩晕的前兆是头晕眼花,呼吸不畅,但陈绵绵并没有精力去在意。
她只是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一把眼角,摸出手机,指尖快速滑动,翻到那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人。
依旧是熟悉的黑色头像。
沉默,生疏,遥远得像一片海。
指尖落在右侧,点开好友主页,删除联系人,“是”。
一气呵成。
成功删除联系人的提示框出现时,陈绵绵摁灭屏幕,终于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不正常的心悸。
眼前倏然一黑,失去意识往后倒时,她想的竟然是,真好,不用再眷恋了。
她为他停留的已经足够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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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是在医院。
入眼是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气味弥漫在鼻息间,右手僵冷,液体顺着针管推进血液里,冷得不像是自己的手。
陈绵绵缓慢地眨了眨眼。
好几秒后,外界的喧闹才像按下播放键一样,倏然涌进耳道。
隔壁病床上坐着上午才面试过她的学长学姐,正在低声聊天。
“今年是忽然改规定了吗?不要假期支教了?”
“那边说人员流动太大,先尽量尝试一下能不能固定以年为周期的,不然投入的培训成本太大了。”
“……说实话,我不太看好这次改革。本来现在有这部分意向的人就不多,假期这部分一砍掉,谁会花一整年的时间来做社会志愿?”
“没了大学生群体,报名表都会少收一半。”学长叹了口气,视线瞥向另一边,问,“这位池负责人,你怎么看?”
池既站在床边,垂头看一页一页的检查报告,闻言应了一声,“无所谓吧。实践试试看就行。”
话没说完,他抬眼,瞥见陈绵绵醒了,把报告往柜子上一搁,伸手摸了摸她额头,“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掌心覆上额头,触感温热而陌生,陈绵绵下意识想躲,但浑身没劲,张了张嘴,“……没有。”
学长学姐也围上来。
“你快把我们吓死了,大中午的站在门口就往后倒啊。”
“感冒了还不吃早饭,又发烧又低血糖的,你不晕谁晕?”
“饿吗?我们买了粥,还热着,要喝点吗?”
七嘴八舌的,一句接一句,陈绵绵有点懵。
感觉自己跟他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上午面试时才见过一面,脸都还没记全,现在人家不仅帮忙送到医院,在这儿守着她,还买了东西。
陈绵绵刚醒,脑子还迟钝着,半张着嘴,一时无言。
池既一眼就看出来了,觉得她发丝略乱,小鹿眼圆睁,懵懵的,笑了一下,回身劝那几位,“行了,你们太吵了,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就行了。”
“哟,你小子,司马昭之心了哈。”学长啧啧道。
学姐拍了他一下,“行了,走吧,人家刚醒,安静点好。”
一阵窸窣的响,几个人往外走,“走了啊绵绵,注意身体。”
“好。”陈绵绵坐起来,用没挂水的那只手挥了挥,温顺地说了再见。
池既拆了粥盒,白粥,加了点糖,煮得软糯,递了勺子过来,“怎么不吃早饭?低血糖这毛病都有了。”
陈绵绵还是不想喝,摇了摇头,“起太晚,没顾上。”
“拿着。”池既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上,抬眼看了眼满满几袋药液,“你这起码得输到晚上。”
粥还温热,隔着塑料底熨在手心,陈绵绵拗不过,只好小口小口喝起来。池既就在旁边看她,片刻后,接着上一个话题问道。
“没睡好?”
一个点到为止的试探。
在安全线以外,恰到好处的询问。本ˇ文〝档%来自〃群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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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绵绵拿勺子的手顿了一秒,然后继续若无其事般地舀起一勺,嗯了声,“主要是感冒。”
心知肚明的欲盖弥彰。
好在池既看了她一会儿,没拆穿,也嗯了一声。
为避免尴尬的沉默,陈绵绵找话题道,“你怎么在这儿?”
之前他说今天学校有事,来不了面试。
“他们打电话给我。”池既简短道。
“打电话给你?”陈绵绵不解,“为什么打给你啊?他们知道我们认识吗?”
池既顿了一秒,轻飘飘揭过,“嗯。可能看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吧。”
陈绵绵噢了一声,虽然还是有点疑惑,但没有再往下问。
恰好护士来查房,池既确认了一下她的情况,得到了药液需要输到晚上的回答,且心电图报告需要明天出,所以得再住一天。
“啊,”陈绵绵嫌麻烦,“没什么大问题的话,能直接出院吗?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很多了。”
“你感觉没有用啊,妹妹,你这是救护车送来的呢。刚测体温还偏高,这感冒没少拖吧?”
“……”陈绵绵不说话了。
池既看她沉默,笑了一下,“我这两天在这儿陪你。明天下午学校有事,真走不开,就让朋友来看看你。”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陈绵绵摇头拒绝。
她是个顶怕麻烦的人,能自己一个人解决就一个人解决,绝不寻求别人的帮助,生怕欠了谁的人情。
池既大概也知道,懒得跟她犟,拖来一张椅子,在病床旁边坐下,打开手机问她下午想吃点什么。
陈绵绵拒绝无果,没辙,就也随他去了。
在医院百无聊赖,高烧反复,容易困,昏昏沉沉,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次日陈绵绵迷迷糊糊睡醒,听见池既叮嘱她。
“我下午要回学校一趟,走不开,让一个顺路的朋友过来陪你办出院手续,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好像应了声好,然后又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池既人没在了,她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坐起来,去摸包里的手机。
差不多一天没看。
昨天清醒了一会儿,就跟池既说了会儿话,然后就昏沉迷糊地半梦半醒,完全没顾得上。
手机电量仅剩百分之二十,乱七八糟的信息一股脑儿的涌进来。
好在都没有什么重要的,陈绵绵扫了几眼,一一回了,就连跟张彤也没提晕倒住院这件事,只是用“哈哈哈哈哈”回了她的搞笑视频分享。
再然后就是未接电话。
陈绵绵盯着屏幕上“程嘉也”三个字,停顿了片刻。
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昨天凌晨两点,一个是今天早上。
约莫是昨晚回家,发现她不在,象征性问一下。陈绵绵都没奢望他是因为发现微信被拉黑了,所以才来电询问。
他那样的人,身边人潮拥挤,大约要很久以后,才会忽然发现,这个人怎么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吧。
陈绵绵呼出口气,摁灭屏幕,把手机放到一边。
下午四点,最后一袋药液快要输完,病房门口响起脚步声,还有女声轻念房间号确认的声音。与此同时,池既发来消息,说他朋友到了。
陈绵绵抬眼,看见一个从未正式见过面,却意外无比眼熟的人。
长发白裙的女孩拎着一份鸡汤面,牛皮纸袋衬得腕骨纤细白皙,动作间,纸袋窸窣作响。
她步履轻快,走到床边,把纸袋轻轻往柜子上一放,眼角弯起,冲她伸出右手。
“你好,我叫许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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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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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温柔漂亮外表不符合的是,许意眠这个人格外友好而有灵气。
她不笑的时候,脊背挺直,神情沉静,脖颈修长,体态良好,一看就是富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举手投足都带着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松弛感,会让人觉得漂亮得甚至有疏离感。
但她一笑起来,哪怕幅度不大,只是一个真诚而礼貌的微笑,也能让人感到她眼睛里涌动的灵气。
陈绵绵顿了两秒,也笑了一下,“你好。”
说完,她轻微动了动还在挂水的右手,表明现在不太方便。
许意眠轻轻噢了一声,收回手,“我今天刚好在这儿附近有事,听池既说他朋友住院,在找人帮忙,就过来了。”
“谢谢,辛苦你了。”陈绵绵说。
“没关系。”许意眠应,语气轻快,伸手拆了牛皮纸袋包装,“附近很有名的鸡汤面,特意汤面分离带过来的,试一试吗?”
陈绵绵其实不饿,但不太好拒绝别人的好意,于是说好啊。